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名字

　　十月一的小長假，我幾乎是跟光子混在一起的。光子是我老爸朋友的兒子，是我名副其實的發小，說白了就是從小光屁股一起長大，而長大后又穿同一條褲子的這種關系。他大名叫潘小光，可他長得結結實實的，一米八五的個子，皮膚黝黑，又剃著一個貼頭皮的球頭，成天吊兒郎當的，不知道的以為他是個地痞流氓，但了解他的人都清楚，其實在這一東北爺內心也是挺文藝的。

　　但這種真實他從不輕易表現出來。他總以為一下子就被別人看穿的人，就像當眾被人扒了赤裸裸地然后用眼神就給**了一樣，那種感覺，比真的被人**了還惡心。

　　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他比我大一歲，就比我多經歷了一年的人生，所以，很多事情上，我都是聽他的，也很少反駁他。就算在他初中那年把人家女生搞懷孕了，又被學校給開除的時候，我都沒批評他，反而還覺得他挺前衛的。所以在眾多哥們中，他只對我最親，也對我最真，就像是親哥哥那樣。

　　我想這就是我多年來支持他的回報。

　　而此時我正享受著他對我的回報中的之一。我坐在他的奧迪的副駕駛上，透過車窗，我嬉笑著：“叫你拽吧，就算你開的是四環，你也不能從這幫人的頭上飛過去，明知道放假，人多，你還把車開進來。”

　　光子不看我，眼睛直盯著從車邊路過的美女：“我不尋思要給你長點面子嗎？我就是怕你節省的太寒酸，才好心來接你的，你以為我忍心叫你去擠公交車嗎？”

　　“你是來給你自己長面來了吧，我看你接我是假，看美女卻是真。”他這簡單的心思我還是能看出來的。

　　“別扯了，我要是真想找小姑娘的話，我就開我的大奔來了。”

　　“我可聽說你的大奔在昨天跟一大卡親吻了，結果吻的很慘不忍睹啊。”

　　“看不出來你在這么一個閉塞的校園里，消息還挺靈通啊。”

　　“正是因為太閉塞了，所以我媽昨晚才特地打電話告訴我說，光子那小子開車太不靠譜，在郊區里跟一個大卡車裝*，結果就差自己沒塞進卡車底下了，讓我千萬別坐你的車，就算我走著回去都是可以的。”

　　“你媽就是這么跟你說的？”光子轉過頭十分質疑。

　　“對啊，所以現在我正在違抗我媽的圣旨，在無償地讓你迫害我的生命。”

　　然后光子就拿出了電話，我問他干嘛，他說給你媽打電話，拿她的兒子威脅她，勒索點錢財。真是夠流氓的了，我看車前面的路一點點變得通常通暢，趕緊叫他快點開，我是想讓他快點離開，省得在這里招搖過市，我還真慶幸他的大奔掛了。

　　“不過我說你們學校的姑娘還真多，你小子真是夠陰險的，念個師范，回頭就是想給你媽領回去個兒媳婦吧，順利的話，還能帶個孫子呢。”光子的思想永遠這么遭人唾棄。

　　“你是在嫉妒我嗎，不過這事我可不如你，早在五年前你就已經做到了，你才是我的前輩呢。”“去，別說什么都扯到我那件事上，那可是我的傷疤，你這是在給我的傷口上撒鹽知道嗎？你小子就是不懂，我那時候雖然小，但我跟那姑娘事是真愛，你懂嗎？看你這個愣頭愣腦的樣，你就什么都不懂，唉。”說著他長嘆一口氣，一只手把著方向盤，另一只手附在了他的腦門上，看樣子還挺傷懷的。

　　不過我覺得此刻他該做的不是在那瞎感傷，而是趕緊踩下剎車，他開的有點快，以至于我們很快就趕上了前面那堆人的步伐，我說：“剎車。”

　　他的一只手附在他的腦門上。

　　我又說：“剎車。”

　　他的一只手附在他的腦門上。

　　我說：”快他媽的給我剎車。”

