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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夫人  文/海上夫人

第三章

  〔房格爾大夫花園遠處一角。一片郁郁蔥蔥的古樹把這地方遮得暗沉沉、潮陰陰的。右望可以看見一池死水的邊緣。一道可以出入的矮籬沿著便道把花園跟后方的海峽隔開。在海峽外極遠的去處,峰巒壁立,高聳入云。正是下午向晚時候。〔博列得坐在左首石座上做針線,身旁擺著兩本書和一只針線籃兒。希爾達和凌格斯川都拿著釣具站在池邊。

  希爾達:(向凌格斯川做手勢)別動。我瞅見那兒有條大的。

  凌格斯川:(順著方向看)在哪兒?

  希爾達:(用手指)在那兒,你看不見嗎?咳,又是一條!(從樹林里望過去)嚙,他過來把魚兒嚇跑了!

  博列得:(抬頭看)誰來了?

  希爾達:小姐,你的老師!

  博列得:我的?

  希爾達:可不是你的嗎。謝謝老天,他沒教過我!

  〔阿恩霍姆從右首樹林里走來。)

  阿恩霍姆:現在池子里有魚嗎?

  希爾達:有,有幾條很老的鯉魚。

  阿恩霍姆:那些老鯉魚還活著?

  希爾達:還活著。我告訴你,它們還挺硬朗呢。可是現在我們要把它們弄死幾條。

  阿恩霍姆:其實你們應該上海峽里釣魚。

  凌格斯川:不,這池子—這池子也許可以說更有神秘味兒。

  希爾達:對了,這兒的魔力大一點。阿恩霍姆先生,你是不是剛洗過海水澡?

  阿恩霍姆:一點不錯。我剛從浴場來。

  希爾達:你大概只敢待在圈子里頭吧?

  阿恩霍姆:對了,我不大會游泳。

  希爾達:你會仰著身子游泳嗎?

  阿恩霍姆:不會。

  希爾達:我會。(向凌格斯川)咱們上對岸去試試。(他們沿著池子從右下)

  阿恩霍姆:(走近博列得)博列得,你一個人在這兒?

  博列得:對了,我常是一個人待著。

  阿恩霍姆:你母親不在花園里嗎?

  博列得:不在。大概她跟父親在外頭散步呢。

  阿恩霍姆:今天下午她身體怎么樣?

  博列得:我不大清楚。我忘了問她。

  阿恩霍姆:那兩本是什么書?

  博列得:一本是植物學,一本是地理。

  阿恩霍姆:你愛看那種書嗎?

  博列得:有工夫的時候愛看。當然,我得盡先料理家務。

  阿恩霍姆:你母親—你繼母—不幫你料理嗎?

  博列得:不,這是我的事。父親單身過日子那兩年工夫是我給他料理家務,從此以后就成了老例啦。

  阿恩霍姆:可是你還是那么喜歡看書?

  博列得:對了,凡是有用的書,只要抓得到手,我都愛看。一個人總想知道點兒世界大事。我們的生活跟外面的事完全或者幾乎完全隔絕了。

  阿恩霍姆:博列得,別這么說。

  博列得:我要這么說。我覺得我們的生活跟池子里的鯉魚沒多大分別。海峽離它們那么近,成群結隊的海魚在外頭悠悠蕩蕩,來來往往,然而這些安分馴良的家魚卻一點兒都不知道,也沒法參加。

  阿恩霍姆:我想,即使它們能上外頭海峽里去,對它們也不會有好處。

  博列得:我想它們好歹總該試一試c

  阿恩霍姆:再說,你們在此地也不能算跟外面完全隔絕啊。至少在夏天不能這么說。目前,這地方也說得上是個世界生活的局部中心—人物潮流的集合點。

  博列得:(含笑)你自己是潮流中的人物,說幾句打趣我們的話兒挺容易。

  阿恩霍姆:我打趣你們?這是什么話?

  博列得:你要知道,什么世界生活的中心,什么人物潮流的集合點,這些話你無非是從本地人那兒聽來的。他們老愛說那一套。

  阿恩霍姆:對了,老實說,我也看出來了。

  博列得:其實在我們這些長住在這兒的人看起來,那套話一句也靠不住。你想,四面八方的游客為了要去看夏季的夜半太陽從我們這兒經過,這對于我們有什么好處?又輪不到我們參加。我們沒有眼福看夜半太陽。我們只能安分守己,鉆在鯉魚池里消磨日子。

  阿恩霍姆:(挨著她坐下)親愛的博列得,老實告訴我,你在家里待著,心里是不是有一樁日夜盼望的事情。

  博列得:嗯,也許有吧。

  阿恩霍姆:那么是什么呢?你盼望的是什么事?

