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褐色

　　（1）

　　你好，我叫遲若心，是與你同歲的一名女生，今年高三，是一名美術生。我深愛著一個男孩子，在我初三的時候，我堅持了三年，直到現在。

　　或許我這個年齡不懂什么叫做愛情，但是我相信堅持到現在的感情遠遠不是喜歡這么簡單。我第一次與他見面是在升旗儀式上面，那個時候我是一個在學校里面小有名氣的女孩子，很多情竇初開的男孩子都向我表白，我與他們交往過一段時間后就離開了。網絡上流行一句話，我抽煙我喝酒我紋身我處對象，但是我是一個好孩子。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我自認為我是一個好孩子。

　　當時他因為燙頭發被主任拽到了領操臺上全校批評。他上身穿著校服衣服下身穿著牛仔褲痞里痞氣的站在上面，一點都沒認為這是一個羞愧的事情反而引以為榮，當然我也是這么覺得。當時的我覺得這個男孩子好帥氣于是便深深的愛上了他。理由看樣子十分的可笑，但是我卻覺得因為那一面之緣，讓我自己深愛上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后來我通過我的朋友們要到了他的qq號，再后來就聯系了許久。有一天我鼓起了勇氣向他表白，我說我喜歡他，喜歡他所有的樣子。我說的話他都欣然接受了，只是在一起他拒絕了，他說，把我當成了一個很好的朋友，希望一直朋友下去。從那一天開始，我便開始了一邊追求一邊假裝朋友的單相思長跑。

　　他有著褐色的頭發，燙的頭發一點不亂反而比較立正，我愛他拿著籃球在球場上奔跑，過掉一個又一個人，我愛他運動會上領取一個又一個獎項，我愛他單肩背著書包，我愛他時不時一個邪惡的微笑。他很迷人，追求的人也不少，我知道我是其中一個，并且與追求的人相比優勢并不是很多。

　　我的皮膚稍微有一點黑，不過一點都不影響美觀，我喜歡打扮自己所以樣子雖說算不上好看但至少很過得去。我的性格大大咧咧像一個男孩子，所以有的時候你們見不到我在操場上面跳繩打口袋，反而在籃球場上面看到我跟著一大群男生追著跑要球想要投籃。追求我的男生不少，但是自從認識他后我就一點都提不起興趣了，我再也不是學校里面那個不矜持的女孩子。

　　那個時候是在中考前一個月，他喜歡上一個女孩子并且在了一起。他喜歡極了，仿佛像是我得到他一般。有的時候我們三個會遇到，我尷尬的說不出來話，因為看到那個女孩子我不知道我哪一點不如她，所以一見面我就說好啊，就灰溜溜的走掉了。一個月，他與她吵了無數回架，每一次都是他先求好，每一次都是我安慰著他。他每一次主動跟我說話，我都會說這三句話，你又吵架了？這不是你的錯啊。你快去道歉吧。不管我怎么說他都認為這是自己的錯，然后我只好將就著他說快去道歉吧。

　　中考后我聽說他們兩個分手了，因為女的找了另外一個男的，一個校外的小混混。我見過那個小混混，平時蹲在我們學校外小賣店門口，嘴上一般叼著一根煙，手臂上紋著一只虎。頭發從額頭向上剃，額前沒有一點頭發，上面削成一個尖，顯得特別兇，在我們當地俗稱炮頭。我不知道他到底干些什么，只知道有的時候搶我們低年級的錢，幫我們學校那幾個混子打架。我聽說他們兩個剛見面第二天就上了床，女的心甘情愿把第一次給了那個混子，那個混子也樂此不疲換過許多的對象，我們學校那些女的有不少被他騙了破了處。

　　他傷心極了，我能看出來。我一氣之下加了那個女的qq罵了一頓。當時我把我所有的力氣都用上罵了她整整兩個小時，后來他突然給我來了電話，說你別再罵了，你再這樣我們就絕交吧。我就停嘴了。再后來我進行了第二次表白，失敗了，原因很簡單，他確確實實我不喜歡我。

　　那個暑假是我最煎熬的一個暑假，他找到了第二個對象，我被打了。

　　我在外面被一群人堵在一個小區里面，她拽著我的頭發，拼命的往自己的膝蓋上砸，我只好用手護住自己的臉。我狠心抓住她的頭發，她疼的松開了手，但隨之而來的是她的退出和別人的拳打腳踢。我們學校的混子管她叫大姐，蹲在學校外面的小混混拽著我的頭發把我再一次拎到她的面前。

