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jié)氣已經(jīng)過了冬至,陽歷年也便要到了。轉(zhuǎn)眼打春后暖一陣子,這些孩子都要結(jié)束自己的高中生活了。
班級里早早的開始準備元旦的慶祝活動,他們大多是兩年半的同學(xué)了,大多人像親人一樣親,這一個元旦也方早早有了離別時悲傷的氣氛。只胡野是高三剛剛轉(zhuǎn)過來的,因為他只愿意和唐楠一個人交往,大多數(shù)人對他還是不了解的,對班級這些事自然不在意。
唐楠這些天大多數(shù)時間是和孟苒在一起的,她們在辛苦練一首叫《鎖眉》的歌曲,講的卻是類似青春的故事,唐楠聽著這首歌總是有股哭的沖動,她聽出了“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的味道來,那是一種毀滅、飄零、未知的感覺,盡管這首歌的大多數(shù)歌詞是白話直譜,不是在說人。
元旦這天在滿懷期待又似游魂一般到達了,潘之凡白天帶著男生買來了晚上辦晚會需要的東西了,然后又本本分分的上完一天的課程,下午的放學(xué)鈴打響,班級陷入癲狂的狀態(tài)。
胡野放學(xué)后來到唐楠的座位旁,臉上是一種暗暗的得意,他說:“晚飯咱們先不去吃了吧,我有點事情。”
“怎么,不能告訴我?”
“今天會讓你知道的,那我先走了。”
“走吧,走吧!”唐楠甩甩手,來到孟苒這里。孟苒笑道:“看來他要給你一個驚喜嘛。”
“這個人,也是神經(jīng)兮兮的,你去吃飯嗎?”
“哦……我都是晚上回家吃……吃的,現(xiàn)在不吃。”
“那正好,我也不餓,咱們再練一遍歌吧。”
“好……好。”
“怎么了,不方便嗎?”孟苒說話明顯吞吞吐吐。
“沒事!”她晃晃腦袋,“那我們開始練吧。”
胡野給自己換了一套裝束,由一個裹身的外套換成了一件褐色的巨大風衣,顯得更加帥氣非凡,走進班級便徑直來到孟苒這里,招呼唐楠說:“咱們一起出去吧。”
唐楠看了一下表回說:“快要上課了,還是別出去了吧。”孟苒看著兩人也說:“晚會就要開始了,胡野,你準備了什么節(jié)目沒有啊?”
“可是我為了這個準備了很久啊,真的不會讓你失望的,和我出去吧。”胡野顯然是在直接和唐楠對話,孟苒一時尷尬的很不舒服。唐楠遂也不高興了:“出去大概需要多久啊?晚會之前能回來嗎?”
“大概不能。”
“那我不去,你準備好久,我也準備了好久。”
“可這也不過大家在一起玩鬧而已,又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事情。”胡野極為罕見的有了怒氣。
“你怎么那么冷血!也難怪!你平時都是一個人自然參加不參加于誰都不甚要緊,可是我有朋友在這里!”唐楠也越發(fā)惱怒了,嘴撅的老高。
“好了,他說的也是,這只不過是大家在一起圖個熱鬧,你不要辜負他的心意,出去吧。”孟苒為他開脫。
“可咱們都商量好在一起唱歌了。”
“那有什么要緊,咱們是好朋友,以后有很多機會在一起唱歌的,畢業(yè)了,工作了……還是出去吧,留在這里也終不是辦法。”
“走吧。”胡野紳士的伸出手來。
唐楠無計可施,聳了聳肩膀:“那走吧,抱歉啊,孟苒。”說話間握住了胡野的手,背對著孟苒提醒胡野,“給人家說個道歉啊。”
“咱們還是趕快走吧。”胡野就要用力牽著唐楠跑出去。
“什么嘛!究竟什么那么急,也太沒有禮貌了!哎喲!你把我拽疼了。”唐楠想要掙脫胡野的控制。
“那就趕快走吧,不會讓你失望的。”兩個人的心情像雙向的軌道,走向遠方,彼此眺望。唐楠覺得再怎樣精致的禮物自己也難以保證到時開心起來。
走出了校園,古樸的梧桐街道兩旁的商家也裝扮一新,但空氣是寒寂與潮濕的,如果不是刻意經(jīng)營也很難有一份好心情。胡野走在前,目標明確,不為路兩旁的點滴停留,他還是不懂太多人情世故,把唐楠甩在后面,兩個人也沒有任何對話了。
“我們要去哪里啊?”唐楠雜躁的心情讓她今天很有耐心長途跋涉,撂下一句話便靜止了。
“還沒有到呢,再走一會吧。”
“還要走,要走多久啊,我走不動了,穿著這么厚的衣服,好累。”
“那歇一會,你看前面,過了十秒之后會有一個帶著小孩的婦人走過來,再過三十秒會有一對情侶路過……”
唐楠不知道胡野要搞什么把戲,很慵懶的望去,果然冒出了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然后是一對吵嘴的情侶。
“你提前看到他們了?”
