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回到宿舍門下,已是晚上熄燈時間。濃妝未卸,碩大的墨鏡幾乎遮住整個臉,只露出妖艷的嘴唇。
她抬頭,黑夜見關上電閘的宿舍大樓,若隱若現的闌珊燈火,那大概是備考學生們開著臺燈在奮戰。
要是沒有意外那片天地也有她的身影,可惜現實只有結果一說,那片天地也不屬于她。她突然覺得幸福如同前世般遙遠。
她伸手向僅在遠方的闌珊燈火抓了抓,卻抓手一陣蝕骨的寒風。
幸福就是費盡力氣踮起腳好像夠的著什么,希望貌似觸手可及。可一直觸碰不到,踮久了,腿軟,一松,一切又回到原地。遙不可及。
宿管阿姨探出半個頭,打量了伊麗好久,問:“你是哪個孩子的家長?這么晚找她有什么事嗎?”
伊麗怔怔地看著宿管阿姨,只覺疲憊而傷心。爾后滅掉手中的煙頭,拿掉墨鏡看著阿姨說:“阿姨,還記得我嗎?”
宿管阿姨瞇著眼再次打量了伊麗好久,良久整個人都驚呆了,小心翼翼的吐出“伊...伊麗?”對于伊麗阿姨還是有點印象的,幾乎每晚她都是孤身一人,最后一個捧著一本書回宿舍,有時候還是她給伊麗開的門,或許是出于母性的關懷她對伊麗特別的照顧,久而久之兩人談的話也多了,但每次談話她從不言及自己的過去也從不問他人。
伊麗笑著說:“還好阿姨你還認得我?!?/p>
宿管阿姨看著如此的伊麗心生疼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開了門示意她進來。
伊麗看向黑暗深處說:“阿姨,別關門......我已經不是是這里的學生,回來只是去拿回一些東西而已。很快下來”
......
伊麗進來時由夕正在看書,她徑直走進來,身姿輕佻妖嬈,陌生得令由夕幾乎不認識。伊麗就像一只青的香蕉,摘的太早。現實毫不留情硬生生的給她打了催熟劑,皮雖已發黃,剝開一嘗,內里還是未熟的澀味。
經過由夕身旁時,伊麗的步伐躊躇了下,嘴唇微微蠕動下,但最后還是把所有感情強行咽回心底。
由夕在伊麗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幾乎能看見她濃妝之下的臉龐——感情流逝之后的灰燼。
伊麗能帶走的東西實在太少,幾本日記,幾本和國寶一起讀過的小說。能帶走的竟然都是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而真正重要的,想要的卻只能埋在在長長的,無法實現的永遠。
打開櫥柜,有一個箱子,上面寫著一句話:今生我最重要的寶物。
伊麗愣在那里,一直保持著打開柜子的姿勢,目光久久地注視著這行字,每一處都洋溢著幸福。
里面是她和國寶的相遇,相愛。自莎士比亞的《暴風雨》,以及一雙白色的布帆鞋。她伸出手,仔細地,認真地撫摸著。眼前又清晰地浮現出那個夕陽下清爽的笑臉。
在約會時,在街上認真而又滑稽的臉。
情人節那晚,他單膝跪地,捧著一支簡單的玫瑰,引用著暴風雨的臺詞:啊啊,多么令人詛咒的因果,我竟為了愛你而活著。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后為各自的中二的行為哈哈大笑。
那片刻的甜蜜,就像是蒼白生活之牢中的夢。僅僅是片刻,夢醒之后什么都回來了。
女孩的童話書被重新合起。
由夕站在一旁,凝視著伊麗的側臉,一個陷入熱戀中可愛的笑臉就這樣不可思議的出現在由夕眼前。她想此刻伊麗墨鏡下的臉一定是這樣的。就仿佛一朵世界獨一無二的鮮花綻放在自己面前。她也曾依偎在章的懷里,露出過這樣的容顏。
伊麗收起回憶,回到現實,妖艷的臉龐看得由夕一陣酸楚。她不忍鄙視。因為如果這樣做了,感覺對不起他們的青春。
伊麗再次把情緒收起,拖著空殼徐徐走向門口。
由夕怔怔地看著伊麗漸行漸遠的背影,猶如一個空曠的靈魂,寂靜地只剩下回聲。
“伊麗。”由夕還是忍不住喊住了她。
伊麗并未回答,只是停下腳步,連頭都未轉。
伊麗的冷陌使由夕只覺腳下坎坷有刺,冷得發抖。但還是鼓起了勇氣說:“伊麗,我不懂你這幾天經歷了怎樣的荒蕪,過著怎樣的地獄。但無論你變成什么樣,有一點不會變,我是你朋友!今生來世,永遠。”
伊麗并未有多大的感情起伏,如同一口井,只在夜里冷冷地對她說:“謝謝。”
國寶聽到伊麗來到學校的消息,幾乎連滾帶爬地向伊麗宿舍跑去,氣還沒喘過來,聽阿姨里伊麗剛走,又馬不停蹄地往校門口蹦去。
蝕骨的寒風逐漸變成刺骨的冰雨,毫不留情的打在國寶身上。伊麗眼前氣喘吁吁的身影因突然起來的雨天顯得幾分狼狽,雨水順著凌亂的發型滴下。她強忍著淚水依舊是一副冰冷的臉,但層層推積的思念卻難以抑制,與他肩并肩走過的街道,與他目睹過的景色,與他度過的每一個細微的每日,看上去仿佛都在閃閃發光。
她對他的戀戀不忘終于沉淀了如此一種貪戀執著深情。
墨鏡緣故,國寶沒看清伊麗的面容。大概他沒擦覺到伊麗的情緒。他眼中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最初兩人還沒開始相遇的伊麗。她剛轉學過來自我介紹的樣子至今仍歷歷在目,筆直地站在黑板下,面對全班幾十個陌生的面孔,不羞赧也不緊張,精致端正的面容沒落落大方的爽朗,掛著沉穩的笑容。
從第一眼,國寶便知道伊麗和別人有些不一樣。她是個有故事的人。
“大家好,我叫伊麗。不是牛奶的伊利,而是美麗的麗。由于父...家里人的關系轉學來到這。對北方我還不熟悉,請假大家多多關照?!?/p>
說完她禮貌的彎了彎腰,她說話的節奏不緊不慢,語調流暢而平穩,帶著許點南方口音卻不影響標準的普通話令他陶醉。
伊麗剛說完,臺下炸開了鍋,有的男生甚至還吹起口哨。對于自己受歡迎臺上的伊麗仍沒有滿臉通紅,情緒甚至沒有發生一丁點漣漪,好似一口古井。只是禮貌的微笑了下。
明明和自己同樣的歲數,為什么能這般鎮定,好似臺下一個都沒有。國寶從她瞳孔中讀到了成熟??吹搅擞泄适碌娜恕K熬烤惯^著怎樣的生活?內心世界到底怎樣。一直受歡迎的國寶從來沒有如此強烈地渴望獲知某種答案。
從此以后國寶的日常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會有事沒事經常從她身邊走過,她在的時候打球特別賣力,打聽她喜歡的聽的歌,喜歡看的小說。然后回去聽上一整晚。......
