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子君（一）

　　之后怎樣和國寶分開，兩人糾纏了多久她也記不起來。她就像一個人的蹺蹺板，在命運的洪流中無力掙扎。

　　路過醫院想起了子君，她出事的那晚也正是父親出事的時候，她只能匆匆趕到，匆匆看了一眼，匆匆離去。這一切她還沒反應過來，魔法的時鐘敲響第十二次的鳴鐘，命運毫不留情把幸福的魔法解除，她被踢出華麗的舞會。

　　伊麗推開虛掩的門，輕手輕腳的走進去。子君還沒睡，透過窗臺凝視著月明。

　　“伊麗，是你嗎？”

　　在子君的世界里一切都是一部黑白的默片。她只看到伊麗的嘴唇動了幾下，說些什么，大概是客套的話。她微笑著，指了指桌面上的本子，示意伊麗吧要說的話寫在本子上。接著說：“我已經不能再聽你的故事了。”

　　聽到這句話伊麗感覺到一種強大的恐懼，將她內心抽成了真空。她還清晰的記得子君對音樂的執著，對舞臺的憧憬。越回憶，身體在命運的氣壓下漸漸塌陷，癱軟在地上。

　　子君吃力的伸手撫摸伊麗的眉頭，沒有舒展開來，中間多少辛酸曲折與無奈，不用伊麗說子君也明白。

　　現實總是這樣，不經意的擦過了所有，時間一到玻璃鞋扔下我們在這瘋狂的世界里。只留下那些徒勞掙扎留下的蒼白和空洞的絕望。

　　“能推我出去走走嗎？”子君指著旁邊的輪椅，自顧自的說著：“醫生說我只有右手和嘴能用了。挺幸運的，起碼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說完不給伊麗扶她的機會，掙扎著起來，吧輪椅正對著自己，貼近床，她剛想用力撐起自己坐上輪椅，結果因力的作用，輪椅往后退，子君撲了個空，整個人撲到在地上，額頭撞到地板流出了血。

　　“啊咧，我真是失敗呢，伊麗，你等等我很快....很快。”說完子君連忙爬起，很快又撲空倒地。繼續又繼續....子君像一個小丑，自顧自的演著，伊麗很多次想阻止，卻又不忍，怕傷著子君的自尊。

　　“你不是我身體嗎，給我起來啊！給我動起來！給我......”寂靜的房間回蕩著子君撕心裂肺的哭聲和拳頭砸在地面的聲音

　　子君每一個動作都如刀割心，伊麗不忍，向前抱起子君。“姐，別這樣，別這樣。”

　　子君帶著哭腔說：“伊麗，我想，我想...彈吉他...我想...站在舞臺上，我想聽別人為我喝彩......我不想要這樣的自己....”

　　無奈生命太過于卑微脆弱，在命運的爪牙下，劫數重重，無能為力。

　　伊麗非常清楚這點，子君在殘酷的現實面前痛苦的無法自拔，她緊咬的牙關拼命的忍住快要益出的淚水。

　　這一切唯一沒變的只有窗外紛飛的大雪。

　　如此殘酷的現實，伊麗再一次深入骨髓的體會。

　　大概是哭累了，子君最終還是放棄掙扎，讓伊麗扶她上輪椅，然后走到天臺看日出。外面的刺骨狂風也已經停息，剩下無數的雪粒從空中緩緩地，靜靜地，不規則落到地面。可能因為天冷的關系，早起的人家寥寥無幾。皚皚白雪覆蓋下的城鎮悄無聲息，一眼望去像無邊無際的雪原。

　　子君為了調節情緒，閉上眼睛深呼吸——然后再慢慢的掙開，一張少女的面孔便出現在伊麗面前，平靜，悠然，只是再也沒有當初舞臺上的動人。

　　“對不起，只有姐我一個人在那使勁的哭。”

　　“姐，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伊麗沒有接下子君的話，但話一說出口，她便后悔了，這句話太過于沉甸甸。

　　子君仰頭望向天空，把她和她媽的經歷所以事都告訴了伊麗。

　　“那你恨不恨你媽？”

　　“恨，怎么不恨，但又叫我怎么恨起來。”子君說道這里停頓了一下，仿佛做了一個夢，接著她說：“伊麗，你知道嘛，當時我倒在血泊之中但還有知覺，我聽見我媽崩潰扭曲的聲音，她說....子君，子君...別怕我馬上來陪你。然后她便從窗口跳下去。”

　　伊麗的心臟猶如被指尖輕戳了一下，一種無法言語的痛楚向心口除襲來。

　　“你呢，看下上去過的很辛苦。”子君轉過身想撫摸伊麗的臉蛋發現夠不著，伊麗吧身子蹲下，握住子君的手放到自己臉龐，吧所有的事都講給子君聽。打掉國寶的孩子，父親吸毒被抓，欠下一屁股債自己無奈賣身。

　　聲線究竟是怎樣的沙啞她已記不清。

　　冉冉升起的朝陽透過稀薄的云層，金燦燦的光輝灑籠罩著兩人擁抱的背影，如同電影中悲劇的收場一般，如此夢幻。

　　子君說：伊麗，是夢總該會醒。夜總該天明。別想不開，活下去。

　　伊麗看著子君如此認真的神情，低下頭沒接話。

　　分別的時候，子君送伊麗到門口，“伊麗。”她喊道。

　　“嗯？”

　　“伊麗，你今后一定會好起來。一定！”她仿佛做了個決定似的，抬起頭直視伊麗的眼睛說。她身后在朝陽照射下，宛如泛著炫目的光芒，在這樣的背景襯托下，她顯得驚人的美麗。

　　“謝謝......你也要好好，好好地活著。”

　　伊麗走出醫院，路過學校，剛好到上學時間。學生們穿著清一色的校服，打打鬧鬧的走出校門，有說有笑商量著放學去哪而玩下再回家。她帶著墨鏡，濃妝未卸，門口的保安攔住伊麗問，你是哪個孩子的家長，找他有事嗎？

　　伊麗突然驚醒，她的學籍早就被開除。而這天地不屬于她。

　　離開時她回頭望了一眼，曾經她也像這些年輕的孩子一樣，在這里歡歡喜喜單純生活，看書，自習，逃課去看電影，買些小東西，戀愛......時隔幾日這一切竟然離她而去，猶如前世一般遙遠。

　　十六歲的孩子大都還在做著童話般的美夢，她卻感覺自己走完了大半個人生。

　　伊麗就這樣站在那里，看著她的青春如同那些孩子般漸行漸遠。末了，她卷起心里的眷戀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