夜殺之新月
【第三章】
山頂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凜冽并帶著絕望。墨桐的聲音被從雪山深處吹來的風撕碎,周圍的侍衛怔怔的看著那個傳說中的男人,命令并沒有像他們想象中的那樣下達。
“都下去吧。”良久,從月的嘴里緩緩的吐出這幾個字。所有的侍衛井然離去,帶著同伴的尸體,不到一會,這個天地間只剩下了月一個人,剛才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是沒有發生過。雪花仍舊肆無忌憚,寒風仍舊從天空吹來,甚至血腥味也被這寒冷凍結在沒有溫度的石板上。
“文黍,你看,又讓你猜對了。我們終究免不了自相殘殺。”月的聲音很輕很輕,輕的連他自己都忘記了。
遠處的風中帶來的兵戈的交擊聲。
“清和怎么樣了。”月冷冷的問著跪在清和床前的少女。
“回稟月神大人,清和姐姐剛才突然昏倒,奴婢試了清和姐姐的脈象。”女孩的聲音開始顫抖。
“說下去。”月的聲音冷漠,隱隱有一絲惱怒。
“清和姐姐的脈象全部沒了。”女孩快要哭出來了,整個人跪在地上不住的顫抖,頭低低的伏在地上,發絲散亂。
“去把神樂找來。”月微嘆一口氣。
女孩從地上爬起,輕輕推開厚重的檀木門,寒風呼嘯而來,女孩臉上的淚痕瞬間變成白色的冰絲。
月的手緩慢劃過清和的臉龐,曾經溫暖的臉龐現在毫無溫度,即使這宮殿里有著和這個季節極不相稱的溫暖。清和的嘴唇毫無血色,發絲以一種可見的速度在緩慢的變白。
“真傻。我怎么會殺他。”月握住清和已經失去溫度的手緩緩將真氣渡了過去。這仿佛是一件艱巨的事情,月的臉上血色在一瞬間消失殆盡,詭異的霧氣從他的頭頂升起,清和正在變白的頭發開始停滯,然后緩慢恢復原本的顏色。
當清和的胸膛終于開始再次起伏的時候,月終于睜開眼睛。清和仍舊昏迷,只不過現在終于帶著生機了。
“清和,和你當初的預言一模一樣,他終于來了。”月的聲音里充滿了疲憊。“我不想和他爭所謂的天下,我也沒有所謂的野心,甚至只要他一句話,這鄴峰我都可以拱手相讓。我不在乎這世間的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這世間的人怎么評我,我只想在他的心里有一個真實的存在。清和,你知道么,當初盟誓的時候,我看著他,就像是在仰視以為天神。我會對所有人拔劍,但是我絕對不會對他拔劍。清和,你說我該怎么辦啊。我想逃,可是我能往哪里逃。這個塵世那么大,哪里又能容得下我。”有細微的悲傷在月的聲音里蔓延,從心底的深處決然涌出,終于,月伏在清和蒼白的手上嚎啕大哭,仿佛一個孩子。
“清和,你知道么,我只想他能夠看到我的努力。”
“主人。”神樂跪在冰涼的地面上,這是她第一次到栩苑殿,這個鄴峰最神秘的宮殿。神樂不知道這里剛剛發生了什么,但是她分明感覺到了這里溢滿了一種悲傷的淚水的味道,神樂對這種味道異常敏感。
月輕輕將清和露在外面的手臂放到被子里,轉身對神樂道:“你應該知道讓你來的原因了吧。”
“神樂不敢妄自揣度主人的意思。”神樂低著頭,銀白色的頭發遮住了腰間的鐵劍。
“風彌,你還在恨我。”月突然笑了,笑的狹小宮殿里的香氣被震散。
“主人,風彌已經死了。神樂不敢怨恨主人,主人的命令就是神樂的使命。”神樂的頭一直低著,聲音仿佛是齒輪做的機械。
突然有一種凌厲的殺氣在空氣中激蕩。“夠了,風彌,帶著你的劍,帶著你的怨恨,去,提回朝都來的將軍的頭顱來見我。”
“是。”神樂站起身,使勁推開厚重的殿門離開。寒風在瞬間灌入大殿,所有濃郁的香氣在剎那間消失殆盡,只剩下雪花寒冷的味道。