在一瞬間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擦覺,國寶墜入了如童話般一見鐘情的戀愛。
國寶收起回憶,向前抓起伊麗的手,劈頭就說:“伊麗,我們私奔把,如你所說,我們出省,找個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我們打工掙錢,歲數一夠就去登記,結婚生子......”
伊麗抬眼看著國寶,沒有說話。那一刻胸膛最深處涌上一股熱流,她再次品嘗到幸福的滋味。連命運都不能讓她低頭落淚的,在國寶面前卻如此輕易簡單。只是雨水墨鏡完美的掩飾了她的淚痕。
只是這種幸福與悲傷如此相似。
國寶緊張起來,更加用力的抓緊伊麗的手,伊麗仍然無動于衷。他慌了,開始語無倫次,甚至有點崩潰:“伊麗以前是我不對,我道歉好嗎?我發誓,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我們回去吧,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想象沒有你的生活......”
伊麗情緒掩飾的完美無缺,她冷冷的甩開國寶的手。
“我愛你?別說這令人發笑的話好嗎?回去?你能給我什么?別墅?名牌衣服,名牌包包?國寶,我們都成年了,別再幼稚了......好嗎?我們誰都回不去了。”
在伊麗錚錚冷語間,一輛黑色的雷克薩斯商務車緩緩使了,車燈一閃一閃地打在伊麗身上。車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一個中年男子,一身西裝沉穩,成熟。男子很有禮貌的撐著傘走到伊麗身旁樓起她的腰,輕聲道:“伊麗,走吧?!?/p>
伊麗從行禮中拿出白色的布帆鞋,扔給國寶。強忍著刺痛的嗓子,說:
“國寶,我們之間過家家的愛情就像這雙鞋子一樣廉價。”說完,伊麗頭也不回上了車。
國寶反應過來伊麗要走,向前想抓住伊麗,卻撲了個空,狼狽地摔倒在地,滿嘴雨水混合地泥沙。在雨夜中國寶跪在地上崩潰的神情,對著空曠的前方拼命地想抓住點什么,卻未曾撈到一絲余溫,反而因什么都沒有的前方,傾斜的身體得不到依靠再次狼狽的摔倒在地上,這次他沒有站起來,看到眼前那雙白色的布帆鞋,他爬過去緊緊抱住,在雨夜中蜷縮著身體。
長長的雨夜,國寶就這樣失了魂一般,好似被仍在世界后面,再也回不到人間。一切都只剩下一雙白色的布帆鞋,以及一無所有地疼痛地擁抱著無法實現的永遠。
男子并未過問伊麗什么,他們都清楚,伊麗只是他的二奶,**,他們之間連逢場作戲都沒有,有的只是逢場**。
在國寶看不見的車廂內,伊麗輕輕地把手覆蓋在玻璃上,就這樣隔著車窗玻璃的手撫摸著國寶的面容。爾后輕吻上去,淚流不止。
為了生存,再怎么地獄般的生活也唯有倔著骨,咬著牙,忍著辱。但人生沒有假設,所以國寶,我不得不如此。
國寶,那雙鞋就像我的心,我的全部。但允許我留給自己這份相遇的悸動。伊麗心里默念著。捧著箱子里剩下地《哈姆雷特》,無法訴說的愛意,從心臟之處滲出,仿佛撕裂這每一寸身心。
她再次打開《哈姆雷特》依舊看不懂。
呢,國寶,我們之間像不像這本小說,誰也讀不懂,卻被它的內容吸引著,仍為它的結局感到撕心裂肺。
伊麗撕開嗓子,對著自己空曠地靈魂,想舞臺劇一樣說。
啊,這是個怎樣令人詛咒的因果,而我竟為了愛你而離開。
......
國寶,對不起,不管今生多么荒蕪,來世何等渺茫,無論經歷多少輪回,我最愛的依舊是你。
今生,來世,永遠。
國寶,對不起,不管今生多么荒蕪,來世何等渺茫,無論經歷多少輪回,我最愛的依舊是你。 今生,來世,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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