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話風間落雨
是否春天已經到來了?
溫暖的陽光從云層縫隙間灑下來,車窗外面的人們大多都已經脫下厚重的羽絨服,穿著輕便的外套。車里放著鳳凰傳奇的《月亮之上》,張錚雙手打著方向盤,嘴里哼著過時的歌詞,停在紅燈前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外面走過的穿絲襪短裙的女子的大腿,其間他還很沒用地吞了口唾沫。
風和在用鄙夷的眼神看他。想必他也察覺到了,綠燈亮起的時候他搶先越過斑馬線,兩輛寶馬硬是被他的馬自達甩在后面。
張錚得意地吹響口哨,然后為他剛才的失態(tài)辯護道:“在成都的生活就是這樣子,超車把妹看美腿。不過很可惜,我的時間挺緊的,所以不能去把妹了,還有就是車速過快的話說不定我的駕照就要與我恩斷義絕了,所以如你說見最后我就只能看看美眉們的大腿了。”
他朝風和瞥一眼,見對方沒有動作,又說:“這種可望不可即的心情我想你是不會懂得的,畢竟你還這么小,你是不明白成年人的世界的。”
“人生真是蒼茫啊!”張錚長嘆一口氣。
就說這句話的時候張錚的眼睛也沒有放過從車旁一閃而過的女孩——的大腿。
風和干脆厭惡地把臉偏向窗外,任憑張錚再說什么也無動于衷。
張錚這才知趣地專心駕車不再左顧右盼,他從后視鏡里看到風間流云一直在看一本書,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張錚記得那本書叫做《挪威的森林》,是村上春樹的代表作之一。
作為“北辰星”的主力,風間流云喜歡看書并且隨時隨地都在看書,這已經是人人皆知的事了。所以即使是去見曾經的愛人他也能夠心平氣和地看小說,張錚覺得也不是很奇怪。
村上的書張錚也是比較喜歡的,特別是其中床戲的部分,《挪威的森林》里面床戲分量挺足的。
出了市區(qū)。
再有十分鐘就能達到都江堰了,每一個初到成都的人差不多都會到那里去一趟,張錚就不明白了,不就一條堤壩嗎又有什么好看的,這些人都跟白癡一樣傻乎乎地跑到那里去,難不成他們在這之前沒看到過長河和堤壩嗎?
再說了,李冰父子當初修都江堰可不是供人觀賞的,要是李冰父子知道他們的勞動成果成了別人欣賞的玩物,指不定會被氣活過來然后又被氣死掉。
以上這些話全都沉淀在張錚心底里。
一旦出了市區(qū)能夠在公路兩邊看到的暴露在外的大腿漸少了,張錚不得不試著和車內的人說說話,開車是一件乏味的事,至于與他而言是如此。
“說真的,我們不去捕殺死魂靈而把時間浪費在都江堰上似乎有那么一些不盡責吧?”張錚望著前方,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風和懶洋洋地回答:“誰說我們不盡責的?我們現在就是為了去會見大天使,一個大天使和死魂靈想必你覺得誰的威脅更大?”
當風和說出“大天使”這個特有名詞的時候,張錚猛拍一下方向盤:“媽的,我忘記帶武器了,待會兒我可什么忙也幫不上啊。我想不如這樣吧,人多力量大,反正你們也沒帶多少人來,待會兒你們先拖住大天使,我回頭去趕緊去把菲茨杰拉德小姐她們請來,你覺得怎么樣?”
風和回過頭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想對貪生怕死之徒嘲諷些什么,就聽到后面的風間流云說:“不必回頭了,她們已經跟來了。”
“什么?誰跟來了?”張錚猛然踩了剎車。
后知后覺的風和跟張錚這才趕緊往后看去,一輛讓風和覺得眼熟的SUBARUXV果真就跟在馬自達的屁股后面,但跟他們隔著一段距離,不靠近也不至于跟丟。
“丹妮小姐大概是在擔心您吧!”風和想了想,只好這么說。
張錚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一方面是“北辰星”領袖的女兒在跟著,一方面是主力(也是張錚的崇拜對方)似乎不愿意讓她跟上來。
張錚說:“你覺得該怎么辦好?是甩掉他們還是停下跟他們見一面還是裝作不知道?”
