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三輪車上的童話

　　掛到國寶電話的時候，剛好下起了雪，風和雪都不算大但很密，不一會兒一路都是雪。

　　伊麗扶著郁可就這樣坐在江邊，仰起頭天空灰蒙蒙一片，只有一顆顆雪在瞳孔中倒影。她伸出手接住飄下的雪，卻凍的已沒有知覺。扯了扯嘴角一陣苦笑。她想起了賣火柴的小女孩。她好不容易參加了舞會，結束后便倫為賣火柴的小女孩了。

　　伊麗輕撫郁可皺起的眉毛。她知道郁可做著噩夢，但又無奈只能這樣看著連溫暖也給不了她。又想起郁可的那番話，現在想想又覺得荒唐。但恰恰年少的感情總是這樣單純，盲目，大起大落。明知道是飛蛾撲火卻還要親手在心上劃一道觸目驚心的刮痕。才甘心，亦或者說才肯甘心。

　　我們就是那樣，在記憶的回聲中漸漸成熟。然后模糊了愉快與傷感的界線。

　　人，都是這么長大老去的。

　　聽到有人叫自己，伊麗回過頭，因大雪而模糊的背影在視線中逐漸清晰——國寶像個幾十歲的老爺子一樣搖搖晃晃的踩著三輪車往自己那行來。在伊麗旁停了下來，國寶沒有戴手套臉和手都凍得發紫，略有些生氣，氣喘吁吁，罵道：“晚自習不來，打電話又不聽，你知我有多擔心！”

　　伊麗一時無言，鼻子一酸，心理十分感動。因為自己一個電話，冒著危險爬出學校，不由萬里趕過來。千萬感情中，愛情并不是最美，卻最煽動忍心，就因為這份最單純的悸動。

　　也正因為這樣，郁可明知沒結果也愿意飛蛾撲火。因為那道光明曾照亮過我們灰色的人生。在歲月的海洋里，忘乎所以追求的也僅是如此，有過這份感動，流過這行淚，我們的青春便足夠了。

　　“呢，寶，我見過騎著馬接公主的，也在動漫里見過騎著豬接公主的，怎么沒見過你這樣騎著三輪車接公主？”

國寶有氣無力的白了伊麗一眼。

　　伊麗在三輪車上面站起來，國寶踩著三輪車有節奏的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響。深呼吸一口，放眼望去去，沒有高樓大廈的城市，像一副有呼吸的墨水畫，靜謐而又舒服。故城淡淡色光裝點著迎面飄下的雪，兩人就像被幸福剪彩的畫面。

　　國寶笑笑，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三輪車是偉大的發明，它不僅不會讓人摔著，還能讓我在半夜撿到頭自稱公主的豬。你說神奇不神奇？”

　　伊麗被逗樂，咯咯的笑了起來。吧手放到嘴邊形成一個喇叭，在后面大喊，傻子。說完伊麗從背后抱著國寶，吧臉貼緊國寶的背，嘴角幸福的揚起。

　　傻子！青春路上的我們都是傻子，所以才叫幸福。才更容易讓后來懷念。

　　大概十來分鐘，國寶便在一座極其普通的房子停了下來。

　　“呢，不會吵到你爸媽嗎？”國寶背起郁可，推門而入，伊麗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問。

　　國寶眼神那么一瞬間暗淡下去，很快又恢復原樣，笑笑：“不會，爸媽都在南方打工，常年不回來，奶奶去年......去年也走了。現在就只有我一個人。”

　　哦。伊麗也看出國寶的神情，也知道什么該問是不該問。便應了聲，沉默下去。

　　伊麗幫郁可換好嘔吐的臟衣服，安頓好后已是凌晨。走出房間，大廳里充滿濃濃的咖啡味。整個人頓時精神多了。

　　國寶發呆地望著靈堂的照片，仿佛跌落進舊日的時光。伊麗不忍打擾，便輕手輕腳的坐下，端起咖啡，冰冷的手掌得到暖和整個人都松了下來。

　　“對不起呢，我這只有咖啡。”望著伊麗一臉愜意的表情，國寶笑笑說。

　　“哦？哦，沒事，我挺喜歡喝咖啡的。”伊麗沉默了下接著說：：“那照片是你奶奶吧？”