　　他終于反應過來，就在車頭吻了前面的人的行李箱之前，車站住了，光子脫口說了句：“我*，又差點撞了。”說完一只手附在了腦門上，轉頭對我很平淡地說：“我們倆那時候是真愛，你知道嗎？”我差點要揍他，我說：“我知道你大爺。”

　　瞬間就聽見車窗外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罵聲：“你大爺的，你知道你剛才差點撞死我嗎？”我無動于衷地笑了，問光子：“你知道嗎，大爺？”

　　二十分鐘之后，我們順利地從校園里穿越出來，在車子開出大門口的時候，我有種刑滿釋放的感覺，可我并不覺得在學校的這一個月里，有多么地受壓迫，只是好久沒出校園走走了，雖然離家并不是很遠，只是半個小時不到的車程，但我從沒一天想過要回家，或許是在外慣了，而家反而就不習慣了。

　　大約從初中以后，或者是在光子被學校開除之后，我就很少在家待著了，每逢放假都是先跑到光子那里，再跟他一起跑到別人那里，別人是各種各樣的，有彈吉他的華子，有跳街舞的笨笨，有玩架子鼓的波濤，還有安靜地彈鋼琴的大魚，最讓我欣賞的是那個會畫畫的小黑，他幾乎無所不能，什么都會畫，而且還畫的有模有樣，我們經常聚會的地下室里的墻壁，都是他的杰作。

　　我成天和他們混在一起，也耳濡目染地對藝術有了些親切感。看見什么都想試探一下，終于有一天光子問我，要不要跟華子學彈吉他？我問為什么。

　　光子說，那些女生們都喜歡會彈吉他的男生。

　　我說，學。

　　華子和我年齡相仿，他言語不多，卻平易近人，作為一名男生，我都能從他的身上聞到一股特有的氣味，光子告訴我，那就是彈吉他的男人的魅力，賦有一種別人猜不到的神秘感。我覺得華子是挺神秘的，每當我叫他師傅并問我彈得怎么樣的時候，他都低著頭不吭聲，表情又很凝重，果然，他這個樣子我什么都猜不到。

　　華子教了我兩年半的吉他后，就莫名地消失了，我們誰都沒去找他，因為他在墻上給我們留了一句話，用藍色的粉筆歪歪斜斜寫著：“我走了，別找我了，我去了遠方。”而他那把被磨得掉了漆得木吉它卻留在了他平時坐的凳子上，那天，我們幾個人很不自覺地站成了一排，望著那把安靜地躺在那里的吉它，沉默了好久。

　　那把吉它自華子走后就一直沒再響過，從此后我就把凳子搬到了華子的凳子的旁邊，每次都會把華子教過我的曲子彈一遍，再靜靜地坐上半天。我在想遠方的他一定能聽到我彈的曲子，并且他的嘴角是微笑著的。不管我有沒有進步。但我依舊很少有女生喜歡，因為我從沒在人群中炫耀過我的才藝，并且我過得很節儉，在他們眼里，我很窮，窮的很沒有才華。

　　車開過天橋下，再轉兩條街，就到了我們的秘密基地。開學后，我就沒來過，光子告訴我，前兩天小黑又畫了新的墻壁，特酷，說是為了歡迎我回來而畫的。我笑道，看來我在你們心中也是挺有分量的。光子拍拍我的肩膀說，大概吧。在甩上車門之后，光子突然沖我來了句：“兄弟，你怎么被糟蹋成這么黑啊？”我翻了他一眼說：“就你，還嫌我黑呢，你還是看看你自己吧，我這只是暫時的，你那可是永恒的。”“但我至少是健康的黑啊，你那看起來像腎虛。”我踹了他一腳說：“就你丫的強壯。”

　　打打鬧鬧地到了地下室，除了大魚，別人都在，小黑看見我就忍不住笑了。他摸摸我的臉，說：“哥，你上的是礦大嗎，這幾天在那挖了不少的煤吧。”我推開他的腦袋說：“別在這埋汰我了，我在學校那么辛苦的軍訓，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啊，到你這就這么一文不值。”波濤和笨笨在一旁偷笑，那倆小子就會裝老好人。