　　我哭了，我是被疼哭的。

　　她揉了揉頭，那里是被我拽住頭發的地方，肯定頭皮特別的疼，就像是現在的我的頭皮。

　　從那之后我每一天擔心受怕，我怕再一次受到他們的報復。可是事實上是，他帶著一大幫自己在外面認識的人幫我報了仇，并且警告了那個女孩子。

　　我向他表示感謝，他卻說，他這么做是為了他自己，他自己被戴了綠帽子也很難受。但我哪管得了那么多，我就認為他是替我報仇，我更加愛他了。

　　后來我加了他的第二個對象，說我愛他，說我一定跟他在一起，我說了一大堆，她只回了一句話，那又如何，現在他是我的。

　　第二天他就跟我說話了，我很高興，無論是什么原因他是主動與我說的話。他說，你別這個樣子，別讓我恨你，我打他們不是為了替你報仇，我們現在就是普通朋友，別朋友都做不成。

　　我一點都不害怕，因為我知道我會得到他的。我的表現愈演愈烈，我開始與他的女朋友見面，開始了所謂的我的威脅。我又同時開始收集與他的一切，我與他的聊天記錄，每一天晚上就像是看小說一樣從頭到尾看上一遍，我把以前偷拍下來的照片洗了出來一張一張的貼在我的日記本里，我開始為了他刪掉了所有男性朋友的聯系方式包括我的老師，我做了很多很多，并且把它們記錄下來每一天發在空間里面尋求他的同情和理解，并且與我在一起。

　　現實是，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他的短信，說我們絕交吧，別再參與我的世界。再然后，我就真的找不到他的任何聯系方式了。他的一切一切都是我通過別人的嘴中了解到的。

　　（2）

　　我最喜歡的一首歌是陳奕迅的《紅玫瑰》。

　　他學習一直都不好，中考后去了一個專科。我中考差了幾分去我的學校，在家待了兩個禮拜被父親安排借讀到市內一所重點高中。我開始接觸各類各色的人，社會上面的混混，補習班中的學霸學渣，學校里面的學長學姐，領導里面的老師主任。每一類人我都混的游刃有余，社交上面我風生水起，學習方面我就完了。我學習一落千丈，沒有中學時候的一半好。因為我是借讀生，老師也不是特別的關注，班級里面最后一排就是我的生存之地。我開始變得前所未有的頹廢，對于一切都開始提不起精神，因為我知道我失去了他。

　　我抽煙了。在我暑假的時候，我躲在自己的房間里面，拿出朋友落我這的半盒ESSE煙。細細的煙被我夾著，慢慢的送入口中，點開打火機，吸上一口嗆的我眼淚直流，我狠著心一口一口吸著，嗆的咳嗽也停不下來，直到最后一口，我順利的吸了進來，吐了出去。

　　我醉煙了。我躺在床上感覺身體飄飄的。我連忙又點上了一根，平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了下來。我想他了，非常想。我看著煙云經過床頭燈時，煙看得一清二楚，并且白色的煙霧被燈光晃的失去了原有的顏色，變成了黃色。

　　昏昏欲睡，心膽俱裂，形容當時的我十分恰當。我要死了，我一定要見到他，無論他對我是什么態度。我熟練的在手機上面輸入他的qq號，我熟練的在手機上面編寫著短信發向他的手機號碼。然后，等著，靜靜的等著，像是等死一樣，一直等到自己不知不覺的睡著，就這樣，連續一周多后，收到了短信。

　　‘怎么了？’

　　‘我想你了，你加回我好不好，我不說話，我就看看你。’

　　‘不好。’

　　‘求你了，加回我吧，讓我靜靜的待在你的世界里面，不出聲音，我就看著。’

　　‘為什么？’

　　‘因為我愛你，愛到一點都離不開你。’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就一直這個樣子，知道你加我。’

　　‘你加我吧。’

　　我重新加回后，我不敢說一句話。我逛了他的空間，把我離開的這些天的說說都看了一遍。

　　他又換對象了，這回是他在專科里認識的同學。他換了發型，他頭發的顏色也換掉了。他變了另外一個樣子，讓我認不出來，再也不是那個陽光里帶有痞氣的他了，但是我依舊喜歡，因為，我愛他已經不是因為他的外表和性格，他更像是我對戀愛的一個目標一個態度，我對我摯愛的一種信仰，盡管我的態度發生了轉變。

　　由于我的社交，我的生活圈發生了極大的擴大。我開始頻繁的處對象。無論是學長還是外面社會里面的混混，我都來者不拒，無論是與我一邊高的男生還是校隊里打籃球的隊員，我都欣然接受。我到目前為止粗略計算，我已經處了60多個，最短的1天，最多的2個月。這里面普遍十五天就是極限，校隊隊員我處了一個月，還有一個混混，我處了兩個月，原因是他來時糾纏我讓我分了又合合了又分，直到我受不了找了另外一個朋友打了他一頓，他才就此罷手。

