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麻棧是被遺棄的中堂子開的連鎖旅店,是給來自四面八方的華句氏和摩呵樂住的。
摩呵樂體內有灼灼,壽命一般是兩百年,所以經常會出現這種情況——華句氏死了摩呵樂還沒死。中堂子不像小品,莕菜這類自由的摩呵樂,它們一生只有一位主人,主人去世對于中堂子來說等于被拋棄。被拋棄的中堂子會被趕出舍人寺,流離失所的它們只能寄居在旅店客棧。為了生存它們盤下了幾家破舊小旅館,改名麻麻棧,開始著手召集更多的伙伴來投資。華九間有多少被遺棄的中堂子,在麻麻棧開張大吉的那天才被人具體統計出來,一萬兩千八百九十六個,它們實打實塞滿了兩層樓的麻麻客棧的每個角落,甚至是錢柜,廚房鍋底,老鼠洞里,那涌動的場面不適合有密集恐懼癥的人觀看。中堂子非常多力量非常大,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麻麻棧以299792.458千米每秒的光之速度遍布華九間的每個角落,成為華九間數量最多的連鎖旅店。
麻麻棧在青木縣統一的外形是幾塊舊木板搭制的兩層樓高的房屋,挺寒酸的,扎在一堆花花綠綠商鋪中間很難找到的那種。在花晴明沒到四神縣之前,她一直以為麻麻棧就是這樣的寒酸,這讓她曾經一度瞧不起麻麻棧的掌柜,就是那個總是叫她和初一路去麻麻棧掃地擦桌子,洗菜刷碗的馬宿蘭。無論時間無論地點無論人物,她傳給舍人的鴿哥蛋總是這樣一句:馬上來干活,所以江湖人稱(就是很多個被她叫去過干活的舍人取的)“馬上來”。
四神縣的麻麻棧旅館的每個角落都是閃亮閃亮的,遠遠看去就像一只挺胸昂頭的發金光的公雞,特別高大華麗。花晴明和初一路兩個初進門的鄉巴佬連連發出哇哇聲,引得路過的華句氏都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
“哇,你看那個大鳥雕塑,金光閃閃的,好亮。”花晴明指著旅館一樓大廳中央三足烏的鍍金雕像說。
“給我們開門的兩個中堂子踩的高蹺至少有兩個我這么高。”初一路不斷回頭看向門口兩個踩著高蹺為來客開門的中堂子。
花晴明幸災樂禍地說:“‘馬上來’的麻麻棧和這里根本沒得比嘛。”
來到柜臺,是一個身體萎縮得十分厲害的中堂子老頭接待他們,它盤腿坐在幾乎和柜臺一樣高的高腳凳上,干枯皸裂的小臉是陽光燦爛的笑容,不過卻意外的和諧。
“歡迎來到麻麻棧,我是這里的掌柜尚楊。二位需要點什么?”它清晰圓潤的嗓音是和干縮的外表有很大的差別,卻還是讓人看得很順眼。
“我們需要兩間客房。”花晴明說。
“兩間單間嗎?”尚楊邊說邊麻利地用他瘦小的手指翻開它旁邊一本一米多這么厚書籍,幾乎是它的兩三倍這么高。它不需要費力地爬到書面上去認字,用一支特制能彎曲的筆在紙面上靈活地滑動。
“對。”
尚楊又翻了一頁,筆繼續滑動,它繼續說:“我們這里有風景極佳,坐北朝南的甲字一號房,有經濟實惠的標準麻麻房,還有通風透氣的地窖屋,巴拉巴拉……”
等尚楊一口氣以平穩而超快速的語速念完它們麻麻棧的全部房間類型時,花晴明的大腦還停留在“經濟實惠的標準麻麻房”這點上。它的語速快得像一陣狂暴龍卷風,他們大腦簡直不能反應過來。
“不知二位喜歡哪種?”
“文昌甲字一號樓怎么樣?”初一路只聽見了第一個。
尚楊倆小眼睛一亮,喜滋滋地說道:“這位先生真有眼光,我們棧里的甲字一號房可是位于三足烏樓的頂閣中,坐北朝南向,冬暖夏涼,采光度極佳,包攬四神縣一半以上的優美景色……”
初一路急急打住尚楊,他聽得頭暈,“聽你說得這么好,它一定很貴。”
“一晚五片金葉子。”
初一路倒吸了口氣,花晴明的嘴巴合不上了。
“我們身上只有十片銅葉子,給我們推薦個適合我們的房間類型。”初一路沒有理一直在拉扯他衣服給他使眼色的花晴明。
“一定要很亮的房間。”他補了句。
尚楊聽了初一路的話,想了會,把書翻到后面,認認真真地閱讀了其中一頁。
“三里外的李家酒坊地窖屋,光線保證充足,一晚三片銅葉子。不知二位可滿意?”
