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不管對方有沒有在聽，林佳佳只是想著把心底積蓄已久的話全部吐露出來，不論結果如何，有些話，她不說，就一輩子也不能安心。

　　“呵呵，原來你還會安慰人，我還你以為你生來就是一個冷酷的家伙。”

　　“又不說話了是吧，是不是覺得我很煩？”

　　“你還記不記得大一你生日那回，我給你送了一件T恤。我猜你到現在都還沒有打開過那個包裝盒吧！不過，不管怎樣，我還是想告訴你，那其實是一套情侶裝。你知道嗎？你的那件上面印著‘囧男’兩字，我留著的那件上面寫著‘衰女’。不過想想也是，那個時候你都有女朋友有了，我還對你抱有期望，真是不應該。但是你知道嗎？我就是這么喜歡著你，我打一開始就很賤很賤地盼望著你們早點分手，如果哪天真的分手了，我一定馬上跟你告白。結果，我等得花兒都謝了，你這賤人卻一直遲遲不肯分手。”

　　“好吧，是我活該，我心存不善。可是后來你果然不負我所望，真的分手了，我還以為這下只要我把自己的心里話對你說了你就會感動，就會乖乖地跑來找我，結果呢，你一聲不響地就跑去當兵了……”

　　“我真的很服你耶，你都不會理解那個時候我是怎么過來的，有時候我真的感覺你簡直就是天生來克我的。”

　　“當兵也就當兵吧，我想你遲早是要回來的，于是我又犯傻了，一個人癡癡的等呀等，等著你轉過身來發現我的好，結果這次我又失策了，你是回來了，結果他們告訴我你又交了一個女朋友……你知道嗎？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再次見到你的時候一腳把你踩扁。”

　　“都四年了，我就這樣一直喜歡著你，自己想著想著都覺得心酸，都忍不住要哭了。有很多話我一直想要跟你親口說，但是你回來了，我卻沒有勇氣了。我只敢在這里用這種你看不到我表情的方式跟你說……你一定覺得我是個傻×吧？我自己也覺得自己蠻搞笑的，這幾年來一直對一個不可能的人一往情深，就像是深戀著一個夢一樣。”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是已經足夠理智了，很多想好的話，一下子全都沒有了蹤影，我也不知道我說出的話你聽到了沒有。現在我把我所有的勇氣以及過去的四年青春當做籌碼全都投注在上面了，我只要你給我一個答案。不管你的答案如何，你今天一定要給我，因為下一次我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鼓足這樣的勇氣了。”

　　那邊好長一會才給她發來一條簡短的信息。

　　“對不起，現在不行。”

　　“為什么不行？”

　　“因為不是他本人。”

　　什么？這是看到這句話后林佳佳腦袋里冒出的第一個問號，本以為把這些東西都一下子說了出來，自己會很暢快，不想卻……

　　“那你是誰？”

　　“他的一個朋友。”

　　“是女朋友吧？”

　　“嗯。”

　　“說話的方式都是一個樣子，跟他果然般配。我說了這么多，你不生氣嗎？”

　　“為什么要生氣？”

　　“因為他是你男朋友啊。”

　　“這是他的事。喜歡他是你的事，我沒有權利干涉。”

　　“哦。”

　　林佳佳匆匆下線，尷尬不已。上天似乎要特意跟她作對一般，就連這樣的事也要跟她開這么大的玩笑，可是這個玩笑也未免太過殘酷了些……

　　這個時候，林佳佳迫切的需要有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于是正在睡覺的趙誠被她生硬地拉了起來。

　　“你早就知道他有女朋友吧？”

　　“嗯。”

　　“那你怎么不早點告訴我？”

　　“我告訴你了啊。”

　　林佳佳本來只想找趙誠出氣，不料鉆牛角尖失敗。趙誠當然告訴過她，她也清楚地記得，只是心中的煩惱與委屈不知道該怎么跟他說而已。

　　“是不是被拒絕了？拜托你大小姐，這么久了，你也該死心了。”

　　“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他告訴你了？”

　　“你臉上寫得清清楚楚。”

　　“他女朋友你認不認識？”

　　“不認識。”

　　“上次他回來你不是見過了嗎？”

　　“拜托只見過一眼。”

　　“那她怎么樣？”

　　“比你漂亮，比你高，比你瘦，脾氣比你好，比你有氣質……與你比起來，優點多到數都數不完。”

　　“哦，她女朋友真有這么好嗎？”

　　“你突然對女孩子感興趣了？”