　　我的性格改變了，我不再是那個不聽話但是保持著學生氣質的我了，我變得玩世不恭，我變得痞氣十足，在學校里面即使比我高了一頭的男生也會管我叫大姐，我變成了我最討厭的樣子，我變成了全校女生的眼中釘，她們的議論我都不用聽我就知道是什么，因為在初中的時候我也像它們一樣，但是我并不在乎，我也知道，他們說的我也說過，因為我也說過所以說我還依舊堅持著，我，依舊保持著貞操，即使我的手拉過無數的人，我的嘴親吻過無數的人，我的胸被人所侵犯過，但是我從來不曾越過一點邊界，因為我知道我的第一次是為他留的。

　　有一天他分手了，與他同班的那個女孩被他甩了。他找我說話，說聊會兒天。我們兩個有的沒的聊著天，像是兩個客氣的朋友。他因為許久沒與我說話顯得生疏，我激動的說不出來話顯得比較矜持。后來我們兩個一起出去看了場電影，我的手偷偷的過去拉住了他，他眼睛看著電影屏幕手卻握緊著我，我手故意放松，不用一點力氣被他握著，他扭過頭看向我發現我早已盯著他看了許久。

　　那場電影我基本沒看，就看著他，他扭過頭的一剎那我就把頭探了過去，我怎么會需要女生的矜持，我攢了一年多的感情只需要現在的一個吻，我親吻了他，別同于其他男生，我主動的伸出舌頭。在我的印象當中，我與他只有過一次這種親密接觸，所以說記憶猶新。

　　后來我與他出來就頻繁了，外出看電影去網吧去夜店去吃飯，有一瞬間我還以為我們兩個已經在了一起，直到我第二次吻向他的時候，他推開了我，仿佛我是一只老虎，舌頭上充滿倒刺一樣。

　　“我們和好了。”

　　“我們在一起嗎？”

　　“不，我與她和好了。”

　　“她？”

　　“嗯，我與她吵了一架，現在和好了。”

　　從那之后我開始頻繁的處對象，處了一個又一個，我開始惡心男生這個物種。每一個與我在一起都色迷迷的我這我的手尋求嘴上那翻江倒海的交換唾液。

　　后來我高二的時候認識一個高三學長，通過我男朋友認識的。我們三個在ktv里面唱歌，后來他突然過來吻我，我男朋友過來阻止，他踹了我男朋友一腳，罵了一聲我男朋友就退在一邊看著我。

　　我冷笑一聲，心里合計怎么能有這么窩囊的男人，便雙手摟起在旁的他親了起來。

　　我很后悔，非常后悔，因為一切的發展完全與我腦海中的景象不符合。他開始把我按在沙發上吻著，吻得時間越來越長，甚至他開始喘起了粗氣。我害怕了，想要推開他，他卻反而抱的越緊，重重的壓到了我的身上，他的手開始不老實，我也開始捶打著他的后背，我喊著我那窩囊的男朋友，他唯唯諾諾的害怕著扭過了頭看著ktv電視屏幕。

　　我開始反抗，被他騎在身上打了兩個響亮的耳光。一只手掐著我的脖子另一只手不安分的解開我的褲子。

　　那一瞬間我絕望了，我喘不過來氣，我害怕被他憋死，放棄了抵抗扭頭看著電視屏幕。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被偏愛的都有持無恐

　　玫瑰的紅容易受傷的夢

　　握在手中卻流逝于指縫

　　又落空

　　那是陳奕迅的《紅玫瑰》。我突然感覺不到疼痛，我也止住了自己的眼淚。我雙手摟住了面前的人，我發現他變了樣子。

　　你回來了，你還是來找我來了不是嗎。我的第一次給了你我不難過。

　　（3）

　　那天我與我的男朋友聊天，我忘記他是第幾個了，我第一次把我的故事告訴給了男朋友，他沒有表現出驚訝的樣子，我說我現在只喜歡這個男朋友，我說我已經忘記了他，我男朋友用一句話結束了那天晚上的對話，“愛到極致是變態。”。

　　在他與他的女朋友復合的那天，我很傷心，哭著走回了家。我偷偷的從我父親的剃須刀組合中抽出了一片沒用過的刀片，在胳膊上劃傷了一道。

　　后來我決定每一次想念他想念到渾身顫抖止不住的哭泣時，我就在胳膊上劃上一道。我夏天穿半袖的時間越來越少，后來因為美觀，也為了懶得回答那么多人問我你胳膊上的傷疤是怎么留下的，我決定買一把鐵格尺，每一次在同一個位置上來回鋸，留下一道深深的兩三天下不去的紅印。