  博列得:主要是盼望離開這兒。

  阿恩霍姆:那是最主要的嗎?

  博列得:是的。其次是想再多學點東西,對于一般事物多得一點深切的了解。

  阿恩霍姆:我教你念書的時候,你父親常說要讓你進大學。

  博列得:對了。唉,可憐的爸爸,他說的話可真不少。可是到了動手做的時候,那就—。爸爸沒有魄力。

  阿恩霍姆:不幸你說對了,他說不上有魄力。可是你跟他談過這件事沒有?認真逼過他沒有?

  博列得:那倒還說不上。

  阿恩霍姆:博列得,你應該認真跟他談談,別等到太遲了。你究竟為什么不談呢?

  博列得:也許是因為我也沒有魄力。在這上頭,我也許像我爸爸。

  阿恩霍姆:呢哼—你說這話是不是冤屈了自己?

  博列得:不幸我并沒冤屈自己。爸爸也沒工夫想到我和我的前途—并且他也不大愿意想。這些事情他能擺開總想擺開。他的心思全都在艾梨達身上。

  阿恩霍姆:在誰身上?怎么—?

  博列得:我意思是說,爸爸跟我繼母—(不說下去))你知道,爸爸跟繼母有他們自己的生活。

  阿恩霍姆:那你不是更應該打主意出門嗎。

  博列得:話是不錯,然而我又覺得好像我不應該出門—不應該離開爸爸。

  阿恩霍姆:親愛的博列得,反正早晚你總得離開父親啊。既然如此,那你又何必拖延日子呢?

  博列得:對,恐怕也沒有別的辦法。當然,我也應該為自己設想,好歹找個事情做做。將來爸爸一死,我就沒有依靠了。唉,可憐的爸爸,一想起要離開他,我就擔心。

  阿恩霍姆:擔心?

  博列得:是的,為爸爸擔心。

  阿恩霍姆:暖呀,不是有你繼母嗎?她還是跟你父親在一塊兒。

  博列得:話是不錯。然而從前媽媽很會安排的事情繼母都不會安排。好些事情她都看不見—也許是不愿意看—也許是不放在心上。我簡直不知該怎么說才好。

  阿恩霍姆:嗯,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博列得:爸爸真可憐,在有些事情上頭他自己沒主見。這一點大概你也看出來了。他的工作不夠忙,有時候太閑。繼母又一點兒都不會幫他想辦法。然而一半也要怪爸爸自己。

  阿恩霍姆:怎么呢?

  博列得:爸爸喜歡看他周圍的人老帶著笑臉兒。他說,居家過日子必須要歡暢快樂。所以我擔心他常給繼母吃那些藥,日子長了,對她不會有好處。

  阿恩霍姆:你當真這么想嗎?

  博列得:是啊,我沒法撇開這念頭。繼母的舉動有時候很古怪。然而要我老在家里待下去也實在不好過,你說是不是?其實,對于爸爸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并且我也不能不想到自己的責任。

  阿恩霍姆:親愛的博列得,我告訴你,這件事咱們必須仔細談一談。

  博列得:談也沒多大用處。我大概是個命里注定在鯉魚池里過日子的人。

  阿恩霍姆:絕不是命里注定的。這完全在于你自己。

  博列得:(興奮)真的嗎?

  阿恩霍姆:真的。你的命運完全而且只掌握在你自己手里。

  博列得:哦,但愿如此!你是不是愿意在爸爸面前替我說句好話?

  阿恩霍姆:我當然愿意。可是,親愛的博列得,首先我要跟你自己老老實實、痛痛快快地談一談。(向左探望)噓!別讓人家瞧出什么來。咱們改天再談吧。

  〔艾梨達:從左上。她沒戴帽子,可是頭上和肩膀上蒙著一幅薄披肩。

  艾梨達:(興奮緊張)這兒真涼爽!真舒服!

  阿恩霍姆:(站起來)你是不是出去散步了?