這是朝都大軍駐扎在雪原的第三天,雪原從未停止的暴風雪讓這些從南方來的漢子們第一次見識到了真正的寒冷。夜巡的士兵縮著頭擠在擋住風的帳篷的后面,暴風雪已經遮住了視線,整個大營都淹沒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花里。自打駐扎在這個地方已經是第五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了,無法巡邏無法主動出擊,甚至連營地也用了差不多兩天的時間才完全建好。
“想當年老子在大漠追擊韃子的時候之要了兩個時辰十萬人的大營就全部建好了,當時老子追的韃子們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躲起來。本來老子升了千夫長之后是要往江南去的,偏偏逢上朝都西征,在這個地方受著鳥罪。”一個滿臉橫肉的大漢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裹緊身上的破襖使勁的搓著手。
“是啊,咱們這也就是不到五萬的人,你說在這鳥地兒建個大營就花了兩天的時間,這也就罷了,咱老石頭就是不明白鎮南王派我們到這邊來做什么,我們這一路過來也沒有發現韃子逃過來的跡象啊。”旁邊的一個漢子縮了縮脖子使勁往人群中擠了擠。雪原的風雪仍舊肆虐,像是從地獄里沖出來的惡魔的呼號。
人群中間有人不滿的哼了一聲“一直聽說這雪原是一個和魔鬼一樣的少年劈開的,聽說他放開了地底被封印的惡魔,吞噬過往的旅人。所以這雪原才會變得這么恐怖。”
“什么樣的少年,那么厲害。”
“哎,你知道江湖上有一個叫做夜殺的組織么,聽說他們就是這個少年創建的,聽說他們的頭頭叫什么月神什么來著的,反正很厲害的樣子。”
“聽說那些叫做夜殺的人啊都是從地獄里來的惡魔啊,殺人不眨眼的啊,只要給他們足夠的錢,他們連當朝皇帝都敢殺啊。”
“嘁,他們要是有能力殺了皇帝,那他們不早就做了天王老子了么。”
“誰知道吶,不過聽說鎮南王和夜殺那個叫做什么月神的很有淵源啊。”
“史三,你又是從哪里聽來的消息啊,我們的鎮南王意象光明磊落為國為民,怎么會和這種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有淵源啊。”
“這是我從我的江湖朋友那里聽說來的,愛信不信。”
“不過聽說自打去年如春,江湖上就再也沒有聽說過這個組織的任何消息。聽說是被武林盟主逐出中原了。”
“哈哈,你也太小看那群夜殺了,我可是親眼見過他們殺人的,就一個武林盟主怎么可能打敗他們,他們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哎,你們知道他們中有最厲害的三個人,叫啥無劍之劍,攝魂紫瞳和預言之力來著。聽說上一任的武林盟主和魔教首領就是被無劍之劍一劍給殺了。”
“無劍之劍,我還無刀之刀呢,劍都沒了還怎么殺人。”擠在一起的人群中傳來一聲冷哼。
“二麻子你就別瞎吹了,就你那把破刀,開開柴火還差不多,殺得了誰啊。”
“嘿,劉老三你怎么說話呢,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把你剁吧剁吧了。”
“別動別動,好不容易聚起來的熱乎氣,讓你倆全搞沒了,大伙在往一起擠擠,這鬼天氣。”人群中最年長的一個兵士不耐煩的制止了一場可能會發生的打斗。
“就是就是,你倆打的爽了,我們得凍死在這。”
“往里擠擠,往里擠擠。”
風雪似乎大了起來,不止是巡邏的士兵躲避這風雪,甚至連平日里最可怖的狼嚎也停了,這樣的風雪里隱約有一股殺氣。
這是自從在鎮南王手下當先鋒官開始喬斐第一次討厭征戰。
