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追光

　　等到那個男人扭頭走后，進入到陰影里，小澤才將心放了下來，回頭進門。

　　這時李思雅也已經走進了小澤家中的客廳里，還沒來得及換拖鞋，一進門就正看見安顏低著腦袋大口大口吃的東西，自從她上次找安顏麻煩而讓小澤受了傷之后，安顏和小澤的關系就不再是秘密了，李思雅自然也知道。

　　她慘白的臉上驚色未散，剛剛被那個尾隨的男人嚇的花容失色，現在仍依稀還可以看到臉上畫的高級淡妝被悄悄流下的眼淚給畫花掉了，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可也不好開口和安顏打招呼。

　　房間里沉寂在一片非常不安分非常不和諧的“刺劉～刺劉～”吃東西的聲音里，安顏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靈動的眼睛里分明透露著不屑與輕蔑，然后繼續(xù)吃著自己的碗里的拌面，“嗯，哥哥的手藝不錯嘛！”像是故意說給李思雅的聽的。

　　李思雅面色難堪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似乎不管做出怎樣的舉動都不太好，這個時候小澤拍著胸脯驚魂甫定的走了進來，向著她笑了笑說，“那個大叔走了。”但還是忍不住要開玩笑問，“你沒事吧？他難道是想劫你的色？”

　　大叔？安顏立馬來了興致，抬起頭來看著哥哥，一臉好奇的表情。

　　“那人是個小偷，在公車上遇見的，我叫了一聲，提醒被他偷的那人，然后他就盯上我了……”片刻又繼續(xù)說著聲音有些委屈，“可能是怨恨我吧，他沒能偷成功，可車上沒有一個肯幫我，連我提醒的那個人也裝作一副不管他事的樣子。”

　　她看了看小澤的神色變化，繼而說道：“我很害怕，因為公車停的位置就在你家附近，我就來了，打擾了。”

　　“啊？！”小澤脫口驚呼，他的第一反應就這這么簡單明了。

　　說實話，小澤真的十分吃驚，在他對印象里，李思雅從小就一直都是個嬌慣的女孩子，沒想到居然還會做出這樣勇敢的事情來，“這也太危險了吧。”他的語氣有些強硬，坐著的安顏也大吃了一驚，沖著李思雅就喊：“真的假的啊？我靠，你好厲害！簡直偶像！”

　　小澤說完，默然朝李思雅看了一眼，這才注意到她臉上的妝容，語氣里忽然有些責備的意思，“你化妝干什么？”

　　被小澤斥責，她不但沒有生氣，反倒心里竟然會覺得有些高興，不由的低下了頭。安顏不依不饒的繼續(xù)問道，“可你怎么會來我家啊？”

　　哥哥直接瞪了她一眼，安顏脖子一沉，把臉埋在碗里，不甘愿的吃起東西來。“呼哧，呼哧???”的聲音倒小了不少。

　　小澤看著李思雅，看著這個從初中起就一直和她一個班的女生，看著她微微發(fā)紅的臉頰，黑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詫異和恍然大悟的神色，語氣平靜的說，“你跟我來，李思雅。”

　　李思雅毫不猶豫地點點頭，跟在他的身后從屋子里走了出去，留下安顏一個人憤憤的生悶氣。

　　兩人坐在樓下小區(qū)的花壇臺階上，保持著很微妙禮貌的距離，沉默了好久，是小澤先開口說的話，他忽然開口說，“思雅，你喜歡我對吧？”

　　初夏微微揚起的彌漫著花香氣味的清風，帶著徐徐而來的白色水汽，旋轉著，纏綿著，放肆的往蒼穹里濃重云層里游去，仿佛失去了自由的魚，而現實就是囚禁魚群的玻璃缸，閃著亮閃閃讓人意亂神迷的光芒。

　　李思雅的臉色迅速的浮上燦爛的緋紅，與羞澀一起變紅的還有天際出即將墜入蔚藍色深海的落日夕陽，慢悠悠的散發(fā)出橘紅色的光線，然后再慢慢的帶著不舍的留戀離開。

　　愛，或者不愛。

　　再見，或者再也不見。

　　……

　　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種感情比親情不足，比愛情輕松，沒有親情不可分割的血緣，也沒有愛情海枯石爛的誓言，卻有著和愛情一樣薄弱的心臟，一戳就不停的汩汩地往外流血。

　　那是……很悲哀的吧？

　　車流不息的十字路口，交替變換的紅綠燈，以及一家接一家在夜里亮起霓虹廣告牌的營業(yè)TKV，豪華酒店，還有那在路邊往外冒著騰騰白色氣浪的餛燉攤，全都在夜色里泛出了白晝里不可見的生機。

　　年輕漂亮的男女們大搖大擺的走在人行道里，手里手機的熒光照耀著他們歡笑的臉，說說笑笑。

　　蘇琳如今頭發(fā)稍稍的長長，看的出來還特地編了好看的發(fā)髻，白皙的脖頸在垂在兩耳旁的黑色發(fā)絲里若隱若現，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在夜燈里靜靜的站著，眼睛四處觀望，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忽然，背后傳來溫熱的觸感，一雙手從身后環(huán)抱住了她纖細的腰身，溫柔的說著，“對不起，等久了吧，在做題，好累啊……”是個男孩子的聲音。

　　蘇琳咯咯笑著，也不反抗，眼睛往后瞟了一眼，說，“你這么聰明做題還會累啊？”

　　“嗯，也會的。”背后傳來慵懶的聲音，“去哪玩？”

　　“展覽館晚上有動漫展，我要去看！”蘇琳俏皮而堅定的說著，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很可愛。

　　“我就知道……”抱住她的手忽然間松了開，從口袋里掏出兩張動漫展的門票來，走到蘇琳面前，在她眼前晃了晃，像個孩子，“喏，早就買好了。”

　　蘇琳臉上的笑意更盛，張開胳膊直接撲過去抱住了男孩的脖子，很開心的撒嬌道：“謝謝你，慕言。”……

　　……

　　夜色如水，微醺的夏夜里吹起微風了，而那些年少時曾許下的諾言，也就這樣隨風而逝了……

　　而真正長大之后，被歲月和現實摩擦的千瘡百孔，在無數的刀光劍影里勉強站直了身子，才發(fā)現年少時那些為賦新詞強說的愁緒，就像是清晨的薄霧，被風一吹就會消散。

　　沒有什么是不值得原諒的吧？只要你是那樣足夠的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