　　小黑拽著我的胳膊把我帶到了他新完成的作品前，問我，哥，覺得怎么樣？我雙手抱著肩，假裝審視了一番，不得不說，他的涂鴉水平又提高了，這主要是因為他的思想提高了，以前畫的都是很亂七八糟的畫面，罵人的，丑陋的，夸張的，另類的，多半都是我們看不懂的。而今天的這個畫面卻是很又故事感的，而且還是很溫馨的故事，主要內容是，一個男生手捧著一個金色的月亮單膝跪地仰著頭，而高處的是一個長發女孩，穿著白色的連衣裙坐在一條絢爛的彩虹上閉著雙眼微笑著。看起來，像告白。

　　我說：“你戀愛啦？”小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算是吧，不過還沒成功呢。“是那女生不想要月亮而是想要太陽吧。”我笑道。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光子突然來了句：“你這畫不是給翔子畫的嗎，我以為是你為了迎接他畫的呢。”我白了他一眼說：“也就你這豬腦子這么想，這明明是給女生畫的，傻子都看得出來。”我拍著小黑的肩膀說：“是吧。”波濤在旁說了一句：“阿翔你怎么能罵你自己呢。”“是啊，小翔。”笨笨也附和道。

　　我只是有點懵，我的名字怎么這么多。我不管傻子不傻子，我問小黑，你怎么沒成功呢？小黑說，月亮喜歡彈吉他的男生不喜歡畫畫的男生。我在內心里很卑鄙地笑爽了，但現實中我不能這么無情，我很深切地拍拍小黑的肩膀說，兄弟，雖然我會彈吉它，但我還得公平地說一句，彈吉它的人確實比畫畫的人有魅力，對不對？所以你也不用覺得難過，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根蔥。

　　小黑用特鄙夷的目光看著我說，哥，你是在安慰我的同時顯擺你自己的牛*嗎？我楞了一下，說，大概是吧。笨笨說，小翔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就算你沒有談過戀愛吧，但你至少也得假裝理解一下黑子的心吶。我又楞了，靠，誰說我沒談過戀愛。當然這是我心里話，關于我和楊倩的事，我只跟光子講過。

　　這時光子又發話了，他手握著一瓶可樂，含糊地說道，都別在那瞎**了，看小黑那慫樣，咱們得想想辦法幫幫他不是？光子雖看起來很吊兒郎當，骨子里是極其地仗義。我們幾個，無論誰，他都真心實意地幫，并且都曾經幫過。比如笨笨的家里人都很反對他學街舞，尤其是他爸，認為那東西都是不務正業的人學的，從一開始就沒給過他一分的學費，以前都是他媽媽偷著每個月給他一點，才堅持到初中畢業。高中的時候，連笨笨他媽都不給他學費了，他家本就不富裕，爸媽都是廠子的工人，二人都指著兒子出菜呢，誰知道兒子這么不要強，心里也盡是失望，卻不能對他徹底絕望。而沒了學舞蹈的錢的笨笨，還是不想放棄街舞，就把每個月的零花錢都攢起來，能省則省，到月末勉強能湊夠學費。他學的時間長了，也能帶新來的學生了，從而他的學費也免了不少，但對于沒有任何資金來源的他來說，依舊是他的負擔。有一次，獨自一個人躲到地下室里哭，恰巧被回來找落在地下室里的車鑰匙的光子看見了，光子問他怎么了，笨笨本就是個孩子，一肚子的委屈憋的太久，卻很少有人看得出，于是就獨自默默堅持著。而當光子一問他的時候，他以為他依舊會堅強地搖搖頭拿別的話題蓋過，但那次他沒忍住，就說了，他本就是個孩子，孩子該做的事情他一樣會做。

　　那天他把所有的委屈統統都透漏給了光子，在他眼里，光子是我們這一群人里頭的長輩，老大，有光子在的地方，就會有依靠。光子聽里笨笨的事情之后，立馬從兜里掏出里幾百塊錢塞到笨笨手里說：“弟弟，不夠再沖哥要，哥啥都沒有，就有錢。”我聽到他跟問講到這的時候，我直接罵了他一句，見過裝*的，沒見過這么既會大義凜然的又會裝*的。我說，你贏了，贏得很光明正大。不過從那以后笨笨學舞蹈的錢就再也沒缺過，有好幾次光子給笨笨錢的時候，笨笨都不好意思要了，于是光子就說，那我直接給你們的團長了，順便再叫他多給你分幾個學生。關于光子“雷鋒”事跡暫不多說，還是說眼前的，小黑的。

