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正值晌午，三樓倉庫卻異常的安靜，襯的窗外的知了更加顯得喋喋咻咻鬧個不停。如果不是脖子的酸痛正密密麻麻的提醒著莫小莉；如果不是眉毛也擋不住的汗水正源源不斷侵蝕著眼睛；如果不是頭頂上吱吱呀呀?jīng)]半點風(fēng)吹來的老電風(fēng)扇，莫小莉絕對不會覺得自己是在外地，還是在“異省它鎮(zhèn)”，除卻窗外比老家要美上許多的河流，樹林還有天空，莫小莉感覺自己就像是在老家樓房的后門邊上。

從老家后門看去，會看到一片青幽幽的稻田，天空很曠闊，不像城市里的天空，是一塊一塊的。從這倉庫的窗戶看去，遠(yuǎn)遠(yuǎn)的，有一顆掛在天上此時正燒的滾燙的太陽，遠(yuǎn)處的水面亮晶晶的，仿佛一河的星星。天空很曠闊，透徹的好像照得出莫小莉此時思家的臉。

來廠里已經(jīng)三天了，這三天里，莫小莉除了在早上點名的時候會叫上一聲“到”，基本上就沒再怎么說話。也不知道這時候幾點了，窗外明晃晃的太陽正大，估計得中午一兩點吧。莫小莉還沒有發(fā)廠服，正穿著自己喜歡的細(xì)花裙子，蹲在那架破舊的老電風(fēng)扇下，大汗淋漓的貼著包裝盒上的LOGO。

聽說這是以前的舊包裝盒，新改的包裝盒樣子還沒做出來，因為急等著出貨，所以將新改的LOGO制成貼紙貼在原先的舊樣子上。這是正常工序里額外的一項，莫小莉是唯一一個有幸獲得此份工作的員工。

莫小莉進(jìn)廠就被分進(jìn)了組裝部，部里的組長是一個快四十歲的中年婦女，姓姜名紅，看起來比真實年齡要小一點，是一個勤快卻只剩勤快的組長。在這里呆了三天，盡管莫小莉被組長獨(dú)自分到三樓倉庫做事，無緣和她有過多近距離接觸的機(jī)會，但自認(rèn)為還比較聰明的莫小莉還是能窺得該組長幾分。

這姜組長就是典型的勞碌命，整日里比廠里任何一個員工都要忙，一天到黑跑上跑下，任何事事無巨細(xì)都要親自過目，總怕別人沒辦好闖下了幺蛾子。就單說貼LOGO這一塊，一上午就要跑上來四趟，莫小莉貼過的盒子，她都要細(xì)細(xì)看一遍確定無誤才放心。有一次，她看到莫小莉沒按照她指定的程序貼，就生生嘮叨了小莉四遍，來一趟說一趟，搞的事情很嚴(yán)重似的。

LOGO標(biāo)簽一共有八張，也沒有固定好的先后順序，只要求把盒子上的八個地方都貼好就行。莫小莉貼了一上午，組長來檢查也沒有貼漏的現(xiàn)象，正好莫小莉開始貼一個新盒子，剛貼到第二張，就聽到姜紅的聲音拔地響起，牢實把莫小莉的心嚇了一跳，只聽她嚷到：“這哪行，要先貼左邊的圖形才能貼右邊，不然漏了怎么辦？”

說完，一把搶過莫小莉手中的貼紙，開始對著圖案貼起來，嘴里還一邊念叨：“看到?jīng)]？一定要先貼左邊，然后貼右邊才行。就得按這個順序才不能漏。”由于貼了一早上的標(biāo)簽，莫小莉早就對自己貼紙的順序習(xí)慣了，忙解釋道：“我就按自己的來，我都貼習(xí)慣了，您看您檢查了，我也沒遺漏啊。”

“不行不行，必須按我的來。”還沒來得及想一想，姜紅直接就否定了莫小莉的提議。莫小莉感覺自己心里頓時苦苦的。

“一定不能漏，我給你的是200百張，得貼200個盒子才行，不能報廢。記住了啊？”姜紅交代完畢才下二樓去組裝部。莫小莉不得不改變自己剛剛培養(yǎng)的習(xí)慣，慢慢開始貼，還得小心貼，生怕沒貼好報廢了，一根筋繃了一整天，莫小莉活活逼出了一身汗，加之30多度的高溫，等下班回寢室，才發(fā)現(xiàn)花裙子后背全被汗水浸濕了，一身難聞的汗臭還有滿頭發(fā)的灰塵。

