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并不適合

　　戴峰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里和武維揚碰上面。

　　偌大的教室零零碎碎的坐了二十多個人，還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入座。長長的橫幅掛在教室的前端，上面寫著，“志愿者歡迎會”。

　　戴峰是受周六臨時有事的室友之托，幫忙來參加這次會議。本來只是代人參加，戴峰入了教室就尋了最后幾排座位，也不打算仔細聽，準備錄了音帶回去交差。剛一坐下，就發(fā)現(xiàn)右前方坐著一個有些眼熟的身影。

　　戴峰靜靜坐在教室后排，看著這個突然闖入球隊，掀起風波，被安偍看重，卻又行事低調(diào)的人的背影。戴峰第一次覺得對某個人有些上心了。一半來自于安偍的那些話，一半也來源于武維揚這個人渾身散發(fā)出一種獨特的感覺。

　　籃球指導，能坐上這個職位的人應該都不簡單。而面前的這個人，卻完全沒有自己以往認識的“強者”的氣質(zhì)。籃球這項運動，強者和弱者有著明顯的區(qū)別。強者有著強大的氣場，那是一種即使站在場上不動，也能讓人明顯感覺其到存在的氣場。而弱者無論如何在球場上張牙舞爪，卻還是會被一眼洞見其虛張聲勢。不同于一般的籃球運動員，指導被要求能夠更好地運籌，能夠做到技術(shù)訓練、賽程指導、比賽安排等方方面面的均衡。比起賽場上技術(shù)和體力的博弈，指導更像是在場外的落棋下定的“幕后黑手”。

　　戴峰見過兩隊球員資質(zhì)差不多的情況下，指導對球員的安排是如何影響最后比賽結(jié)局的。賽場如戰(zhàn)場，田忌賽馬般，指導要洞悉每個球員的優(yōu)長差劣，要能衡量出以此擊彼的勝算，甚至，還要能預算出球員可能出現(xiàn)的發(fā)揮失常和能力爆發(fā)。實戰(zhàn)比賽是球技增長最迅速的方式，如何在保證勝算的情況下，利用一場比賽刺激球員能力的突破，這是衡量一個優(yōu)秀的指導標準。

　　而武維揚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球場外普通的觀眾甲乙丙丁而已。無怪曹雅敢對她訌上，相似的年齡，卻要活生生拉出兩個人的等級差異，實在沒有看出一點說服力。精于場上運籌而不善球技的指導也有，但是這樣的人一般都善于人際關(guān)系，懂得如何通過絕對正確的意見來維護自己指導的地位。而武維揚一出場，就和女籃的隊長成了對頭……她真的懂得如何指導一支球隊么？安偍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性……

　　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戴峰盯著她的背影，別有意味地想。

　　“嗨！”

　　武維揚轉(zhuǎn)過頭看著坐到自己旁邊的人。最近很容易被搭訕啊，明明周圍還有很多的空位……

　　“應該記得我吧，雖然沒怎么說過話?！贝鞣迮κ棺约嚎雌饋肀容^……親切?！澳愫茫医写鞣濉！?/p>

　　武維揚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記得。

　　戴峰“……”

　　武維揚“……”

　　“咳。”戴峰背書似地說著下一句搭訕：“你也來參加志愿者啊?！?/p>

　　武維揚再次點了點頭。

　　戴峰“……”

　　武維揚“……”

　　所有可能的聊天話題統(tǒng)統(tǒng)被武維揚的點頭冷凍了。

　　“……那個”戴峰深呼吸了一口，“你打算怎么指導我們？”

　　武維揚臉上閃過一絲幾乎不可見的驚訝。這么快就想把我趕走了？

　　“抱歉呢，之前跟你們的隊長吵了一架。你們不用在意我的，等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會把指導的位置辭掉。這段時間就麻煩你們先忽略我吧。開會比賽什么的，也不用通知我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應該夠明白了吧。

　　戴峰沒料到自己等來的是這個回答，又是半晌接不上話。

　　“為、為什么？”

　　“恩？為什么——”武維揚蹙了蹙眉，“大概是因為——我不喜歡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吧?！?/p>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歡籃球？”

　　又是一陣沉默。

　　“你喜歡籃球么？”武維揚反問。

　　“恩，熱愛?！?/p>

　　真是果斷的回答呢。

　　武維揚直視戴峰雙眸，突然忍不住地嘴角上揚。

　　自從見面，戴峰是第一次見她笑。原以為是個冷漠又高傲的人，笑起來也會……有點好看。

　　“我看過你的資料，在歐陽老師那里。一年級的時候就可以上場，你確實是很厲害的人。為什么不當院隊隊長呢？”

　　戴峰被她莫名其妙的問題卡到了。

　　“隊長？隊長是沈今威啊?！?/p>

　　“如果沒有他呢?！?/p>

　　“沒有他，我不知道?！贝鞣逍α耍拔也⒉贿m合當隊長。”

　　“我呢，也并不適合當‘你們的指導’。”

　　武維揚站起身來，戴峰才注意到原來歡迎會已經(jīng)宣布結(jié)束了。

　　“我更不適合‘籃球經(jīng)理’?！?/p>

　　“你不愿意指導球隊？是因為曹雅還是……”

　　“跟她沒有關(guān)系，我不是肚量那么小的人。就當做我不擅長吧?！?/p>

　　“等一下，”戴峰也從座位上站起來?！鞍矀ㄕf……”

　　“不用管他跟你說過什么，你不必在意。我是真的并不擅長打籃球，一進球隊就跟你們起了沖突并不是本意。抱歉，”武維揚看看手表，“我還有事，想先走了?！?/p>

　　“那……再見?！睗M肚子的疑問被戴峰憋回去，換上了一句禮貌的道別。

　　“哦，對了?！蔽渚S揚走了幾步又停下，“你其實更適合打大前鋒，而不是現(xiàn)在的中鋒?！?/p>

　　戴峰站在原地，目送武維揚隨著人流離開教室，心臟卻被她最后那句話戳中。

　　出了教室門，武維揚隨著擁擠的人流慢慢朝樓道走去。

　　啪。

　　肩膀上被人輕輕拍了拍。

　　武維揚轉(zhuǎn)身，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我有這么平易近人么？武維揚默默在心里反省自己。

　　“嗨！我終于想起你了！”楊亞素有些興奮地擠過來，走在武維揚旁邊。

　　“嗯。”武維揚扯出一個笑：前天我們不是才在籃球部上碰過面么。

　　“你大概不認識我，但是我對你有些眼熟呢！”

　　武維揚不吭聲繼續(xù)往前走。

　　“那個，你是妖刀的指導是吧？”

　　武維揚猛然剎住了腳步。

　　“你……知道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