　　我問光子，我們要怎么幫他。光子立即擺出一副奸詐的笑臉說，這好說，讓小黑告訴我們那女的是誰，我們把她給抓來，讓小黑直接給辦了。。。我覺得這話有點少兒不宜，我讓波濤和笨笨直接給屏蔽了。本以為小黑會罵人的，誰知他淡淡地說了句，不用麻煩你們了，我已經讓大魚去找她了，她和大魚是同學，不對，好朋友。我們幾個相互對視了一下，心領會神地笑了。小黑辯解道，我沒你們想的那么陰險。我們笑得更加燦爛了。

　　月亮一看就是那種很文靜的女生，過肩的長發，劉海剛好蓋過眉毛，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笑起來的時候很像大家閨秀。看起來像是搞文學的，之乎者也樣樣精通。如果跟小黑站在一起的話，正好能襯托出小黑的不經世事的土包子樣。我以為像小黑這么一個搞藝術又另類的人，肯定會對那種時尚又個性的小太妹感興趣，沒想到他的審美水平和他的另類思想成反比的。這讓我們每個在場的每個人都倍感欣慰，老實說，我在我第一次見到小黑的時候，我以為他不喜歡女的呢。

　　小黑對月亮說的第一句話是，你今天的裙子很白，很適合你。我當時就忍不住地笑了出來，我指著小黑說，那裙子本來就是白的，能不白嗎？你個傻缺……沒等我說完，我就被光子捂住了嘴巴，他小聲地在我耳邊說，你小子站在最好給我閉嘴，什么時候不能笑啊，非得現在笑？我眨了兩下眼睛，示意他我懂了。然后光子讓我去給月亮倒點可樂。等我把可樂遞給月亮時，她很禮貌地跟我說了聲謝謝，然后我才有點明白小黑為什么跟她叫月亮了，因為她笑起來時的眼睛彎彎的，真的很像月亮。

　　我突然想起那個我還沒來得及問她的名字的女生來，但卻想不起來她笑的時候，眼睛有沒有彎彎的呢，如果是的話，那她會不會也叫月亮呢。不，應該不會吧，我想，像她那么與眾不同的女生，她的名字也會是獨一無二的吧。

　　那天與月亮的見面會，到頭來卻弄得跟一場問答大會似的。但緊張的不是女生，而是小黑，后來我們都覺得那天的小黑真是弱爆了，平時看起來精靈古怪的，可一遇上喜歡的女生，大腦就斷電了，我們真為他感到難過。

　　月亮問，小黑你找我來干嘛？小黑答，你覺得你一個人有意思嗎？

　　月亮問，有沒有意思跟你找不找來有關系嗎？

　　小黑答，怎么能沒關系呢，我換句話說，你覺得你一個人不無聊嗎？

　　月亮問,我無不無聊跟你找不找來有關系嗎？小黑沒等答，我終于忍不住替他表達了一下，小黑的意思是，他喜歡你，想讓你做她的女朋友！然后所有人的目光有投在了我的身上，搞得像是小黑喜歡我似的。然后我就被某人拽離了人群，他把我堆到墻角說，從現在起面壁思過。然后我就成了一個沉默得旁觀者，到接下來的事情明顯比剛剛進行的利落多了，我想，多虧了我剛才多嘴的那句話了。

