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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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電視放大聲音，窩進沙發里開始思想走神，穆欣一遍遍在腦海里演示著當她再見到劉新博的時候，要怎樣質問他，懲罰他，怎樣把自己在這些日子里經受的痛苦都還給他，心里卻很清楚，這次恐怕再也不能像以往任何一次鬧矛盾那樣，吵過鬧過之后又和好如初，摔碎了的東西無論怎么粘合，都還是看得見裂縫。

　　劉新博回來的那天，顧不上因為時差頭暈目眩，進了家門放下行李就去了穆欣家里，敲了很久的門也沒有人應，穆欣的手機也關機了，于是站在樓下朝著穆欣的窗戶喊著穆欣的名字，就像這七年以來每次惹她生氣之后求原諒一樣。

　　只是這一次穆欣房間的窗戶緊閉著，淡紫色的窗簾緊緊地掩合著不留一絲縫隙，劉新博仰著頭等了很久，那窗簾卻再也沒有像以前一樣，突然被拉開露出穆欣假裝生氣的臉龐。

　　劉新博坐在冰涼的石椅上，一直等到小區里的夜燈亮起來，這里的冬天要比加拿大溫暖許多，可他還是禁不住的哆嗦著，一個熱心大媽跑過來了好幾次問他要找誰，遇上劉新博抬起頭來滿眼的淚光，便一副似懂非懂的搖著頭離開了。

　　穆欣穿著整齊，縮在床邊哭到幾乎失聲，嘴唇被自己咬出血來，從地板里傳出來的溫度像是被隔絕了一般始終傳不到她身上，她雙手環抱著自己傾倒在地板上，眼角的淚已經干了，依靠著窗外微弱的燈光，扶著床邊爬起來晃著走到窗前，看著樓下路燈旁邊的石椅上蜷縮著的那個身影，不是不想見他，是怕見了之后看著他瑟瑟發抖的樣子，會忍不住想要原諒他，可是他這次是真的不可原諒了。

　　她有一秒鐘特別想要打開門沖下樓去，站在劉新博面前，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他，你不是說這輩子不負我么，你不是說你心里從來都只有我一個么，你不是說從來沒有喜歡過那個女生么，你不是說你和她在一起只是因為寂寞么，你不是說你愿意放下她回到我身邊么，你不是說你已經和她徹底斷了往來么，那為什么那個女生還會發給我她生病時候你照顧她的照片，照片里你即使趴在床邊睡著了還要拉著她的手。

　　是你在騙我對吧？

　　你愛她對吧。

　　我才是這段感情里，該離開的那個人吧。

　　穆欣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這個算不上猜測的猜測，一絲不剩的抽離了，好累。

　　不知道過了多久，穆欣拉開窗簾，路燈還亮著，可石椅上的人走了。

　　葉馨知道劉新博回國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去找穆欣，如果穆欣原諒了他，那她就永遠不會有機會了，把劉新博在醫院照顧自己的照片發給穆欣，是她在這場爭奪里的最后一招，她賭的是穆欣看到照片之后，不會再原諒劉新博。

　　她贏了。

　　年輕的心都執拗地干凈著，容不得感情里有一點點的雜質。

　　不歷經世事，不會明白，一塵不染的感情走不出青春歲月，又何來白頭偕老。

　　新年的氣息很快濃郁了起來，陽光的溫度也越來越怡人，照在身上，有被溫柔撫摸的感覺。穆欣躺在爸爸的搖椅上，戴上耳機，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一樣，一坐就是一下午，或者什么都不想，或者天馬行空，那感覺像是在腦海里獨自過完了大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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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新年鐘聲敲響還有幾分鐘的時候，沈澄拿起手機從沙發上起來，對明知故問的沈媽媽吐了吐舌頭，躲進了小客廳。

　　“你女兒在感情上面的慫勁可真是隨了你了。”沈媽媽用腳碰了碰身邊沉浸在春晚小品中不能自拔的沈爸爸說。

　　“沈澄是女孩子，當然要矜持一點才好。”

　　“你女兒除了長的像個女孩子，還有哪點像個女的。”

　　“那也是隨了你。”

　　“沈建生，你意思是說我不矜持了哈？當年是誰死皮賴臉地在我們廠子門口賴著不走啊。”沈媽媽說著竟然來了氣。

　　“哎呦，我哪有那個意思啊，借給我個膽我也不敢啊。”爸爸趕緊從電視上收回注意力，誠懇地對老婆示弱。

　　梁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給丈夫剝了一個橘子。

　　江小蘇的電話沒人接，沈澄一臉失落地又回到了沙發上，剛好聽見爸媽的對話。

　　“老同志們都注意一下，不要太肉麻，我還未成年。”

　　“真不要臉。”媽媽沒有覺察到沈澄的失落，“未成年里早沒你的空了，過了這個年都要22歲了，好歹有我的基因，長得也不丑，怎么就沒人要呢？”

　　沈澄終于知道自己偶爾的毒舌并不是自己后天習得，是被刻在基因里了，也好，有這么個直截了當的毒舌媽，沈澄的抗語言打擊能力值一直是同齡人里最高的，不過她也一直懷疑，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使得她一直無法聽出來江小蘇輕輕暗示在語言里的拒絕，讓自己深陷自欺欺人的泥潭里無法自拔。