　　“嗯，我爸媽長年在南方打工，有時候買不到車票連過年也不回來。我就是被奶奶一手拉大，感情極好......她人也很好，有忙必幫。可后面老了，遲鈍了，附近的人都嫌棄她...也包或我。那時她經常撿些貓貓狗狗回來養，有時還犯糊涂吧人家的狗也撿回來。”國寶說到這苦澀的扯扯嘴角算是笑了，繼續說：“我罵她說這些流浪貓狗臟，叫她丟掉，她不肯，我們便大吵一架。后來...后來不久她為救一只掉進河里的貓不小心失足也跌進河里......”

　　國寶說到這沒往下說，眼眶在咖啡冒出的白氣中迅速的泛紅。

　　伊麗握著咖啡杯，沉默著沒有接話。不知如何安慰。看向靈堂的照片，長滿皺紋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心也跟著酸了起來。

　　“國寶，有些人注定無法忘記，即使在你成長之初他們已經消失，但他們被印刻在我們的生命線上，無法磨滅。而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懷戀，祭奠以及帶著他們那份期望活下去。”伊麗說完感覺又有些嚴肅，微吐舌頭：“照書上般的。”

　　國寶沒有說話，給了個清爽的笑容算是答應。

　　“國寶，帶我去逛逛故城。”伊麗突然心血來潮突然道。

　　于是就這樣國寶踩著三輪車，載著豬公主在時光靜靜的故城中游走。

　　國寶伊麗全副武裝出來時，雪已經停下，偶爾有一兩顆明亮的星星遺落在天邊，寂靜的閃爍著光芒。

　　由于雪積的太深，沒行幾步國寶便氣喘吁吁的倒在雪地上。這場莫名其妙的夜游也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終止了。

　　國寶家雖普通但地方很大，有個空曠的后院。伊麗高興的走過去說，我們畫些什么，看誰畫的好看。

　　于是兩人便在雪地上踩來踩去。

　　“你畫的是什么呀？花？一點都不圓。”

　　“豬就是豬，你見過圓的花？”國寶抗議道。

　　伊麗又回應國寶：“你看看你的花瓣，參齊不齊，我還以為是屎呢！你看我的小熊多可愛！”

　　“我勒個去，這是熊？！究竟被人打了多少拳，你看臉都是歪的，亮瞎我的鈦合金狗眼！”

　　“你...！”伊麗團起地上的雪，捏成雪球砸向國寶。“你不許還手，也不許躲！”

　　“你當我傻子不成啊”

　　兩人一邊跑一邊大笑，直到精疲力盡。躺在雪地上，喘著氣，相互看了看，再次大笑起來。故城的晴夜，月亮掛在上面，照亮依稀飄過的云朵。干冷的大風帶著雪的氣味，唰唰的掛過國寶家后院的大橘子書。樹已經褪盡葉子。中間有個鳥窩，帶著點點白雪。像是明亮的眼睛。

　　此刻，伊麗忽然想起這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畫面。那無數個咬著牙寫下的童話就像現在眼前這一切一樣。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了。

　　國寶站了起來，拍拍背上的雪，回頭說，晚了，回去睡吧。伊麗突然從背后報著國寶雙手放進他的口袋了，貼緊國寶的背，彼此呼吸聲清晰可見。這樣安詳的氣氛過了一會兒伊麗說：“國寶，我喜歡湖北的雪，湖北冬天的夜晚。但我更喜歡有你在身邊，所以你以后要在湖北買座房子，我們還要是這個樣子，在這樣的夜晚里打雪仗。我們要永遠，永遠在一起。”

　　嗯，我會的，相信我，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嗯...末了，伊麗又自言自語似的，無限肯定的加上。我相信你。

　　國寶轉過身俯下頭吻向伊麗。伊麗踮起腳迎上去，激吻間伊麗吧國寶報得更緊，感受著唇上的溫度，無限幸福甜蜜。

　　在這個依稀看到未來的冬夜，兩人懷抱著脆弱而盛大的野心，不知天高地厚的許下美麗的諾言嗎——永遠在一起。

　　時間就停留在緊緊相吻的這刻，仿佛除了彼此之外這一切都不在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