“甩掉他們。”合上書,風間流云斬釘截鐵地說。
得令的張錚猛踩油門,馬自達的速度頓時提升了許多,成都的交通路線地圖他早已爛熟于胸,張錚想要甩掉一個人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兩邊都是齊人高的野草,張錚驅車進入一個彎道后后面的車就看不到馬自達那黑色的影子了。
丹妮睜大了眼睛左顧右盼,確信前方左右方都沒有馬自達后他忍不住從鼻子里發(fā)出了哼聲,克蘭西不好意思地笑笑:“也許是被發(fā)現了吧,他們的反偵察能力好像比我們要厲害。”
“現在可不是稱贊流云君的時候,你應該想想辦法重新跟上他們才是!”上杉琉璃微怒道。
“沒有方向這樣亂走的話說不定會離他們越來越遠。”
“所以你就甘心等待奇跡發(fā)生流云君的車子能夠再出現?”上杉琉璃不滿地嘟起了嘴。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以不變應萬變’。”一直沉默的阿切爾輕聲說。
“眼下也只有這樣了。”丹妮松開發(fā)夾,金黃的頭發(fā)頓時松散開來,她打開車門走出車外點燃一支煙,眼睛卻是盯著車道的前方的,仿佛就在那里有她在追尋的東西。
風間流云的不辭而別跟竹下慧的再次出現自然有聯(lián)系,可現在的竹下慧已經跟以前的那個她很不一樣了,現在她已經成了將軍的使徒,這一次回來她自然也不可能是來找風間流云再續(xù)前緣的。
這自然不是丹妮最擔心的,丹妮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是風間流云對竹下慧依舊戀戀不忘,這樣的話竹下慧很有可能利用風間流云的這一弱點對他發(fā)起致命的攻擊。
丹妮很清楚,每一次擁抱風間流云的時候他的心里應該都還有竹下慧的影子,那個人占據他的心已經太久了,丹妮擔心的是竹下慧會利用風間流云對她的依戀,留下丹妮最害怕的結果。
丹妮從來就沒有因為這而對風間流云不滿,于她而言,現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結果。
能夠平安無事地活著就好。
風間流云還在身邊就好。
張錚看到丹妮已經下了車,估計他們一時半會兒是不會走了,于是調轉車頭從另一條滿是泥濘的小道上開車前往都江堰。
不出二十分鐘他就帶風間流云來到了都江堰堤壩旁邊。
“說真的,我反追蹤的技術還不賴吧?”張錚朝風和擠眉弄眼,后者因為車在泥土路上顛簸不斷導致肚子特別很不舒服,車剛停下來他就因為想吐而迫不及待地下了車。
他朝張錚擺擺手,然后接過張錚遞來的水喝了一大口。
這個時候風間流云已經走出車外往一條小路上踏步去了。
風和趕緊跟上去,他發(fā)現那條小路的對面隱隱約約有人影,風和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到那就是復活的竹下慧了。
然而等跑近了他才知道那里并不只有一個人,就在竹下慧的旁邊還有一個約莫五歲的女孩,一輛紅色的雪佛蘭停在不遠處的公路上,也許她們就是乘那輛車來的。
距離那個面容清秀的女子還有十幾米的時候風和停住了腳步,但風間流云還在繼續(xù)往前走,一直走到竹下慧的跟前他才停下,風和沒有聽到風間流云說話,他聽到竹下慧朝風間流云鞠躬,然后她說:“流云君,許久不見了!”
那樣的語氣就好像她離開風間流云去遠方旅行而現在歸來了一樣。
禮貌,又在彬彬有禮之中深藏冷漠。
沒想到曾經的戀人再次相見盡是這般凄涼。風和覺得無比悲哀。
風間流云伸手去撫摸竹下慧的臉,嘴唇動了動。
“你也是,好久不見!”