莫小莉不是很喜歡姜紅，倒不是因為她沒文化，而是覺得她做事實在是太機(jī)械，由不得別人不聽她的，脾氣還很火爆，做事稍不注意馬虎了，就被她嘮叨來嘮叨去。莫小莉進(jìn)廠的第一天就聽到她在指責(zé)著那個長得嬌小的女生，雖然聽不懂她說的河南方言是什么，但語氣的分貝和那個小女孩臉上的表情就看得出估計話說的不是很好聽。

正因為如此，莫小莉還挺怕那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姜組長。所以做事每次都是拿出百分之一百的精力和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來做，生怕哪次撞到她的槍口上了，搞不好下次在眾目睽睽之下罵的女孩就成了自己。這股子勁頭比在學(xué)校背英語單詞考四級都還有足上幾分。莫小莉在心里想，若是姜紅是自己的高中老師，說不定高考就能如愿考上好大學(xué)了。

也不知流了多少汗，莫小莉覺得自己的口里冒著一股咸味，渴的莫小莉不斷的咽著口水。風(fēng)扇呼呼的響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風(fēng)力很猛，只有莫小莉知道，就是因為風(fēng)這么小，才讓自己一個勁的把身上的水分都流干了。也不知道為什么倉庫這么熱，望著窗外，頓時生起一股凄涼伶仃之感，忽然無比想念起母親來。險些有掩淚的沖動。

莫小莉吞下最后一口唾液，頓時覺得口里又變的苦澀無比起來，特別是看到遠(yuǎn)處的河流的時候，莫小莉想死的心都有了。也不知道是口渴的緣故，還是汗流進(jìn)眼里把眼睛都澀的紅了，莫小莉突然就把一大疊貼紙砸在了地上，頓時，貼紙落下的地方在光線的照耀下，徒然升起了許多灰塵，攪渾了一米陽光。

恰是，倉庫的門開了，莫小莉的心一緊。

連忙裝作彎腰去撿的姿態(tài)，用干渴的嘴解釋著：“組長，貼紙正好掉了。”

然后，莫小莉就聽到幾聲爽朗的笑聲響起，聲音還比較好聽。

抬頭看去，就看到一張白凈的臉，不算帥但很干凈，特別是頜下沒有一丁點胡渣的痕跡。一張莫小莉也辨不出年齡的臉。似乎和自己一般大又似乎長自己很多，整個人氣質(zhì)上看上去，挺成熟，但又和臉很不搭調(diào)。

“你還真會隨機(jī)應(yīng)變，反應(yīng)倒是蠻靈活的，不錯，小妮子。”

莫小莉口渴的仿佛能吞下一條河流，也許正是因為口渴，莫小莉一時怔住， 移目望去，就看到他青筋暴起的手里正握著一瓶周身聚滿水珠的礦泉水，莫小莉覺得自己的世界忽然明亮了，不覺咽了咽口水，又舔了舔嘴唇。也許是看到了莫小莉口渴的樣子，那男生將水伸到莫小莉的跟前，說道：“喝吧。”

要論平常，莫小莉或許還會猶豫幾下，只是今天非比尋常，如今莫小莉可謂是生命垂危，哪里還有閑心來裝模作樣，連忙笑嘻嘻的接過，擰開瓶蓋，就開始猛灌，好在水雖涼卻不冰，喝起來也不會冰的難受。 不消半會功夫，一瓶水奇跡般的見底，連莫小莉都被自己給驚住了。原來自己果真渴的相當(dāng)厲害。

喝完后，莫小莉?qū)擂蔚耐鴮γ娌徽J(rèn)識的男生。

“我太渴了。”莫小莉解釋道。

“我就是來給你送水的。”說完，笑了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見他欲勢要走。莫小莉這才反應(yīng)過來，發(fā)現(xiàn)從剛剛起自己竟連一聲謝謝都沒有說，連忙喊住：“那個，謝謝你啊，麻煩你了。”