　　“去死。”

　　“像我這種大好有為青年，就這樣白白死了，你不覺得可惜嗎？”

　　“好了。他女朋友對她好嗎？”

　　“當然好啊，又賢惠又溫柔，不像某人……成天都擺著一副臭架子，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她錢一樣。”

　　“滾，你說誰呢？不跟你聊了，本小姐要靜心調養一下。”

　　大半夜的，李雨峰接到趙誠的電話，迷糊中聽到趙誠說了一句：“海天酒吧，不醉不歸，我在這等你。”

　　雖然很不想動，但李雨峰還是翻身下床整理好衣服去了。

　　趙誠斜靠在酒吧的吧臺前，手里拿著一個酒瓶，李雨峰走近的時候，他毫不察覺。

　　“什么事？大半夜的，你知不知道這樣把人叫出來很缺德？”李雨峰拍了一下趙誠的肩膀。

　　趙誠轉過身來，“哦，是嗎？你也不見得有多高尚！”

　　“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林佳佳喜歡你？四年了，我原以為你去當兵了，她會把你忘了，沒想到她愛你那么深……”趙誠說著竟然哽咽了起來。

　　“我知道，”李雨峰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就這么件小事你也不用大半夜把我叫出來吧？”

　　“小事？你他媽覺得這是小事？你去看看林佳佳，她被你折磨成什么樣子了。”趙誠猛然擰住了李雨峰的衣領，雙眼血紅，犀利如火。李雨峰用力甩了兩下，沒甩開，便索性任他擰著。

　　“你也不用這么激動。就算她喜歡我，但這也不是我的錯吧？”

　　“不是你的錯？我早就跟你說過林佳佳很死心眼，她認定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改變，可你呢？你怎么對她了？”

　　“那你要我怎么樣？你總不能強制我必須喜歡她吧？”

　　趙誠還是擰著李雨峰的衣領不放，李雨峰好像有點生氣了，但依然在忍耐著，并沒有發火。

　　“對她好點，不然我不會放過你。如果可能的話，請你試著接近她，她是個很好的女孩。”趙誠似乎松懈了，擰著李雨峰衣領的手也慢慢放松了下來。

　　“不可能！”

　　“你說什么？！”

　　趙誠雙目睜得圓滾，一瞬間所有的理智就全被憤怒淹沒了，舉起手上的瓶子就朝李雨峰頭上砸了下去。

　　應著玻璃瓶碎滅的聲響，酒吧里立刻傳來了人群的尖叫，所有人一時間似乎都錯愕了，安靜了一秒又瞬間騷動起來。

　　李雨峰左手摸著頭頂，一股暗紅的血流慢慢往臉頰上流了下來。

　　趙誠怔怔地看著他，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自己剛剛干了什么。

　　“打架了，快報警！”人群中突然聽到這樣的一個聲音。

　　李雨峰緩緩回過神來，對著趙誠說：“我也不想這樣，但是羅玉懷孕了。”

　　羅玉就是李雨峰現在的女朋友。

　　六

　　“佳佳，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別再苦等著李雨峰了，他和他女朋友好像已經訂婚了。”

　　“哦，放心吧，我會把他忘記的。”

　　“那我走了，以后照顧好自己。”

　　“我會的，再見。”

　　八月末，林佳佳到機場去送趙誠，趙誠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學，在登機前的最后一刻，趙誠對林佳佳說了上面的話。

　　林佳佳對著趙誠的背影揮了揮手。烈日之下的城市，一片蒼白。

　　對于李雨峰，自從那次告白之后，林佳佳就沒再找過他，把他的所有聯系方式都從手機里刪除了。不過讓她無可奈何的是，他的音容笑貌早已在她腦中生了根，已經無法徹底清除了。

　　接到警察打來的電話時，林佳佳正在睡夢中，警察讓她趕緊到派出所去一趟。那是她最后一次見到李雨峰。他的頭上纏著繃帶，像個泄氣的氣球一樣坍塌在椅子上。在他的旁邊，趙誠呆呆地站著，像是一個木偶。

　　一看到這個畫面，林佳佳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警察將林佳佳帶到另一個審訊室里盤問了半天，最后確定了呆在另一個審訊室的兩個男生不是壞人，這才將他們送出了派出所。

　　“以后不要再為這種小事打打鬧鬧的，都這么大了，萬一錯手殺了人怎么辦？”送出來的那個中年警察，語重心長地說。

　　“謝謝，謝謝，麻煩您了。”

