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傍晚,下班時間一到,艾欣急匆匆地抓著背包,三步并著兩步小跑似地下樓,隨即鉆進單位門口停車處的那輛紅色轎車里。她系好安全帶,汽車發(fā)動引擎,腳踩油門,那輛紅色汽車一溜煙地消失在單位大門外。
此刻,城市的道路上正是晚高峰時候,“嘟、嘟、嘟”,汽車的鳴叫聲一刻不停,前面有個學校正好是放學的時間,汽車排成了幾條長龍,寬暢的馬路一時間變得水泄不通。
近些年來,艾欣所在的這個中小城市,雖然城市的發(fā)展越來越向邊緣延伸,道路越拓越寬,卻擋不住車流的飛速增加。每天上下班,道路堵塞,交通癱瘓,這樣的情形,艾欣平時早已司空見慣。此刻,急匆匆的她正趕著要去參加一個周末的同學宴會。但急也無濟于事,眼前的情形反而使她索性耐著性致靜坐于駕駛室里,翻出前幾天同學潘靜在網上傳給她的那份同學通訊錄,對照著名字一個個地回憶起來。
許啟,一個名字映入眼簾,她心中一顫,不禁啞然失笑,都二十多年過去了,怎么還有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初中時代,許啟是艾欣后排座位直對著的男同學,他是學習委員,艾欣是語文課代表,平時他們之間溝通的機會比較多。有個共同的愛好,都喜歡文學。記得那個時候,他們坐在前后排,經常交換著書看,過后還互相交流閱讀后的感想。艾欣記得自己還送過許啟一本唐詩一百首的小冊子。
許啟的個子比較高,長方的臉,白晳的皮膚,人長得很英俊,就像韓國片里的那些帥哥。他不僅人很和氣,更吸引艾欣的是他說話特別含蓄幽默。有一次小組活動,老師要求大家作自我評定,輪到艾欣總結自己,她有點自我標榜:“我在學習上認真努力,在班里能團結同學……”
“你沒有團結我。”艾欣正說的得意勁兒,卻被許啟冷不丁的一句話打斷了,旁邊的同學們都“哈哈哈”地笑起來,他自己卻一本正經,一點也沒有笑的模樣,弄得艾欣挺尷尬的,慍怒地朝許啟白了白眼。
進入高中他們就分開了,那年代的中學生,男女界限分得特別清楚,雖然他們還在同一個學校,但他們仿佛變成了陌生人,誰都不好意思搭理對方。高中畢業(yè),艾欣和許啟都沒有考上大學,許啟繼續(xù)復讀,艾欣則進了銀行。
一次,艾欣在街上遇到許啟,剛要張嘴與他招呼,他卻別過臉去在她面前一晃而過。之后,讓艾欣忐忑了老半天。她在心里暗自慶幸著,幸好自己沒有冒冒然地叫出聲來,不然可真是羞慚無地,但隨即她內心又泛起漣漪陣陣。幾年的同窗之情,她心中的白馬王子,就這么在她面前像一陣風、像一片云似的飄然閃過,今后難道還會有機會再遇上嗎?不可能了,嘆息之中略微有一絲的惆悵。后來,艾欣聽說許啟考取了上海一所大學,再以后,就沒有任何他的音訊了。
“嘟、嘟、嘟……”一串串刺耳的汽車喇叭聲,把艾欣的思緒拉回到現實。是前面的車流開始在動,后面緊跟汽車的駕駛員在猛按喇叭催她快快趕路。艾欣立即發(fā)動汽車,一踩油門繼續(xù)上路。
不一會兒功夫,艾欣已經站在國際大酒店門口。她,一頭披肩長發(fā),身穿淺紫色風衣,看上去舉止大方,氣質優(yōu)雅,神態(tài)怡然。也許是因為平時保養(yǎng)得好的緣故,四十歲的她看上去皮膚白嫩,長長的瓜子臉上,長著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在服務員的引導下,她乘電梯徑直來到八樓大餐廳門口,艾欣看到諾大的餐廳,一共擺有四張餐桌,幾乎都已坐滿了人,艾欣隨意找了個空位子坐了下來。
“艾欣。”剛坐下,旁邊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渾厚而有磁性。
“許啟,是你嗎?”艾欣簡直不敢相信,以為自己在夢里。心里卻在嘟囔,說曹操,曹操到,我剛想到他,他竟就這么活脫脫坐在我身旁!眼前的他,還是那么帥氣,只是比年少時多了幾分成熟老練的神情,但似乎也多了幾分滄桑感。
“你是從哪里來的呀,這幾年好像在地球上消失似的。”