　　小黑說，月亮你覺得我怎么樣，我可是暗戀了你好久了，只是之前都沒勇氣說。

　　月亮說，你人不錯。

　　小黑說，然后呢？

　　月亮說，沒然后了呀。哦，對，那個人是干什么的？

　　我順著大家的目光看去，怎么我能與他們對視呢？我疑惑地四下瞅了瞅，然后低頭看了看我自己，又看了看他們，猶豫地伸出了一根手指頭指向了自己，小聲地問了句，是我嗎？然后那幾個人商量好似的對我點點頭。我忍不住說了句，我靠！可心里卻暗笑道，真是走了狗屎運了，連朋友相個親，都能被人家看上，看來我今年的桃花運開了！我剛要挺直了胸膛說我是彈吉它的，可一想到之前小黑說過月亮就喜歡彈吉它的男生，為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我剛到嘴邊的話立刻轉了彎，我說我是他們的小弟，因為我欠了他們的錢，好多好多的錢，我沒錢還他們，所以只能當他們的小弟來償還了，小弟，你懂嗎，就是臭跑堂的，死跟班的，而且還是任人宰割的，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的，妹子，你明白了吧？

　　我看月亮聽的眼睛都直了，雖半信半疑的，可還是點了點頭，然后看看周圍的幾個人，又看看眼前的小黑，她突然問，你是這的老大嗎？我可不想當你的壓寨夫人，你能讓我走嗎？

　　我一聽，心想完了，我原本是好心可卻辦成了壞事，好像我剛剛的描述，還真的有點過頭了。我連忙擺手說不是，光子在遠處向我比了比拳頭，看來這次真玩完了。光子幫我解釋說，妹子你別聽那小子說的胡話，他只是跟我們一起的，平時屌兒啷當慣了，嘴里沒個把門的，其實你也知道我們今天請你來，就是因為我們小黑對你有意思，想跟你表個白，其他的，真沒別的，你今兒就在這表個態，你覺得我們黑兒行，你就先跟他處處，要不行的話，咱也甭廢話，我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大門在那，要走要留，隨你！

　　光子的一席話，給我們聽得都傻眼了，平時在外做生意做習慣了，竟跟一姑娘也來那一套，這回，不光人姑娘不答應，估計連我都覺得不好答應了。就在我們都替小黑捏一把汗的時候，誰知，那姑娘不光沒走，還很痛快的答應了，她對小黑說，你看你的這么賦有詩書，想必你也差不了，我就答應跟你交往了，順便跟你這哥們練練口才！聽到這一番話，然后我和我的小伙伴都驚呆了！

　　我偷偷地把大魚叫到一旁，然后問她，這姐們是什么專業的。

　　大魚說，學體育的。

　　我頓時領悟月亮為什么說光子賦有詩書了。但好像小黑并沒有感到很開心，臉上的表情不像是戀愛了，反而像是失戀了，我沒有去問他什么，其實我們心里都很明白這其中的原因。

　　十月一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們幾個在地下室又聚了一次，一是為了祝我開學愉快，而是為了慶祝小黑找到了初戀。初戀，應該是每個人都很熱衷又很難忘的經歷，或是在多年以后，一提到這個字眼，心就會像針扎了一下變得戰栗起來，多半，是對那個人的想忘不能忘，想留不能留的沉默，最后都變成假裝愈合的傷口，隨著歲月攀爬，在記憶里徜徉。但對此時的小黑來說，他還沒有失去，就先有了這種感受，他抱著酒瓶，嘴里念叨著“不對，不對……”但究竟哪里不對了，他也不知道。

　　那幅畫給月亮的墻畫，他還沒有給她看，就自己擦掉了，聽大魚說，那是他有史以來畫得最用心的畫，畫了將近三天才收筆，結果毀掉它的時候，才不過三分鐘。可能是對喜歡的那個人有所失望了吧，都說距離產生美，越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等到距離拉近，或是沒有距離的那天，才發覺，曾經夢寐以求的，是多么的世俗，多么地不盡人意。

　　于是，開始從最初對這世界抱有的幻想變成最終對這世界的失望，什么年少輕狂，什么不諳世事，不過是自己為自己的絕望作辯護，只是想讓別人知道，我不是不懂人事，只是我還需要成長。殊不知，從擁有這想法的那一刻，我們的心，便就要老去。

　　我突然想到，那如果等到我老去的那一刻，我能否知道她的名字呢？或是，我也不該像小黑那樣，對這世界抱有純真的幻想。

　　否則，以后抱著酒瓶對這世界說不對的那個人，將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