　　后來林佳佳聽說李雨峰和羅玉分手了，是羅玉提出的，那是在趙誠已經飛走后的一個月。

　　羅玉知道自己懷孕了的時候，還曾一臉幸福地與李雨峰規劃著結婚的事，可是那天李雨峰的一個大學同學突然給她打電話說有話要跟她說。

　　單純的羅玉，想也沒想就往對方指定的地點去了。

　　回來之后就一臉愁容，對李雨峰不冷不熱的，過了兩天就背著李雨峰自己一個人跑去醫院把孩子拿掉了。

　　就是那天，打完孩子的羅玉感覺全身都像是一堆爛泥一樣，癱軟無比。回到她和李雨峰租的房子時，李雨峰沒在，手機隨意丟在沙發上，她撿了起來，觸亮屏幕就接到了林佳佳發來的即時信息……

　　對打孩子的事一無所知的李雨峰，每天還在忙著結婚的事。羅玉對他卻越來越冷淡，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有一天，終于忍不住了，對著羅玉吼了幾句：“你是哪根筋搭錯了還是咋的？連話都不會說了？”

　　等李雨峰發泄完后，羅玉低低地說：“我們分手吧？”

　　李雨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依不饒地纏著羅玉問為什么。羅玉禁不住他的百般糾纏，告訴他孩子已經沒有了。

　　這個消息對于李雨峰來說簡直是個晴天霹靂，幾乎令他發狂。拿著抱枕狂摔了一陣后，他想起了一個人來。

　　“是不是林佳佳？是不是她跟你說了什么？”李雨峰滿眼血絲，像是個變態殺人狂一樣，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羅玉，雙手不停地搡著她的肩膀。

　　“對！是她又怎樣，難道除了她你還有其他的情人？”

　　“林佳佳，我跟你沒完。”李雨峰痛苦的抱住了頭，半天才吼出了這句話。

　　李雨峰主動打電話給林佳佳。林佳佳看著熟悉的號碼，猶豫了很久，終于一狠心，掛掉了。

　　“你是不是心虛，不敢接我電話？”李雨峰不死心，又給林佳佳發信息去。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請你不要再來打攪我，我只想過平凡的生活，我高攀不上你，也不想再攀了。”

　　“那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跟羅玉說了些什么啊？你他媽到底跟她說了什么？她要這樣對我？”

　　“我只是想要跟你告白，恰好被她撞見而已。對不起，我不會再接你的電話，也別再給我發短息。”

　　林佳佳說完就掛斷了手機。

　　電話被掛斷之后，李雨峰還欲直接去找林佳佳。不過還沒等他去找就接到了前女友的電話，說是想要和他復合。

　　接了這個電話之后，李雨峰立即想明白了事情的緣由。

　　他覺得盡管羅玉單純，但林佳佳也單純，羅玉不至于聽到她幾句告白的話就會傻到把孩子拿掉，所以，肯定是有人借林佳佳的名義跟羅玉說了什么。而他的前女友，最有可能就是那個找羅玉的人。

　　但是，一切都已經過去了，李雨峰拒絕了前女友，但并沒有去指責她，他知道那樣做并沒有什么意義。他只想盡快把羅玉找回來，只有羅玉才會讓他知道，失去一個女孩是一件多么痛苦、多么殘酷的事情。

　　七

　　林佳佳在網上找了個做銷售的工作，公司地點在北京，說是對她投遞的簡歷十分滿意，希望她三天后到公司去面試。

　　林佳佳盯著電腦屏幕上“北京”那兩個字，看著看著突然就一個人笑了起來。

　　她才知道自己這么做是在一步一步往趙誠靠近呢。

　　這么多年了，趙誠一直喜歡著自己，她心知杜明，只是這么多年來自己好像一直忽略了他。以前她心里有李雨峰的時候，她對趙誠給她的愛視而不見，現在，當趙誠離她已經很遠了，她才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心里最依賴的那個人不是李雨峰，而正是一直被自己忽略了的趙誠。

　　“什么？你要來北京？”趙誠在電話那端，語氣明顯有些驚訝。

　　“怎么？我不能來啊？”

　　“這倒不是，不過北京很大哦，想在這里立足可不容易。”

　　“不是有你了嗎？”

　　趙誠愣了一下，“你來正好，本大爺正愁沒飯吃，你來恰好可以把你賣了。”

　　“滾！”

　　但是，這次林佳佳是心甘情愿地被趙誠“賣”到北京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