“滿意,滿意。”初一路連連點頭。
只見彎曲筆在在紙上劃了幾筆,刺啦一聲,尚楊撕下兩張紙交給初一路和花晴明。
“兩位請拿好制屋絲,右邊第八扇門進入,自有中堂子為您二位帶路。”
花晴明想問這制屋絲是什么,可后面已經有人在排隊等著了,于是她和初一路退了出來,抱著疑問往右邊的第八扇門走去。
每一扇門相隔不到一米,都是溫暖的米黃色木門,門上有一些簡單的雕刻,有盛開的花朵,有垂吊的藤蔓,還有萌萌的小動物,刻的都是讓人看了很舒服的圖案。第八扇門雕的是一對胖娃娃抱著酒盅,守在一旁的中堂子為他們推開門,花晴明竟然又看到一面墻。
“兩位請跟我來。”中堂子一進門就消失了。
“難道它穿墻了?”初一路問花晴明。
“有些像瓦卡鹿的物。”
“進去吧。”初一路一腳跨了進去。
花晴明隨后,還邊嘀咕著:“好緊張好興奮。”
原來這門后是一條不到一米寬的又長又深的通道。從外面一扇扇相隔不到一米的門來看,很容易讓人以為門后面都是一條條長長的通道,而事實上它就是一條條長長的通道,只不過這是一條條橫著的通道,而不是豎著的。
初一路進門向右轉,入眼的是一條長不見底的曲折幽深的道道。走了幾步,聽見身后的花晴明發出驚呼聲。
她指著右邊的墻壁說:“初一你快看。”
初一路看過去,入眼的是一副彩色的美女圖,整副畫比他要高出許多,嵌在一個紅色木框里。順著目光往前望過去,還有許許多多的漂亮圖畫被嵌在框里,然后連成了一道墻。
初一路和花晴明都想摸一下。
“先生,這屏風碰不得。”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在前面的中堂子突然出現在了初一路的腳下,嚇了他一跳。
“為什么不能碰?”花晴明從初一路身后探出腦袋。
“這是千扇屏風,每副畫后是通向四神府麻麻棧在華九間各地的房間。”
“既然是這樣,碰一下也不會怎么樣。”花晴明說。
“先生剛才要碰的那扇屏風是美人畫,而不是能穿越空間的千門畫。美人畫里面是真的藏著一位美人,如果先生把她請出來了,她不想再回去了,就會一直跟著先生的。”
“呀,里面還藏著人。”花晴明對這個千門屏風一下子就感興趣了。
不過初一路關注的重點卻是……
“如果她一直跟著我會怎么樣?”
“這位美人的名字叫張蔓(wan),她第一喜歡的食物是榴蓮。如果你不給夠她吃一百個榴蓮的話,她就會哭,一直哭,直到她覺得哭夠了才會回到屏風里。”
“你怎么知道的?”這榴蓮美人太嚇人了。
“尚楊老板和我們說過,曾經有位華句氏無意間將她放出來,然后沒有足夠的錢買一百個榴蓮給她吃,張蔓對著他哭了整整一年零五個月。后來聽人說那位華句氏受感染也變成了個淚人兒。”
“淚人兒?”初一路詫異。
“淚人兒說的是擅長很多種哭法的人,那位華句氏擅長嚎啕大哭,小聲啜泣……等三十九種不同的哭法。”
“這樣啊,那我覺得淚美人會更好聽。”花晴明說。
中堂子搖了搖頭,“他是一個男的。”
初一路暗暗倒吸了口涼氣,不著痕跡的離那張蔓美人圖遠遠的,遠遠的。
“兩位請繼續跟著我走,有什么問題盡管問我。”
花晴明聽它這么一說,馬上就有問題了。
她拿起手里的制屋絲,“這制屋絲有什么作用?我從來沒聽過。”
“制屋絲正是制作房間的絲線。”
說到這里,花晴明算懂了,“哦,就是和青木麻麻棧的七巧板差不多。七巧板把房間的空間瞬間移到目的地,而制屋絲就是直接在目的地造房間。我說的對不對?”
中堂子回頭對花晴明抱以一記溫柔有禮的笑容,“是的,沒錯。”
這一路走過來,花晴明和初一路不僅看到了美人畫,還看到了野獸圖,山水畫,和各種各樣的古怪圖畫。花晴明說自己膽子小,怕恐怖兇狠的東西。面對一副副面容兇惡的野獸圖,花晴明不敢看,卻又實在忍不住想看。于是她就從手指縫里偷瞄,瞄到實在太恐怖的就趕緊不看,趕緊忘掉,選擇性地看不怎么恐怖兇狠的野獸。
初一路不理解并暗諷她這種行為。
花晴明覺得這辦法很好,哪里不被他理解了。愛看鬼片的人永遠也不理解怕看鬼片的人的心情。
就這樣走了有五六分鐘,他們一行人在一扇畫著金黃的秋收小麥的屏風畫停下。
“二位,這扇千門畫后面就是李家酒坊的地窖屋。”中堂子伸出手,伸展五指微動,“這是打開制屋絲的奏指,請記好。”接著又演示了一遍。
等初一路和花晴明都記好制屋絲的奏指,中堂子站到千門畫旁邊,聲音清脆悅耳,“我的名字是見點點,祝兩位有個愉快的夜晚。”
愉快的夜晚……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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