　　看著熱鬧非凡的電視屏幕，里面所有的人都在歌頌，在笑，在祝福。此刻困擾著她的只有一個：江小蘇為什么沒有接電話。

　　江小蘇正和一群朋友在酒吧里，看見沈澄打來的電話，問坐在身邊一濃妝艷抹，整晚都使勁往自己身上湊的女生：

　　“你聽我現在說話像不像是喝醉了？”

　　那女生裝作聽不見的樣子，扭動著身子又湊近了些，沒想到江小蘇直接轉身問另一邊和自己隔著一個女生的哥們兒去了。

　　沈澄瞥見手機屏幕亮了，迅速抓起手機，是江小蘇發來的信息，他說剛才沒聽見電話，還說祝沈澄新年快樂。

　　江小蘇在玩游戲的間隙一直捧著手機和沈澄發短信，心不在焉的又輸了好幾杯酒。

　　新年里第一個夜晚，收到江小蘇的一句晚安，這讓沈澄的心頭像是被抹了蜜一般，甜了很久。

　　劉新博打來電話的時候，穆欣剛好幫媽媽去廚房里拿餃子皮，回到客廳，聊得意猶未盡的爸爸把電話遞給穆欣。

　　“誰呀？”穆欣一邊放下手里的東西，用毛巾擦了擦粘在手上的面粉，一邊問。

　　這是這幾個月來，劉新博隔著電話第一次聽見穆欣輕快的聲音，盡管不是對自己說的，可他心里還是激起了不小的漣漪。

　　“新博的電話。”

　　穆欣伸過去接過手機的手隨著她的思維在空中暫停了一下，隨即接過手機，笑著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掛掉電話。

　　劉新博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不知道穆欣什么時候才會愿意理他，這一個多月來一直電話不接，短信不回，他每天都過的惶惶不可終日。

　　穆欣從房間里出來，爸爸便問：

　　“新博沒說他今年初幾來咱們家呀？”

　　“他今年也要畢業了，事情比較多，在家呆不了幾天就得走了，可能就不來咱們家了。”

　　“也是，咱們過春節，國外大都過圣誕節。”

　　穆欣心想看來這個理由還算搪塞的過去，剛松下一口氣，媽媽又轉過頭問：

　　“那你今年什么時候去他家？”

　　“呃···我不去了吧，他都不來咱家了，我也就不用去他家了吧？”

　　聽到穆欣的回答，媽媽慢下手中正在包著的餃子，問到：

　　“怎么了？你兩鬧別扭了？”

　　穆欣被媽媽直覺之精準嚇了一跳，用筷子夾起來的餃子餡掉下去一大半。

　　“你怎么知道？”

　　“這還用問嗎，往年過年，你就只有去他家的時候最積極，早早兒的就開始盤算穿什么，給他爸媽帶什么好東西，去你外婆家的時候都沒見過你那么積極。”

　　“我哪兒有？”

　　“你那兒沒都有，前幾天我還和你爸討論來著，要不等你下半年畢業了出國之前，和劉新博家里商量商量，給你們兩把婚訂了吧。”媽媽用詢問的眼光看著自己。

　　“太··太早了吧。”

　　“不早了，你爸和我都不是那種古板的人，眼看著你兩在一起這么多年了，兩方家長又都挺滿意的，早早定下來不好嗎？”

　　“再說吧。”說完穆欣拿著杯子離開了餐桌。

　　她和劉新博談戀愛，已經是全家老老少少，七大姑八大姨的都知道的事情了。

　　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該怎樣告訴父母，自己已經和劉新博分手了，不知道該怎樣告訴父母她和劉新博談了七八年的愛情，沒了。

　　乳白色的細陶瓷杯子隨著熱水的灌入，杯壁上她和劉新博的合影漸漸顯現了出來，還記得這個杯子是他們在一起三年的時候，她送給劉新博的禮物，一對兒，另一只在劉新博的家里。

　　杯子上兩張掩蓋不住青澀的面孔上，洋溢著滿滿的，能灼傷人的幸福。

　　穆欣坐在偌大的客廳里，直到電視里一臉亢奮的春晚主持人們讓所有人和他們一起新年倒計時的時候，她才從回憶里回過神兒來。

　　5···4···3···2···1

　　新年快樂！

　　沈澄閉上眼睛開始許下新年愿望：

　　希望父母身體健康，自己能如愿考上A大的研究生，還有希望···

　　這是梁桐第一次不在家里過年，梁靜也沒有回去，在北京陪著他，除夕那晚，在宿舍簡陋的廚房里給他包了餃子。

　　陳琪被一大幫朋友們圍著，父母選擇在除夕夜和公司里的員工一起過，她便在家里擺了局，叫了一大幫朋友來玩，沉浸在他們或真心或假意的羨慕和祝福里，卻怎么也開心不起來，今年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像梁桐那樣，怕她孤單，便一直和她打著電話，直到新年到來，直到她一個人睡著。

　　錢曉雨捧著手機，等待著一個人的電話和回信，每十秒看一次手機，心神不寧地跨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