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久以后。
地點:每個人家。
人物:我們自己。
事件:一場巨大的戰爭之后;一次巨大的天災人禍;一個世紀的巨大病毒;一個你從來沒有料到的開始,一個你從未想到的結局。
戰爭之后,一地殘骸。
天災過后,一片廢墟。
人禍結束,滿地狼藉。
疾病褪去,全城荒蕪。
每個人的家中都栽了一盆萬壽菊,祈求生命的延續。
每個人都在家中,都拿起了一支鋼筆開始記錄著,曾經的繁榮。
世界把每個人都流放了,我們一無所有,我們絲毫不剩!
人類希望在這地牢里重生,所以開始寫長長的信,給逝去的家人或者即將逝去的自己。
我,放下筆,合上日記,將萬壽菊挪到陽臺上陽光多一點的地方,推門出去。
去哪?不知道。
為什么走?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想到曾經繁榮的街道上看看,看什么?不知道,也許我只想與陌生人打個招呼而已,僅此而已。
踏著瓦礫碎片,掠過空蕩的街鋪,心情早已回復平靜。
“你好,年輕人!”
“哦,你好。”
對話僅此而已,我們都不清楚接下來的日子何去何從,該情歸何處?
以前,門窗都是緊閉著,現在都是虛掩著的,為了方便把那長長的信及時的送到一個唯一的地方的一個唯一的郵筒,而這個郵筒的信早已多得溢了出來,人們只好排著隊把信放在郵筒的旁邊,一陣狂風吹過,剛剛滿地如山的信件早已被狂風卷走,不知所蹤;或者被一陣大雨澆濕,淋成爛泥;或者一個不知何處的炮彈突然墜落,信件被炸飛,人被炸死,血四濺到信件上,活著的人跨過剛剛炸死的人,繼續回家寫信,寫給剛剛死去的親人或是即將死去的自己。
我來到郵筒旁,這時早已是傍晚,街上行人很少,我這才把我的信硬塞進那郵筒,期間,我還拔出了郵筒上的幾封信放在了郵筒旁,這樣我的信被我硬推到郵筒里,可以存在的時間長一些,之前我也是把信放在郵筒旁邊,只是因為某一次夜里我偶然路過,看到一個人這樣干,我也就這樣干了,我不知道后面還有多少人這么干,總之,當我看到這偌大的街道上四周就這一個郵筒的時候,我可以從任何角度走到這個郵筒附近,可是奇怪的是,人們卻排成了隊伍,我問隊后的最后一個人說:“人們為什么要排隊,這里只有一個郵筒?”
“因為這已經是這里唯一的秩序了。”
“你的信寫的是什么?”
“先生,不好意思,這我不能告訴你,因為這是我唯一可以保守的秘密,我唯一可以掌控的隱私,我唯一可以有精神寄托的地方。”
說實話,這已經是我這些年聽到最多的話了,因為人們已經沉默了好久好久,城市安靜到只能聽到人們腳踩在碎片上的聲音。
回到家,我可以走進這棟樓里任何一個房間,因為這棟樓只剩我自己了,到目前為止,基本上我們每一個人住一棟樓,而這一棟樓里也只有我一個人,哦,多么奢侈,又多么凄涼!
這里曾經是一個花園小區,里面有十棟樓,現如今,早已經物是人非。
今天我不想上十八樓了,這里的每一棟樓都是十八層,所以爬上頂樓太累,樓梯也是十八階,除了從第一層到第二層之間的六階和頂樓到樓頂平臺的六階。這里原來是有電梯的,只是這里已經是廢墟,全城的電線早已經變成灰燼。我來到八層,因為這里可以避免住在頂樓被莫名的炸彈炸死,也可以避免底層窗外廢墟上每日每夜經久不息的呻吟聲,當我看到某個人抱著被炸飛的腿或者手,那血肉模糊的畫面使我難以入睡。而八層,安靜、安全。晚上也沒有燈光,全城黑暗,蠟燭是這里唯一的奢侈品,平時根本不舍得用,只有這棟樓里稀奇地來了一兩個客人才會用燭光招待,表示尊重。所以在天黑以前,我生火將囤積的白菜撕兩片放到鐵鍋里,倒上缸里渾濁的雨水,把菜煮熟,這就是我一日的三餐,因為災難過后的土地,只能種白菜,全城的人們都是這樣的飯,也好學,簡單易懂,只是維持自己不被餓死而已。
所以,那萬壽菊的土只能用一次,什么時候土里的營養枯竭,萬壽菊也就死了,不過,之所以叫萬壽菊,是因為它很長壽,不易死。什么時候它死了,那某種程度上也就宣告了這個世界真正的終結。而到那個時候,世界將真正變成一片荒蕪,一座真正意義上的死城。
夜半,風微涼,我縮了縮身體,盡量縮到被子里,信我已經寫好了,正等待明天寄出。
朋友,我可以告訴你,這封信明天如果寄出,就是第6600封信了,這可是個吉利的數字,我是不想錯過的。
只是,我已經得了重病,恐怕挨不到明天了,所以今夜我點亮久違的蠟燭,作為最后的告別,突然,一個炸彈墜落,一切希望都戛然而止了。
燭光泯滅,一地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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