“沒有啊,我還在地球上呀!你呢,看你日子過得很滋潤嘛!”許啟答非所問,似乎不愿多說自己,把話扯開去了。
“我啊,馬馬虎虎,餓不死。”艾欣快活地回答。
“艾欣,你真漂亮。我差點沒有認出你來,當年的黃毛丫頭已經變成了楚楚動人的美女了。剛才你在門口那么一站,光彩照人,我的眼球一下子被你吸引去了。”許啟似乎是言不由衷地表露著。
“許啟,你還是這么幽默,都這么一大把年齡了,怎么還談得上楚楚動人呢?”艾欣以為許啟在故意討好自己,雖然覺得許啟的話有點言過其實,但心里還是美滋滋的。
“艾欣,即使徐娘半老還風韻猶存呢,更何況你還沒到半老!還記得嗎?你曾經贈送過我一本唐詩小冊子,那時候我是多么喜歡啊!”這句話觸動了艾欣心中那根最柔軟的神經,她心間的那片漣漪又開始蕩漾。心里默默地在回答,我怎么會不記得呢?可是當年,我與你相對而視,你卻形同陌路……
“同學們,這是我們二十五年來的第一次同學聚會,”
艾欣的思緒被站在餐廳前臺中間的老班長陳涵育宏亮的聲音打斷。只聽他又接著感慨:“二十五年過去,彈子一揮間啊。人生能有幾個二十五年,今后,我們這些人要爭取經常聚一聚。今天我就不多說了,讓我們舉起杯中酒,為二十五年來的同學友誼先干一杯!”
晚宴在一片噓唏之聲中開始。
“來,兩位老同學,少說幾句吧,我敬你們兩位。”旁邊的男生高志成舉著酒杯敬酒,艾欣記得他當年是跟許啟同桌的,那時候,他調皮搗蛋,卻很聽許啟的話,簡直就是許啟的跟屁蟲。艾欣想到自己要開車,就倒了點雪碧在空杯子里,舉著杯子一飲而盡。許啟則與高志成對飲起來。
兩個老同學,你一杯我一杯,互不相讓,許啟興致很高,與高志成挑畔著討酒喝,但他的酒量不大,幾杯酒入肚,就暈乎乎了,一會兒功夫,就趴在桌上睡覺了。晚餐結束,艾欣很自然地擔當起送許啟回家的任務,高志成把許啟攙扶到酒店門口艾欣的車上。
“許啟,你家住哪里?”艾欣邊開車邊問許啟。
“我家住鳳凰西村304幢204室。艾欣,真是太麻煩你了。”喝醉酒的許啟腦子還是十分靈清的,報得出自己的家門。
此時的艾欣,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她說什么也不會想到,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會看見心中的白馬王子這么狼狽的一幕。醉醺醺的許啟話特別的多,他開始嘮叨起來:“艾欣,實話告訴你,這幾年我干過很多行業(yè),但都沒有干好。大學畢業(yè),分配在一家賓館做管理,賓館的工作很雜,我做得很煩就出來了。與人投資開了家公司,結果沒賺錢,反把原有的積蓄全搭進去了。后到了一家保險公司做業(yè)務營銷,開始做得還好,但是,過了一段時間,那些熟人看到我像遇見鬼似的,見我就逃,實在做不下去了。也做過電視臺的業(yè)務員,曾經端著攝像機風風光光采訪那些企業(yè)老板,磨破嘴皮子地讓他們拿出錢來做廣告,難啊!后來,只能去做物業(yè)管理,現在日子還過得去,但我不甘心啊。””
夜幕下,道路兩旁霓虹燈閃閃爍爍,燈光迷離,城市的夜晚總是充滿了喧囂,讓人煩躁,讓人迷失,艾欣感到自己似乎憋著一口氣,她堵得慌,心里有說不出的難受,她想安慰許啟,但是,她不知道用什么話來安慰他。
許啟的家到了,艾欣將車緩緩停靠在小區(qū)的路邊,自己先下車,再來扶著許啟下車。她猶豫了一下,然后果斷地挽著許啟的胳膊要送他上樓,許啟卻擺擺手表示用不著。艾欣雖然不再堅持,卻不放心地目送他上樓,看著許啟跌跌撞撞的腳步和歪歪扭扭的身影,她懷疑自己的眼睛,心里泛起楚楚憐憫,不禁自問:這就是當年我心中的白馬王子,我仰慕的同學許啟嗎?那帥氣,那朝氣,那神氣哪里去了?
夜,沉沉的夜,越加地撲朔迷離;路,長長的路,暗淡的燈影互相交織。艾欣緩緩地開著車,如同心中一個美麗的夢幻被打碎,一種悵惘之情襲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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