  艾梨達:是的,我跟房格爾走得又遠又痛快。現在我們還要去坐船呢。

  博列得:你不坐會兒嗎?

  艾梨達:謝謝你。我不能坐。

  博列得:(在石座上挪一挪身子)這兒有的是地方。

  艾梨達:(來回走動)不,不,我不能坐,我不能坐。

  阿恩霍姆:走這一趟對你確實有好處,好像把你的興致提起來了。

  艾梨達:真是,我身子舒暢極了。心里說不出地快活!那么安全!那么安全—(向左遠望)那兒開進來的是什么大輪船?

  博列得:(起身遠望)一定是那只英國大輪船。

  阿恩霍姆:它在浮標旁邊拋錨了。它經常在這兒停靠嗎?

  博列得:只停半點鐘。它還要沿著海峽開進去。

  艾梨達:明天再開出去,開到汪洋大海里,一片海闊天空的世界。要是能跟它一塊兒去多么好!可惜辦不到!可惜辦不到!

  阿恩霍姆:房格爾太太,你從來沒走過長途海路吧?

  艾梨達:從來沒有。只在海峽里走過幾次短路。

  博列得:(嘆口氣)唉,我們只能死守著這片干陸地。

  阿恩霍姆:好歹陸地總還是咱們的家啊。

  艾梨達:我完全不信這話。

  阿恩霍姆:不信陸地是咱們的家?

  艾梨達:對了,我不信。假使人類一起頭就學會在海面上—或者甚至于在海底—過日子,那么,到這時候咱們會比現在完善得多—比現在善良些、快活些。

  阿恩霍姆:你當真那么想?

  艾梨達:好歹這是我的理論。我常跟房格爾:談論這問題。

  阿恩霍姆:是嗎!他怎么—?

  艾梨達:他覺得我的話也許有幾分道理。

  阿恩霍姆:(開玩笑)誰知道呢?然而事到如今,已經來不及了。一開頭咱們就走錯了方向,變成了陸地動物,沒變成海洋動物。從各方面看起來,現在恐怕來不及改正錯誤了。

  艾梨達:對了,這是傷心的老實話。我想,人類自己在本能上也有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又像優愁,又像悔恨,在暗中跟人類糾纏。人類悲哀的根本原因就在這里。我覺得必然如此。

  阿恩霍姆:房格爾:太太,我從來不覺得人類是像你說的那么悲哀。我反倒覺得大多數人的日子過得很輕松愉快,有一種深切、寧靜、不自覺的快樂。

  艾梨達:噢,這話不對。你說的那種快樂正像我們在悠長光明的夏季享受的快樂,里頭已經埋伏了就要來到的黑暗的預感。這種預感在人類的快樂心情上投下了黑影,正如天空浮云在海峽上投下它的黑影一樣。海峽上本來是一片碧波銀光,可是忽然間—

  博列得:你別老撇不開這些傷心念頭。剛才你還那么高興快活呢。

  艾梨達:不錯,不錯,剛才我還挺高興呢。這都是—這都是我自己胡鬧。(四面張望,神色不寧)要是房格爾來了就好啦。他切切實實地答應過,可是這會兒他還不來。他一定是忘了。阿恩霍姆先生,可不可以請你為我去找他一找?

  阿恩霍姆:當然可以。

  艾梨達:告訴他務必馬上就來。現在我看不見他了。

  阿恩霍姆:看不見他了?

  艾梨達:啊,你不懂得我的意思。他不在我眼前的時候,我常是想不起他是什么模樣,于是我就好像把他整個兒丟掉了。這滋味太不好受。快去!〔她朝著池子的方向信步走去。

  博列得:(向阿恩霍姆:)我陪著你去。你不知道—

  阿恩霍姆:別麻煩你。我會想辦法。

  博列得:(低聲)不,不,我不放心。我怕他在輪船上。

  阿恩霍姆:怕他在輪船上?

  博列得:對了,輪船一到,他經常上去看看旅客里頭有熟人沒有。船上還有個酒食部。

  阿恩霍姆:哦!那么一塊兒走吧。

  〔他和博列得:從左下。艾梨達:站在池邊,對著池水出神,有時低聲斷續地自言自語。

  〔花園矮籬外便道上,一個旅客打扮的陌生人從左邊出現。他的須發濃密,略帶紅色,頭上帶一頂蘇格蘭便帽,肩膀上用皮帶挎著個旅行袋。

  陌生人:(沿著矮籬緩步走來,向園內張望。一看見艾梨達,他馬上站住,對她定睛凝視,仔細打量,低聲)艾梨達晚

  安!