“你不記得我了？”聽完他的問話，莫小莉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干愣在原地。

“我就知道是這樣，上次你講的一番話真把我笑傻了，發(fā)現(xiàn)你還挺有趣的。你不認(rèn)得我也正常。以后再認(rèn)識也行。我先下去了，小妮子。”說完，擺了擺手就朝外走去。

這下，莫小莉才聽清楚，他叫自己“小妮子”？

趁著他還沒消失在視線之外，莫小莉連忙從背后喊住，說道：“你等等，你才多大，怎么能叫我小妮子呢？”

那男生轉(zhuǎn)身笑了笑，解釋道：“我當(dāng)然能叫你小妮子，我比你大多了。不然，我叫你莫小姐怎么樣？”那雙笑眼里，莫小莉的確感到他要比自己大。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笑的時候，感覺藏著很深的東西，莫小莉的第七感忽然就在這個時候閃爍起來，直覺告訴她，那是一雙充滿睿智的眼睛。

等到他真正的消失在倉庫門后面，等到門在耳邊響起“啪”的一聲響，莫小莉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莫小莉莫名的笑了笑，嘴還咧的很開。每當(dāng)莫小莉意外發(fā)現(xiàn)有人在意著自己的時候，她就覺得很開心。偌大的倉庫，原來還有人記得，有那么一個她在這里。

莫小莉不是一個丑女孩，但卻是一個平庸的女孩。很瘦，瘦的骨骼嶙峋，雖這么說略有夸張，可是，莫小莉就是如此，是一個在生人面前不怎么愛說話的瘦女孩，很慢熱。又是個莫名其妙，愛多愁善感的女孩。可莫小莉本來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只是九歲過后，她就變成了一個愛瞎想愛哭的敏感女孩。

莫小莉一直到八歲都在奶奶身邊，爺爺去世的早，在莫小莉出生起，就沒有看到過爺爺，只知道，世上最疼愛她的就是奶奶。奶奶在莫小莉心中有著獨(dú)特而唯一的地位，奶奶喜歡莫小莉，最喜歡的就是莫小莉。弟弟出生的時候，家里的親戚都去醫(yī)院看弟弟，唯獨(dú)奶奶留在家里，把莫小莉抱在懷里，說道：“弟弟有這么多人疼著，可奶奶卻只喜歡莉兒一個人。莉兒是奶奶一個人的喲。”那時候，莫小莉才五歲，五歲什么都不懂的年紀(jì)卻唯獨(dú)把這句話，那個擁抱記在了心里。奶奶也是莫小莉最喜歡的人，比媽媽的地位似乎都還高。因為“最喜歡”的含義是那么神圣，意味著，心里分量最重的就是這個“最喜歡”。

可當(dāng)莫小莉九歲的生日還沒到的時候，最喜歡的奶奶就變成了一壇子的灰，封在了東西角那個小山坡的瓷屋子里。那個時候，村里就不流行入土下葬了。還記得奶奶去世的前幾天摔過一跤，當(dāng)時奶奶就已經(jīng)七十歲了。三姑媽打了在外地爸爸的電話，爸爸在趕回來的車上。

當(dāng)時莫小莉正讀四年級上學(xué)期，寄住在學(xué)校老師家，周末才回來。記得期中考試剛考完，正值雙休日要放兩天假。星期五的下午班會，三姑媽突然出現(xiàn)在教師門口，手里拿著一個紅色書包。

莫小莉看到三姑媽跟老師在門口耳語了幾句，就看見老師向自己招手。莫小莉拿了書包，朝門口走去，剛離了座位，右眼皮就猛的跳個不停。

“小莉，走，衣服我都跟你收好了，咱倆快回去。”

“三伯伯，你怎么來接我了？”莫小莉問完。那個時候，莫小莉年紀(jì)小，沒有發(fā)現(xiàn)她剛問完，三姑媽壓下了眼角，臉色很凝重。

坐在三姑媽的單車后座上，莫小莉還唱著SHE的《super star》

你是天

你是地

你是唯一的神話

我只愛你

呦阿妹速配是噠

……

連著那首歌，那一天成了莫小莉童年里最印象深刻的記憶。

到了家，莫小莉喊了幾聲，都沒聽到奶奶的答應(yīng)。以往回來，奶奶都會在后門口等著自己，可那天沒有。

莫小莉書包都沒放下，就快些跑進(jìn)奶奶住的小房間，只見奶奶窩在床上，眼睛睜著。

“吧吧（奶奶的稱呼），你看我給你帶什么了，有冰糖呢。”

