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感謝你曾經傷害了我

感謝你曾經傷害了我

故事還要從我高一的時候講起。

那個時候的我上高一，老金則混跡江湖多年。老金是操縱我們班實權的的班主任兼任化學老師。他頭發有點禿了，個頭有點矮，說起話來滔滔不絕，從硫酸銅講到化合價，從化學方程式講到氧化還原反應。一天4節課，喝口水，繼續講，也不嫌累。

而我是那個時候班里唯一一個“高冷型”的分子，你可以理解為不合群，因為我幾乎找不到與別人共有的話題，班級體育課我總是那個跑在最后的人，倒不是因為慢，而是我在任何人中間插隊都會引起別人的嗤之以鼻。

之后發生的幾件事情作用在了我跟老金身上，并讓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還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那是我上高中的第一個冬天，這天晚上，老金檢查完衛生，目光停留在我床上的被子。

“怎么不按照學校的規章制度來？我不是說過了嗎？要統一顏色的被罩”從老金微醺的語氣中，我估計今天晚上喝了點酒。

“那個，被罩太小了，還——”

“那就別蓋這床被子？！”老金毫不留情的打斷了我的言語。

“憑什么你說不蓋就不蓋”我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我的家族有一個習慣，遠在外地的孩子總要帶一床由母親親自縫制的被子。這樣可以祈求平安。至今還從來沒有人這樣橫加干涉，我感到深深的被傷害。

人越來越多，值班的其他老師也擠進這個本該是4個人的私人空間。不對，那是我現在的理解。當時我連一床被子都保護不了。何談私人空間。我們兩個互不相讓。雖然這件事最后以不了了之為結局。但我知道，我給老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那個時候的“夢想指揮棒”（老金）就像被你踹了一腳，而你猛然發現，代價是你將面對的是言語的污蔑，遲鈍，怠慢和隨之而來的拉鋸戰。

果然在那之后老金面對我的嘴臉不再是溫和而是一種犀利，一種像閃電般的威力。這使我不敢去像往常一樣問他問題。化學成績也一落千丈。

而之后發生的一件事徹底撕裂了我們師生之間本該留存的情誼。

那是一個下午，老金在講臺上眉飛色舞，我在倒數第二排的位置上寫著自己的生活小感想。“被罩事件”發生之后我被以合理的理由換位置。我想既然聽不懂，那就緩解一下心情吧。我開始發呆，我開始想著如何讓自己更快走出這一年的光景。我想象著以后可以買一座海邊的房子······卻不料猛然被同桌的一腳給踩醒。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我猛然發現班上所有同學幾乎以同樣的速度轉過頭，看著我，空氣仿佛凝固，人的心跳都可以觸摸到。“請——回答一下這個問題？”我苦思冥想之際我絲毫沒有防備就被提問一個問題。慌亂中，我拿出了那張空白的試卷，腦子一片空白。

接下來的結果可想而知。讓我更為難堪的是，老金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讀出了那些我“相當幼稚”的文字，并以嘲笑的語氣繼續調侃。也幾乎是同一時間，那些不成文字的文字，以一種完美拋物曲線的姿勢并隨著一聲哐當被投進了垃圾桶。

從那之后的日子，我對理科的興趣一落千丈，讓本該懷有理科傳承夢想的父親心傷。而我與老金的矛盾也頗為難受。哪怕是一分一秒都像是在煎熬。一方面我必須接接受來老金的精神摧殘，我覺得他舉出的所有例子都在針對我，嘲笑我，而另一方面在那樣一個體制中，所有的人都要對老師低眉順眼。所有私底下的信誓旦旦到最后都成為了所謂背叛和疏離。

到最后逐漸演變成我跟著一幫江湖人士在廁所狹長的過道上吞云吐霧，稱兄道弟，談資論輩，還要時刻提防來自教務處的巡邏。

一年后，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文科。

再后來，那個當年與老師爭執的孩子成了如今的我。也許老金已經忘記了那個激進偏執的我。他也許從來就沒有放在心上，但是我始終沒有忘掉他。

若不是他，我也不會重新撿起那些被他扔進垃圾桶中的文字，也不會繼續碼字，也不會偷偷拿去投稿，也不會固執的堅信，一定要證明給老金看。并有一天驚喜的發現，這個曾經齷齪的在廁所里抽煙的臭小子竟然上了一本所謂的“心靈雞湯”真是豈有此理。

哎，那么今天是不是應該表現的好一點？對，不能再說臟話了。字體也要寫的規整一些了。不能那么潦草了。不可以再抽煙了。演講比賽上可要穿一身潔白的正裝。這樣可以給女神留下一個好印象。

“哎，老趙，你這是咋了”那些還在沉淪中的“難兄難弟”怎么也沒有料到一個曾經留有污跡的臭小子怎么開始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對的，他們不懂的這種魔力。

而之后的日子里，我也慢慢能夠坦然。老金也沒有錯，他勤勤懇懇工作，所謂的標準一致也不過是符合學校規定好在年終考評的時候多拿一點獎金。而那所謂的拿我開刀只不過是讓我集中精神聽課，最為重要的在我眼里的所謂嘲笑更是無稽之談。像是21世紀青年人的迫害妄想癥。現在想想，他憑什么要跟我過不去？

我不恨老金，正如所有的母親對待自己的子女一般，幾乎所有的高中老師拿著微薄的薪水卻不曾得到朝九晚五的生活。他們把自己的心血付出在了講臺，卻要面臨來自升學的壓力，領導的指標，和家長的咆哮與不滿。而我與老金的沖突在于某一點，在那個特定的年代，被我刻意放大導致自己的放浪形骸。那個未曾愈合的傷口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卻被一個固執的心所堅持，產生了神奇的化學效應，并為了一個勉強的理由開始了漫長的訴說，或是在無聊的化學課，或是在某個不開心的夜晚。并最終成就了如今的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遇到老金，我會說一聲謝謝。若不是他，我也成不了現在的自己。也正是有了你的那些“傷害”，讓頹廢的自己有了一絲堅持下去的理由并一直延續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