  艾梨達:(轉過身來,驚叫一聲)暖呀!你到底來了!

  陌生人:對了,到底來了。

  艾梨達:(瞧著他,又驚又怕)你是誰?你是不是上這兒來找人的?

  陌生人:你知道我是來找人的。

  艾梨達:(吃驚)這是怎么回事?你對我的稱呼好古怪!①你究竟找誰?

  陌生人:你知道我是來找你的。

  艾梨達:(驚跳)哦!(對他呆望了會兒,身子搖晃后退,憋著嗓子發出一聲喊叫)這兩只眼睛!這兩只眼睛!

  陌生人:現在你才開始認識我了吧?艾梨達,我一看見你就認識。

  艾梨達:這兩只眼睛!別這么瞧我!我要喊救命了!

  陌生人:噓!噓!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艾梨達:(雙手掩目)別這么瞧我,聽見沒有!

  陌生人:(兩臂倚著矮籬)我是坐那只英國輪船來的。

  艾梨達:(畏縮地瞧他一眼)你找我干什么?

  陌生人:我從前說過,我只要能來一定來找你。

  艾梨達:走!快走!以后別再上這兒來!我寫信告訴過你,們倆的關系必須全部割斷。你知道我在信里是這么說的!

  陌生人:(滿不在乎,也不答復她的話)我早就想來找你,只是沒法脫身。后來我想了個辦法,艾梨達,所以我現在來了。

  艾梨達:你找我干什么?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上這兒來的打算是什么?

  陌生人:你明知道我是來接你一塊兒走。

  艾梨達:(嚇得身子倒退)接我一塊兒走?這是你的打算?

  陌生人:那還用說。

  艾梨達:可是你當然知道我是個有夫之婦?

  陌生人:我知道。

  艾梨達:知道了你還—!知道了,你還想把我帶走!

  陌生人:是啊,我是來接你的。

  艾梨達:(雙手抱頭)啊,真可怕!真可怕!

  陌生人:是不是你不愿意跟我走!

  艾梨達:(神志錯亂)別這么瞧我!

  陌生人:我問你,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走?

  艾梨達:不走,不走!我不愿意走!永遠不走!我告訴你,我不愿意走!我不能走,也不愿意走!(低聲)我也不敢走!

  陌生人:(從矮籬上爬進花園)艾梨達,好吧,我只跟你說一句話就走。

  艾梨達:(想要逃走,可是走不動。她好像嚇得癱瘓了,身子倚在池邊一個樹干上)別碰我!別走近我!你別動!別碰我,聽見沒有!

  陌生人:(小心翼翼地向她走近一兩步)艾梨達,你不必這么怕我。

  艾梨達:(雙手掩目)別這么瞧我!

  陌生人:別害怕!別害怕!

  〔房格爾:大夫從左邊穿花園進來。

  房格爾:(還沒完全從樹林里走出來)我害你等了好半天。

  艾梨達:(撲過去,緊抱他的胳臂,大聲)噢,房格爾:,快救我!救救我,假如你有辦法的話!

  房格爾:艾梨達,這是怎么回事!

  艾梨達:快救我!你沒看見他嗎?他在那兒站著呢!

  房格爾:(瞧瞧陌生人)你說的是那個人嗎?(走近他)請問你是誰?你為什么走進花園來?

  陌生人:(沖著艾梨達點點頭)我要找她說話。

  房格爾:哦!這么說,大概就是你了。(向艾梨達)我聽說有個生人到家里來找你。

  陌生人:對了,那就是我。

  房格爾:你找我太太干什么?(轉身向艾梨達)艾梨達,你認識

  他不認識?

  艾梨達:(絞弄兩手,低聲)我認識他不認識?認識,認識,認識!

  房格爾:(急忙)啊?

  艾梨達:房格爾:,就是他!就是他本人!他就是—

  房格爾:什么?你說什么?(轉身)你是不是叫莊士頓,從前

  陌生人:你愿意叫我莊士頓也可以。其實那不是我的名字。

  房格爾:不是你的名字?

