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和甄嘉閨蜜8年間，當了甄嘉和楊軒7年的電燈泡。雖然被這對小情侶活活虐了7年，但如果可以，我寧愿繼續被虐。

直到今年我才知道。

甄嘉這幾年每到生日那天都會準時收到楊軒的E-mail，內容只有一句話：“生日快樂。” 甄嘉每一封都會存起來，每隔七個月，楊軒生日的時候,甄嘉就把同樣的一封信回轉給他。

我數落甄嘉小心眼、裝矜持。甄嘉說：“我連他出國結婚的事都忍著沒問過......除了“生日快樂”四個字，我慫得不敢跟他多講一個字，多一個標點符號都會心痛......

原來，每年生日的這天，收到生日祝福的Email，就成為甄嘉唯一知道他還活著的方式，或者說，是知道他還有那么一點點在乎自己的方式。可是，甄嘉今年的生日已經過了，已經過了四十八個小時， 她都沒有收到楊軒的訊息。等了盼了許久的她開始慌了，我讓她直接給楊軒寫郵件去問為什么今年沒有“生日祝福”！甄嘉說：“那怎么可能......也許是有什么事情在忙顧不上，也許他根本就不記得了，忘了就忘了吧， 還也許人家打算就此打住，就想忘了我……！” 說這話的時候，甄嘉的聲音就像喉嚨里含了一口水，怎么也咽不下去.

幾天過后，我收到甄嘉發來的微信：

——“今天晚上十三點五十六分我才收到他的祝福。原文如下There are things I care about every day, but can only say it once a year. Sorry about the delay. ”（有些事情我每天都掛念，但只能一年說一次。很抱歉，今年遲到了。）

——“他還記得……”

我問甄嘉回復了沒有，她說并沒有。 “我已經很滿足了，起碼他還記得。 再說，回復了又能怎樣， 刪了寫寫了刪，反反復復只能憋出那么幾個無關痛癢的字。好奇的問題太多，但是又害怕知道答案。萬一，斷了這最后的一絲聯系……倒不如就這樣，彼此不驚不擾。”

一個已飛到曼徹斯特成為她人夫，一個也即將嫁作他人婦。縱是情深，奈何緣淺。昔日電燈泡的我常常為此感慨愛情的來去無常。

幾天后，偶然間在路上碰見以前的高中同學，他剛從英國回來不久，敘舊時忍不住跟他問起了楊軒。同學卻跟我說：“你不知道他已經離開了嗎？” “去哪兒了？”我更好奇地問。同學嘆了口氣說：“應該是天國。” “呵呵，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我有點嚴肅地說道。“我怎么可能拿別人的生命開玩笑？”同學也變得嚴肅起來甚至有些生氣，“他走了快一年了。”

我頓時聽到腦袋里“嗡”的一聲，一陣眩暈，眩暈過后，我想到了甄嘉。

“為什么這么大的事你們會不知道！甄嘉也不知道？”

“自從我們聽說楊軒要去曼徹斯特結婚之后，幾乎就斷絕了任何有關他的消息。”

但前幾天的那封E-mail是怎么回事呢！？我忍不住地想。

回家后，我迫不及待地翻出早已泛黃的同學錄，不管這個號碼還有沒有人用，壯著膽子打去了楊軒家里。

電話果真通了，一個年輕的女人接起了電話，說是楊軒的姐姐。我自報家門之后，寒暄了幾句，最終忍不住問她，如果楊軒真不在了的話，甄嘉怎么會受到生日祝福的E-mail呢？她哭了出來，哽咽的對我說：“請不要再追究這件事了，這是楊軒走之前讓我幫他做的。他要我每年五月十九日幫他發一次E-mail，我忘了，過了一個禮拜才想起來。”

楊軒姐姐要我守住這個秘密，但這樣的事情怎么可能瞞得長久呢？

但是，如果告訴甄嘉真相，也是不可能的，這太殘忍！我跟楊軒姐姐多了解了一些情況，楊軒患的是白血病，四年前發現的，之后一直在尋求合適的骨髓。四年前？那不正是楊軒給甄嘉留言說要去英國結婚的那年嗎？

“那楊軒的老婆呢？”

“哪有老婆？楊軒沒結過婚啊！我們家人都知道他一直在等甄嘉啊！”

接下來，我在電話里沉默了好久。回過神后，倉促地掛斷了電話。

放下電話我在想，這到底怎么一回事？是我韓劇太多了想入非非，還是楊軒這家伙愛情電影看了太多？這一切都是楊軒安排好的嗎？ 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不愿心愛的人為自己傷心，假裝異國閃婚，然后消失在我們的視野里。還不忘一年一次的生日祝福……他是想讓甄嘉對他徹底死心，又想讓甄嘉感受到他的愛和在乎？這不是愛情小說和賺人眼淚的韓劇里才有的情節嗎？可它遠比小說情節真實、細膩。七年，楊軒和甄嘉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相愛，一幕幕在我腦海里像電影一樣回映著，他們的甜蜜歡笑，難過憂傷，都是那么真切。

我不清楚這個噩耗帶給我的愕然和傷痛是多少公斤重，但我相信，一定不足甄嘉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或許，這個帶著刺的秘密，對甄嘉來說就是一個美麗的謊言。

我又一次打去了楊軒家里，和楊軒姐姐制造了又一個秘密。

備份了楊軒的郵箱和密碼，以后每年五月十九日的生日祝福由我來傳達。

楊軒留下的這個美麗又致命的謊言理應由我來保守和延續。畢竟，楊軒和甄嘉兩人之間的故事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也不會有人比我更能勝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