“其實是我每天晚上和你一起在這個街上走無意間收集的信息得到的結(jié)論,很多時候結(jié)果是令人詫異的,雖然人群看起來是亂匝匝的毫無規(guī)律,但事實并非如此,他們就好像被一種程序設(shè)定好的,一天天的重復(fù)相同的動作,你只要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點就會遇見同樣的人。”
唐楠搖搖頭表示并不贊成:“你說的也太夸張了,可能是因為他們是在工作的,當然每天逛街的時間差不多,但他們有可能生病啊什么的,再說他們不可能每天買同樣的東西啊,你的說法是站不腳的。”
“有些動作是每天重復(fù)一次,有些動作是按周、月、年,甚至更長得時間為一個周期出現(xiàn)的,比如婦人是每周出現(xiàn)一次,可能是因為他的孩子間隔一周不出來脾氣就會大爆發(fā),那對情侶是每天都會出現(xiàn)的,你固定不動的話一分鐘后會有一個禿頭的男子和你擦肩而過。”
唐楠被胡野那副嚴肅的表情挑起了興致:“那你別往后看,我就不信了,我也不往后看……”
“好啊,19,18,17……5,4,3,2,1。”
唐楠正要取笑胡野的預(yù)言,肩膀就被裝了一下,一個禿頭的男子忙對唐楠道:“抱歉!”
“沒關(guān)系!”唐楠跳到胡野身邊,“那也只是很少的個人,肯定不會每個人都會這樣的。”
“那也是有的,比如你,你的很多想法我沒有猜到,你的行為就超脫我的預(yù)料了,身邊的人也有很少的一部分會對自己的行為展開反思,那樣他們的行為就會發(fā)生變化了,說實話我感覺我們所處的世界是虛幻的。”
“越說越玄乎,你叫我出來究竟要干嘛?”
“那趕快走吧。”
最終兩個人來到一個寫著“SRTN”標志的打著昏暗優(yōu)雅燈光的小店,胡野推開玻璃門請?zhí)崎哌M去,里面是一個個被相互分隔的雅間,兩個人走進去其中一間,唐楠竟然看到小間里的實木桌面上放著一臺黑膠唱機,這可是僅僅在電影上看到過的,她忍不住摸了摸:“這怎么用?”
“聽首什么呢?《憂郁的星期天》?”曲調(diào)跌宕規(guī)律很難捉摸的音韻便嘀嗒起來。
“咱們來這里,和咱們的身份年紀太不相符了吧。”
“什么不相符的,服務(wù)員,12號。”胡野喊。不多時來了一位穿著講究的服務(wù)員,手里托著菜盤,唐楠的眼睛盡力的凝聚著不多的燈光仍有疑慮的問胡野:“這是埃菲爾鐵塔嗎?”
“這可不是埃菲爾鐵塔,是埃菲爾鐵塔的造型倒是真的。”埃菲爾鐵塔被放到了桌子上,大概有二十公分高,像是用金屬打造的,甚至還有生銹的金屬渣子,唐楠攤手表示不解。
“這是吃的。”
“吃的?!怎么可能?分明是金屬啊!”唐楠伸手觸了一下,卻是吃的,很有彈性,“說是吃的那就做的精良了,這簡直是藝術(shù)品嘛,怎么好意思吃。”
“那我夾給你吃。”胡野拿起一把叉子從鐵塔的中間部位叉出一塊部件來,唐楠呆呆的坐在那里,享受著這個男孩不多的人情味的關(guān)懷,“張開你的嘴巴!”一塊果實放在了唐楠的嘴唇上,唐楠卷風殘月般的將果實平移到了舌頭上,開采其背后的味道。
“好吃嗎?什么味道?”