  陌生人:不是我現在的名字。

  房格爾:你找我太太究竟有什么事?你當然知道那位燈塔管理員的女兒已經結婚好幾年了。并且,你也一定知道她丈夫是誰。

  陌生人:這些事我已經知道了三年多啦。

  艾梨達:(急忙追問)你怎么知道的?

  陌生人:那時候我正要回家找你,在路上無意中看見了一張舊報紙—一張你們這兒的報紙。報上登著你的結婚通知。

  艾梨達:(瞪眼直視)我的結婚通知?哦,原來如此。

  陌生人:當時我覺得很奇怪。艾梨達,你要知道,兩只戒指穿在一塊兒也是一種婚約。

  艾梨達:(雙手掩面)啊!

  房格爾:你竟敢—?

  陌生人:你把那件事忘了嗎?

  艾梨達:(大聲喊叫,好像知道他在瞧她)別這么瞧我!

  房格爾:(向他劈面走過去)有話請你跟我說;別跟她說。現在只有一句話,你既然知道了情況,你上這兒來干什么?你為什么要找我太太?

  陌生人:我答應過艾梨達:一有機會我就來找她。

  房格爾:艾梨達!你又叫她艾梨達:!

  陌生人:艾梨達也忠實地答應過等著我回來。

  房格爾:我聽你老叫我太太的小名。這種親密態度在這兒不通行。

  陌生人:這我很清楚。然而她既然首先是我的人—

  房格爾:她是你的人!你還敢—!

  艾梨達:(躲到房格爾:身后)啊,他絕不放松我!

  房格爾:她是你的人!你說她是你的人!

  陌生人:她沒對你說過那兩只戒指的事情嗎?一只是我的,一只是艾梨達的。

  房格爾:當然說過。然而說過又怎么樣呢?后來她已經把那件事取消了。你收到過她好幾封信,你自己當然很清楚。

  陌生人:艾梨達和我都認為;兩只戒指穿在一塊兒的效力在各方面都等于正式婚姻。

  艾梨達:可是我不承認這句話,我告訴你!我再也不愿意跟你打交道了!別這么瞧我!我告訴你,我不愿意!

  房格爾:你一定是發瘋了,才會根據那么一句兒戲話跑到這兒來提這種要求。

  陌生人:這倒是實話。按照你的說法,我當然沒有權利要求她跟我走。

  房格爾: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辦?難道你想用武力把她從我手里搶走嗎?你是不是想強迫她跟你走?

  陌生人:不。強迫有什么用?如果艾梨達跟我走的話,必須出于她自愿。

  艾梨達:(驚叫)我自愿—!

  房格爾:難道你以為—!

  艾梨達:(自言自語)我自愿—!

  房格爾:你這人一定是瘋了。快走!我們跟你沒什么可說的了。

  陌生人:(瞧瞧自己的表)我也差不多該上船了。(走近一步)喂,艾梨達,我已經盡了我的責任啦。(再走近一步)我對你并沒失信。

  艾梨達:(退縮,央告)啊,別碰我!

  陌生人:我限你從現在到明天晚上把這事仔細想一想。

  房格爾:沒什么可仔細想的。你快走吧!

  陌生人:(仍然向艾梨達)現在我要上輪船進海峽去了。明天晚上我會回來,到時候我再來看你。你務必在這花園里等著我。你要知道,我愿意跟你一個人解決這問題。

  艾梨達:(身子打戰,低聲)房格爾,你聽見他的話沒有?

  房格爾:別害怕。咱們想個法子不許他再來。

  陌生人:艾梨達,再見吧。記著明天晚上。

  艾梨達:(央告)噢,明天晚上請你別來了!請你永遠別再來!

  陌生人:如果明天晚上你決定愿意跟我到海上去的話

  艾梨達:別這么瞧我!

  陌生人:我只是提醒你,如果到時候你愿意去的話,你必須準備馬上就動身。

  房格爾:艾梨達,快進屋去。

  艾梨達:我不能走。噢,幫我一把忙!房格爾:,救救我!

  陌生人:你務必記著,如果明天你不跟我走,那就萬事俱休。

  艾梨達:(瞧著他,身子發抖)會不會萬事俱休?從此永遠—?

  陌生人:(點點頭)那就無法挽回了!艾梨達:,我就從此不再上你們的這個國家來了。你永遠不會再看見我,我也永遠不再給你寫信了。我就好像是個死人似的,跟你永遠斷絕了。

  艾梨達:(呼吸困難)啊!