莫小莉這才看到奶奶將目光集聚在自己身上。那個時候，莫小莉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沒發(fā)現(xiàn)奶奶正窩在床上，沒發(fā)現(xiàn)奶奶看自己的目光迷迷蒙蒙的。

莫小莉?qū)⒈欠胚M(jìn)奶奶的嘴里，卻看見奶奶將冰糖吐出來放在了手上。指了指靠窗放著的“搖窩”，莫小莉還是嬰兒的時候，早上媽媽喂好了奶，放在搖窩里，然后，奶奶就搖起那“搖窩”，一搖一整天，莫小莉就像睡在秋千里一樣，一睡就是一天，即使餓醒了，也不鬧也不哭，睜著小眼睛，望著奶奶干巴巴的笑。

“那里面有一個嬰兒，給她吃，她吃。”奶奶指著搖窩的手?jǐn)傞_著，上面是沾著口水的一顆冰糖。莫小莉跑過去看，搖窩里堆著衣服，哪里有什么嬰兒，接著又跑回來，對奶奶說：“吧吧，那里面沒有嬰兒啊，只有衣服，這冰糖你吃啊。”

哪知莫小莉剛說完，奶奶像是要掙扎著起來，嘴里哼哼出聲。

“你快些把衣服拿開，里面有嬰兒，別把她閉死了，哼哼……”奶奶剛說完，莫小莉就看到奶奶深凹的眼睛里，流出了兩行清淚。莫小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干巴巴的看著，嘴里不由地喊著：“吧吧，吧吧……”聲音越來越低。

這時候，三姑媽已經(jīng)將單車推到廳上停好，也走進(jìn)了小房間里來。看到奶奶喊著搖窩里有嬰兒，三姑媽不耐煩地對著床上的奶奶說道：“姆媽，別鬼話了，哪里有什么嬰兒。”說完，拉著莫小莉的手，將她牽出房間。出門前，還不忘說一句：“死了也好，算是享福去了。”

莫小莉回頭望著床上的奶奶，手還伸著，眼睛里的淚還流著。

莫小莉聽到了三姑媽的話，可是莫小莉不知道三姑媽在說誰，誰要死了，死了怎么能是享福去了呢？

晚上的時候，三姑媽端的粥，喊了一聲：“姆媽，起來吃飯了，你兒子明天早上就到家了。你可要堅持著看上一眼。你和爹不是都喜歡兒子啦，你看，你癱在床上，你兒子在哪？”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來，這一幕，被躲著門里的莫小莉看得一清二楚。

三姑媽嫁的近，就在另一個村里，之前三姑媽拉著莫小莉出來，就跟莫小莉說道：“你那臟兮噠的吧吧瘋了，你再哈要離得遠(yuǎn)些，別把你嚇到了。”

“我吧吧沒瘋！”說完，莫小莉就掙開三姑媽的手，跑開了。留下三姑媽在后頭大叫：“你別跑遠(yuǎn)了，記得要回來吃飯，我就去做飯的。”

莫小莉在草堆里哭了好久，一直念著：“我吧吧沒瘋……”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天色漸晚，莫小莉這才來找奶奶，聽到三姑媽的單車聲音，這才躲進(jìn)門后面。

等聽到三姑媽單車的聲音遠(yuǎn)去的時候，莫小莉才出來走到奶奶的床邊，莫小莉眼睛紅腫，剛止的淚在看到奶奶的時候又開始流。

“吧吧，三伯伯說你瘋了？你還曉不……曉得……我？”問完，更加喘息著哭起來。奶奶這才看過來，抬起手，擦著莫小莉眼睛上的淚，念叨著：“說的么子話，你就是我的莉兒，我哪么不認(rèn)得你咧。你看，我還留著冰糖你吃呢。”說完，攤開了手里的冰糖。