“嗚,怎么形容呢,在還沒有品嘗到味道時候光是吃的體驗就讓人迷醉了,真的就像是吞鐵,但分明不是鐵,它那么松軟的在舌頭上跳動,不可捉摸……”
“吃吧,吃吧,吃再多也不會膩的。”
“可是這樣一個藝術(shù)品我實在不好意思再吃了啊。”
“沒事的,你看它會不會崩塌呀。”
果然剛才被叉走一塊的的位置帶著周邊的地位開始晃動,兩個人近距離的認真觀察著,簡直有點驚心動魄的味道,空缺位置上面的“鐵塊”填補了剛才的空當,紛紛地,一塊塊“鐵塊”填補下面的空白,隨著最頂尖的建筑翻了一個個占據(jù)到新的位置,整個鐵塔再度完整了。
“怎么樣?”胡野萬分得意,“你吃吧,不會破壞它的。”唐楠卻在詫異中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這是怎么做到的?!這家的手藝太棒了吧。”唐楠的語氣虛飄飄的,似乎到現(xiàn)在還不能相信。
“這是我花了一下午設(shè)計出來的,又花了一整天做出來的,祝你新年快樂!”胡野認真的看著唐楠,唐楠胸中升起一股麻麻的暖流,滾下連串的淚珠,言辭模糊的說:“謝謝你,也祝你元旦快樂。”
“別哭啊,我說過讓你和我在一起永遠開心的,其實我這樣做不全是為你呢,更是為了我自己,有時候抽出點時間全心全意的為別人做些什么,就感覺整個人都有存在的理由了。”
唐楠還是不住的抹淚,這頓饕餮盛宴兩個人足足吃了將近兩個小時,鐵塔漸漸不能再完全恢復(fù)成原狀,變成了低矮的城墻,幾塊零散的磚塊,烏有。
從餐館里走出來,唐楠除了還有尚在的感動,不明緣故的有了一絲抑郁,說不出來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像是喝醉了一樣,但醉酒是什么感覺她尚不知道。學(xué)校放學(xué)了,夜色中涌起浪潮一般的聒噪,他們都一定度過了一個充實的夜晚,男孩子在心愛的女孩子面前展露自己活力的一面,女孩子優(yōu)雅的哼兩首小調(diào)……
什么都暫時不必再牽掛的度過,明天,這所有的記憶淪為塵封的箱底貨。
唐楠想起來這一天都沒有給家里打一個電話,應(yīng)該是問候一下才是,便讓胡野在電話亭外等著給媽媽打了一個電話,她沒有說自己和一個男生在外面,只說這一天學(xué)校辦了晚會,很開心。胡野應(yīng)該聽到了母女間的對話,唐楠走出來發(fā)現(xiàn)胡野在擦眼睛。
“怎么了呢?你給自己的家人打一個嗎?”
“哦……不……不打了,不打了。”胡野身子已經(jīng)趨向遠方,好像要趕快逃離這里。
“打一個吧,都到這里了,新年了,我們應(yīng)該對父母感恩啊,你要是不好意思讓我聽,我可以站的遠一些。”
“不打,不打了。”胡野又朝外邁動兩步。
唐楠只好作罷,跟了上來,但還是忍不住的問:“你好像從來沒有給我提起過自己的父母,今天又……為什么呢?是因為……其實……”
“沒什么,你不要問了。”
“其實我的父母也離異了,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不過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感覺不怎么了,那個曾經(jīng)哭天喊地的小孩子現(xiàn)在想起來就好像不是我似的,是別人,和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我只是天生沒有爸爸……”
“別說了!”胡野突然暴怒的吼道,低頭疾走。唐楠緊追不舍,邊追邊問:“為什么?我一個女生都能坦然了,你為什么還是一直在逃避,一點都不公平!我什么都告訴你了,你什么都不告訴我!呵呵……”唐楠又一次哭了,這一次是因為心里從未有過的嚴寒,“你不知道其實我很想讓你因為你變成另一個人,變成一個不再孤僻的人,我希望在操場上每周唯一的一次體育課上看到你打籃球的身影,我希望看到你的笑,現(xiàn)在的你,就感覺像一個高智商的病人,你拒絕接受別人的意見,一點都不公平!”
“我的父母沒有離婚!”
“那你為什么不聯(lián)系他們?!”
“我不可以告訴你!既然你已經(jīng)對我如此失望,我已經(jīng)不能再讓你快樂,我們也該分開了,這是提前說好的,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不要因為我改變你人生的軌跡,一點都不要改變,就這樣好好的活下去,請把我當作一個快要凍死的乞丐到你那里取了一次暖,把我忘了,我根本不應(yīng)該做出任何的嘗試,這樣的我是無比痛苦的,新年了,一切都應(yīng)該重新開始了不是嗎?再見了。我不喜歡你,根本沒什么感覺,都是裝出來的。”胡野把話說完,像一陣冬日凜冽的寒風吹過一般歸隱在夜色中,留下蹲下來以一種無可挽回的姿態(tài)哭泣的唐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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