“老子當年征討南疆的時候雖說每天睡在野地里,淌河穿林的,但是好歹每天都是好酒好肉的吃著喝著,哪像在這鳥地方過的日子,沒肉也就罷了,還一天到晚的被凍成這鳥樣,你說鎮南王是讓咱來打仗的么,我現在想是不是老子犯了什么錯,被發配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了。”大營正中的一個帳篷里一個漢子不停地來回跺腳搓手,試圖能讓自己暖和起來。
“將軍,鎮南王讓我們大軍到這里駐扎下來等候他的命令,可是我們這都等了三天了,還是沒有命令到啊,是不是后面出了什么事情。”旁邊一個副官縮著頭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那將軍擰著眉頭想了半天,“我也正納悶呢,這可不想鎮南王的做事風格啊,再說了,咱這雖說是先鋒隊,但是好歹也六七萬的人了,鎮南王不會真的就把我們扔著不管,再說了,這次的先鋒隊可不是一般的士兵,是龍騎軍啊。”
“是龍騎軍不假,但是將軍,咱們再接不到命令,到時候在這鳥地方今夜不是退也不是,到時候可就不是龍騎軍了,那咱可就變成冰塊軍了。”副官使勁的往冰冷的手上哈著熱氣。
那將軍踱到桌子面前,恨恨地抓起桌子上的軍文摔在地上,“他姥姥的,老子響當當的喬斐可不能栽在這個鳥地方。趙副官,你再派一隊人馬火速趕往后方,就說咱糧草快完了。”
“是,將軍。”那副官跺了跺腳領命而去。
“他娘的,到現在還不知道咱到這鳥地方是干嘛的。”將軍絮絮叨叨的抄起椅子上的大衣準備披上。
就在將軍準備拿起大衣的時候,他粗糙的手猛地停在了大衣上方,手臂上的肌肉開始不自主的收縮,這是將軍每次遇到危險的時候的敏銳感覺。
就在破空聲急刺而來的時候將軍抄起大衣往身后一兜,巨大的慣力直接打翻了桌子上堆著的文書。
“誰!有本事給老子出來!”將軍一抖大衣,從里面掉出幾根銀針,紫黑色的針尖在地上顯得異常的詭異突兀。
一個女孩從撐起帳篷的木柱后面緩緩的走出來。
“好狠毒的女娃兒,要不是老子天生對這些東西太敏感,老子今天就撂在你這個女娃兒的手里了。”將軍抽出劍擋在胸前做出防衛的姿態。
“真沒想到你竟然能躲過鎖魂針,看來我是低估你了。”女孩的嘴角微微上揚,“不過,我也不喜歡用這樣的方法殺人。”
“你這女娃兒到底是誰派來了,我喬斐和你有甚大仇大恨你竟暗地里偷襲我。”將軍的眼角一陣抽搐,有一種他從沒有見過的殺氣在這個狹小的帳篷里蔓延。
“我和你沒有仇沒有恨,可是我只想找你借一個東西。”女孩輕聲笑著。
“借啥。”將軍明顯感覺到后背的冷汗正一陣一陣的流下來,剛才的寒冷仿佛在瞬間消失了。
“借你的頭一用。”
“好歹毒的女娃兒,老子又不是樊於期,如何借你頭顱。”將軍突然沖上去,手中的劍直指女孩的胸口。
可是,將軍卻分明看到女孩的嘴角漏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將軍突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輕了起來,有一種飛翔的感覺,他不禁往后望去,他看到他的身體踉蹌著倒在地上,大片大片的鮮血染紅了黝黑的土地。
風雪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神樂背著被用油紙仔細包好的將軍的腦袋在這風雪中前進,風裹挾著刺骨的雪花砸在神樂的身上。這讓神樂開始莫名懷念鄴峰山頂的風雪,至少那里沒有這里冷。
有殺氣。
神樂停下來,周圍是漫天的風雪,可是殺氣卻清晰的穿透了這風雪。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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