莫小莉聽到這里才破涕而笑，一喘一唆地說：“我就說吧吧沒瘋。”

第二天，爸爸回來了，還帶上了五歲的弟弟。可去看奶奶的時候，奶奶就已經(jīng)冷了。

人走茶會涼，人走了，身體的溫度也會散去，留下冰冷的身體，那股熟悉的味道也散去了。

奶奶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了，然后，身體就在風(fēng)中變涼。

床頭柜上的粥還在，奶奶動也沒動，已經(jīng)涼了。

做法事的時候，莫小莉第一次看到爸爸哭了。法事第二天，在K城的大姑媽回來了，莫小莉在大姑媽的懷里，兩個人抱住一起，整整哭了一下午。

莫小莉聽到大姑媽說著：“姆媽呀，我對你不起啊，我顧了下一代就忘了你啊。”

法事做完了，大姑媽不知道怎么跟三姑媽吵了架。

好像是三姑媽不肯出份子錢。

在莫小莉的老家有規(guī)定，家里老了人，做法事的三分之一要女兒們湊份子出，三姑媽說自己在家照顧了老母親就不應(yīng)該還出什么份子錢，然后，莫小莉就聽到大姑媽對三姑媽說道：“我還不知道你，你就念著小時候爹沒送你去上學(xué)，你心里恨著，可老母親哪里對不住你了，你憑良心講講。弟弟還有兩個孩子要顧，老母親一個月吃得了多少？你一次兩次打電話過來，說要漲姆媽的生活費(fèi)，都漲到四千一年了，你還講什么你在家顧著老母親。”

三姑媽聽了，瞬間漲紅了臉可還是不服輸?shù)睾暗溃骸澳阏f的好，有本事你回來顧拉，我哪么不見你回來？每次過年回來，就假仁假義的接母親到你家過個十幾天，這十幾天有什么用？也不過做做樣子而已。”說完，莫小莉就看到大姑媽哭了起來，淚水像春天的雷陣大雨。

接著是莫小莉的爸爸喊道：“三姐，份子錢不用你出了。你講這些話，凈欺負(fù)老實的大姐，要是二姐還在，也不會讓你這么欺負(fù)大姐。都不爭了，媽尸骨都還沒寒呢。”

當(dāng)莫小莉九歲滿了以后，就來到了外婆家里。

那天夜里，莫小莉跟他爸說：“爸爸，你把我交代在外婆家吧，我不想去三伯伯家。”

“小莉，不管三伯伯怎么樣，但她對你還是實心的，怎么說她還是你姑媽，聽到爸爸說的沒？”

莫小莉想起奶奶死前三姑媽的話，心里一沉，但還是猶豫著“恩”了一聲。

自從來到外婆家里以后，莫小莉就像變了一個人，以前心里一片澄澈的莫小莉裝進(jìn)了事俗繁雜，心里開始想很多很多的事。

表姐表哥關(guān)系很好，唯獨(dú)莫小莉總感覺自己融不進(jìn)去。一次上街，看著前面的一群人有說有笑，莫小莉忽然就覺得自己顯得那么格格不入。那一天，她跑了回來，事后，沒有人記得她在不在，明明上街之前有喊過她，可她回來了，卻沒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

慢慢的，莫小莉也習(xí)慣了自己的不存在。

抬頭去撿貼紙，發(fā)現(xiàn)貼紙早已被人撿起放在了盒子上，莫小莉知道是誰撿的，這里除了自己就是他，肯定是自己喝水的時候，他撿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姓莫的？還叫自己莫小姐，其實也挺好的。莫小莉在心里覺得甜甜的，原來，一瓶即時水，一份在意的心，是這么令人心動。

望窗外，陽光正好。莫小莉頂著汗涔涔的劉海又開始貼紙，一張，兩張，直到貼完將近一百多個盒子，也就是四站板多的盒子。

晚間八點半下班，累的莫小莉腰都立不起來。

晚上，莫小莉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竟然和白天的那個人去河里捕魚，而夢中的那條河流不正是從三樓倉庫望去時總能看到的那條裝滿星星的河流嗎。那條河流的水很清，魚很多，兩個人捕了很多魚，累的莫小莉一陣腰疼，醒來發(fā)現(xiàn)，腰還是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