　　有一段時間我總是看見他與他女朋友在一起的自拍，我的胳膊上面出現了無數道下不去的紅印。

　　后來我發現了一個自殘的貼吧，加入后我看到他們為了自己的愛情，自己的友情，自己悲慘的家庭所留下的傷疤時，我發現，我們是同一類人，仿佛這里就是我的組織。

　　我們把心里的傷痛轉移到身體上，用身體上的傷口來治愈心的裂痕，當心在滴血的時候，身體的某一處位置也在滴血，我們看著傷口笑，是因為，終于看到了心是什么樣子，那種感覺，是我一種享受的釋然。

　　后來我還是與他在了一起。在背后默默的與他在一起。我接過了他的橄欖枝，我同意他可以同時占有我們兩個，我在他們兩個不在一起的時候跑過去陪伴他，我在他們兩個吵架的時候給他身體的安慰，我一直當作一個附屬品存在于他們兩個的戀愛當中，但是我卻幸福的不得了。

　　我與他在一起的第一個晚上，他問我我怎么不是**，我十分自然的說我是練體育的時候不小心弄破了。我不能在我身上留下任何一個污點來面對他。

　　就這樣過了能有一個月，我們兩個的事情被她發現了，原因是我晚上想他忍不住在他空間留了言。她生氣的提出分手，他生氣的向我提出了分手。她對我進行打擊報復，我也都欣然接受。我不能失去他，所以我只能努力維持他們兩個的戀情才能讓我有存在的價值。

　　最終我還是失敗了。他還是離開了我，并且像是當初一樣，完完全全的離開，沒有任何的聯系方式。那一天晚上我在貼吧看到了一個人因為家里父母吵架男朋友分手心里受不了直播放血的貼子，我就點開看了。

　　貼子里面，一個女孩子拿著醫用輸管針扎進了自己的靜脈開始放血，當整個洗手池中都是血后，經歷過幾次凝固后拔出在扎進后，說自己有一些迷糊就停止了更新。過些天看到貼子更新才知道她住了院，她的家人因為這個舉動變得小心謹慎，父母關系也有所好轉。

　　我不知道這有沒有用，不過我也打算試一試。

　　我給他發了一條短信，說我現在正在用針管放血，直到你回我短信為止。

　　我等了十五分鐘，沒有人回，我等了半個小時，沒有人回，我等了一個小時左右，他回我了。

　　他問我我在做什么。

　　我笑了，顫著手把針管拔了出來，回了一條，謝謝你還能想起我，并且救活了我。

　　那天我就是打算自殺的。我抱著必死的決心看看他到底還會不會回我，即使是我用我的死亡作為籌碼。

　　后來他并沒有主動聯系我，但是我主動與他說話他還是會簡單回我幾句，對我來說，足矣。

　　我現在快要高考了。我在去年決定學習美術。因為美術算是一種捷徑可以讓我順利考上大學。有的時候老師留作業讓我們畫人物肖像，他們都買人物頭像雕塑，而我什么都沒有買，憑著印象，畫下了他的一副又一副畫。我能想象得到就一顆人頭，佇立在我的書桌上，燈光在面前照射著白布前的他的頭，他的發，他的臉。我能清晰的看到燈光照射后的陰影與輪廓，就像是真真實實存在一般。

　　我在畫室里收養了一只在外面撿到的流浪狗。平時休息我也要過去一次給它喂食，帶它遛彎。我在畫室里面沒有女性朋友，甚至我在其他地方女性朋友也少之又少，反而男性朋友多了很多。我在畫室有四個朋友，他們四個關系很好，我屬于后進來的，我就與他們四個稱兄道弟當好哥們。

　　后來通過他們認識了隔壁學校的一位男生，后來我們兩個被他們四個撮合在了一起。

　　他很不一樣，由于我家家境比較富裕，平時出門都是我自己掏錢，但是他卻死活不讓我掏錢，他說女孩子出來掏錢男孩子丟臉。男朋友對我很好，讓我覺得我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直到我突然又想到了他，我把我的故事告訴了男朋友。

　　他沒有驚訝，對我說了句，“愛到極致是變態。”

　　后來一個禮拜他對我很好，我們兩個在一起打臺球，他打臺球總是輸我朋友，我朋友是個女的，他覺得輸一個女的不服氣，就來來回回好幾次，卻總是贏不了，最后付錢的時候還是他。

　　一個禮拜后我與他離開了，我甩的他。他說，他理解我，但是同情不了我。

　　我需要什么同情？為什么我對他的愛需要同情？現在的我很幸福，我不缺對象，反正以后的路很長，我可以無所謂的霍霍自己，我說這是我對他的報復，只不過我沒有辦法確確實實的報復到他，只好對自己狠一些。

　　男朋友最后對我說的一句話是祝我幸福，這也是我對你說的。

　　我祝你幸福，你到底會不會變成我這個樣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受過一次傷，你的心就會變顏色，血通過氧化作用加上它本身的脫水反光會從鮮紅變成紅褐色再到黑澀色，我現在的心是紅褐色，如果我在堅持下去，我相信我的心會黑澀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