他的聲音像是在嗚咽。除此之外,他竟然找不到別的話可以說了。在沒有見到竹下慧之前他有好多話想要告訴她,比如這些年的生活,還有她離開之后她身邊之后所發(fā)生的,也有關于以后的打算。
風間流云有過那么一個想法:如果竹下慧不愿意再做將軍的大天使,那么他也可以丟棄風之契約者的身份,兩個人可以回到嵐城過著清淡的生活,沒有殺戮也沒有畏懼。就算“北辰星”總部的人找來,就算將軍卡杰娜找來甚至是神王奧丁追來那也無所謂,只要能夠在一起那么就算是一起跳下懸崖那必定也是值得的。
可是再見竹下慧的時候他卻什么話也說不出口。
好像是因為想要說的話太多了,它們都堵在喉嚨里難以跑出來。
兩年的時間,風間流云已經變得更加成熟了,或者說相比兩年前在他的眉宇之間多出了一股令人畏懼的殺氣,在他的臉上多出了一道滄桑的陰霾。
但竹下慧卻跟當年一模一樣,她依然是那么的讓人看著會想起干凈的清泉和光潔的玉石,在很多年前于風間流云而言她就是玉,而他,寧愿做一片瓦。
瓦全不讓玉碎。這是風間流云曾經說過的話。
可是現在玉已經碎掉了,而瓦卻安然無恙。
風間流云好想伸手去擁抱她,這個動作他在心里早已排練多次,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將她攔在懷里。
竹下慧保持著禮節(jié)性的微笑:“我來找你是有一事相托。”
風間流云點點頭。
“這是我在日本收養(yǎng)的孩子,”竹下慧低頭望一眼小女孩,小女孩乖巧地不說話,“她的父母被死魂靈殺害了,而我——”竹下慧停頓了一下,“以我現在的身體是不適合跟人類接觸的,況且將軍她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北辰星’的大家決一死戰(zhàn),而我作為她唯一的使徒自然要身先士卒。我能夠看到自己的命運軌跡會在什么時候終止,可我不希望隨著我的死去她會因此再一次成為孤兒,所以……”
風間流云點點頭,他說:“我會好好的待她。”
他的眼眶已經濕潤了,胸口里像是被人塞進了一大塊鉛塊般難受,他忘記了這樣難受的感覺是什么時候有過的,好像是在將軍落城的劍氣觸到竹下慧身體的那一剎那開始。
“慧,你有想過逃離這樣的命運嗎?”風間流云望著小女孩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fā),艱難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有想過的吧!”竹下慧苦笑著,“可你我都知道那只是一個幻想而已,我已經墮落到了黃泉古國,將軍將我復活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了必須要為她效命。命運這種東西我已經無力去反抗里,我還沒有變得那么強大,我哈沒有強大到可以跟將軍對抗可以跟神祗對抗,而你也是如此。”
竹下慧用手蓋住小女孩的眼睛,她踮起腳尖輕輕吻著風間流云的唇,也只是輕輕一點,她在風間流云的耳邊輕聲說道:“很抱歉,我又要離開了。下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們一定會是敵人,那個時候你不能再對我有所執(zhí)念,你要記住,對待敵人你只需用你手中的天羽羽斬說話,因為只有那樣的你才是我日思夜念的那個英雄。”
她站直了身子,松開蓋住小女孩的手。
“那么,我就把她交給你了。我希望,你們都能好好的。”竹下慧俯下身親吻小女孩,她告訴小女孩她要去做一件事不方便帶著她,要她跟這個大哥哥生活一段時間。
小女孩果然很乖巧地點了頭。
“將軍住下都江堰的水底,她懼火和光。”竹下慧小聲說,“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風間流云只得再一次點頭。
竹下慧轉身就要走了。
“慧,她叫什么名字?”風間流云這才想起竹下慧沒有把小女孩的名字告訴他。
“她叫風間落雨。”竹下慧頭也不回。
她很快就鉆進雪佛蘭里,引擎轟鳴的聲音夾雜的亂竄的狂風里。
風間流云隨著小女孩一起朝遠去的紅色車輛揮手,兩行清淚從他的眼眶中溢出來。
他俯下身去緊緊抱住不知所措的風間落雨,悲痛的哭聲終于從他的喉嚨里鉆出來,十幾米外的風和聽到他的抽泣聲越來越大,直至變?yōu)楹窟罂蓿挥X得心臟好像被人撕扯掉了一塊。
竹下慧剛剛去世的時候,風間流云像是陷入了生命的冬季,他只感覺是一把燒紅的尖刀殘忍地刺進了心臟。再次走在和她一起走過的地方他會讓人有莫名的悲傷,經過竹下慧曾經的宿舍樓下的時候他有無數次想要落淚的沖動,曾經和她最喜歡的東西成了他最畏懼的東西。
他一直不敢靠近那些地方,害怕像揭開傷疤一樣再次回到那里就會鮮血直流,可事實上那塊傷口已經因為過度愈合而變得比原本更加堅硬。
時間是最偉大的治愈師,所有的疼痛和淚水都將變得溫暖。
只是今天命運在這道傷疤的旁邊劃下了一道新的傷口。
那樣的哭聲讓風和想到了積蓄了很多年的悲傷如同決堤的洪水沖破堤岸。
風間流云大概是不甘吧!亦或是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感到無奈。
在龐大的事實面前,人類本來就是很無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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