  陌生人:所以我勸你仔細想一想。再見。(從矮籬上跨出去,站住,補充一句)艾梨達:,準備明天晚上動身,到時候我來接你。(沿著便道不慌不忙從右下)

  艾梨達:(眼睛盯了他一會兒)他說,要我自愿!想想,他說,我跟他同走必須出于我自愿。

  房格爾:別害怕,別害怕。他已經走了,你不會再看見他了。

  艾梨達:你怎么能說這話?明天晚上他還來呢。

  房格爾:讓他來就是。我有法子不讓他看見你。

  艾梨達:(搖頭)房格爾,你不要以為你能擋住他。

  房格爾:我擋得住他,親愛的,你放心就是。

  艾梨達:(出神,沒聽見他的話)明天晚上—他來過以后—?他坐了輪船到了海上以后—?

  房格爾:以后怎么樣?

  艾梨達:不知道他是不是永遠不會再來了?

  房格爾親愛的艾梨達,這一層你絕對可以放心。以后他再來干什么?他已經聽你親口說過不愿意跟他再有來往了。這么一來,事情不就都完了嗎。

  艾梨達:(自言自語)要不就是明天—否則就是永不。

  房格爾:即使他不肯死心,當真再來的話—

  艾梨達:(急忙追問)那又怎么樣呢?

  房格爾:唔,咱們自有辦法使他不能作怪。

  艾梨達:別打這主意。

  房格爾:我告訴你,咱們確實有辦法!要是沒有別的辦法使他不來打攪你,咱們可以叫他給船長償命。

  艾梨達:(用力)不行,不行,不行!那萬萬使不得!謀殺船長的事情咱們不清楚!底細一點都不清楚!

  房格爾:什么,咱們不清楚!不是他親口在你面前招認的嗎!

  艾梨達:啊,沒有的事!如果你提起這事,我會否認。不能把他監禁起來。他是個海闊天空的人物。海上是他的家。

  房格爾:(瞧著她,慢慢地說)啊,艾梨達—艾梨達!

  艾梨達:(熱情地貼緊他)親愛的、忠實的房格爾—你務必把我從那人手里救出來!

  房格爾:(輕輕地掙開身子)走!跟我走!

  〔凌格斯川和希爾達從右首在池邊出現,手里都拿著釣具。

  凌格斯川:(快步走到艾梨達面前)房格爾太太,你猜怎么著,我告訴你一樁奇事!

  房格爾:什么奇事?

  凌格斯川:真想不到—我們會看見那美國人!

  房格爾:那美國人?

  希爾達:是啊,我也看見他了。

  凌格斯川:他在花園后面繞過去,從那兒上了那只英國大輪船。

  房格爾:你在哪兒認識他的?

  凌格斯川:有一次我跟他一同航過海。我確實知道他在海里淹死了,可是今天他又在這兒活靈靈的出現了。

  房格爾:你還知道他什么別的事不知道?

  凌格斯川:不知道。可是我準知道他是回來找他那沒良心的老婆算賬的。

  房格爾:這話怎么講?

  希爾達:凌格斯川先生準備給他雕塑一個像。

  房格爾:這話我一點兒都不明白。

  艾梨達:以后你自然會明白。

  〔阿恩霍姆和博列得沿著矮籬外面便道從左上。

  博列得:(向園里的人)快來瞧!那只英國輪船開進海峽去了

  〔一只大輪船在遠處慢慢開過去。)

  凌格斯川:(靠近矮籬,向希爾達)今天晚上他一定會來找那女人算賬。

  希爾達:(點頭)對了,找他那沒良心的老婆。

  凌格斯川:嘿!來的時候正是半夜。

  希爾達:我想那一定是個驚人的場面。

  艾梨達:(望著船的后影)如此說來,就是明天—

  房格爾:過了明天就永遠沒事了。

  艾梨達:(發抖,低聲)房格爾:,把我從我自己手里救出來吧。

  房格爾:(焦心地瞧著她)艾梨達:!我覺得—這里頭一定有文章。

  艾梨達:里頭有一股誘惑力量。

  房格爾:誘惑力量?

  艾梨達:那個人像海洋。

  〔她緩步沉思,穿過花園,從左下。房格爾:跟她并肩同行,滿臉焦急,仔細觀察她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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