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瀟灑與自然

　　小時候聽老人們說：日子好過人難活。我原以為這是因為生活在落后農村的緣故。

　　后來進了城，覺得走遍天下一個理，到處都一樣。你可以說你是瀟灑的，別人的口舌已對準了你；你對事業忠心耿耿，可已有人議論你在“表現”；你自以為一切都會按原則辦的，可等到后來，事情是按照沒有原則卻被普遍遵循的另一種“辦法”辦了，待你醒悟后卻一切已經太遲太遲了；本來你自自然然待人接物，結果就因為一次沒有點頭哈腰地面對總受別人奉承的人，結果你就被人說，這個人真沒禮貌。終于歲月的磨礪讓你懂得應該這樣這樣，不應該那樣那樣，可究竟應該怎樣怎樣，自己也說不清。后來，你不得不丟掉真誠和自由，奉獻給社會和他人一張張假面具。

　　日子好過，因為只要個人有些力氣，有些可以維持生計的小本事，就可以將日子過得滋滋潤潤，滿滿意意。即使缺衣少食，但因為有知足長樂的精神，也就不在乎是豐衣足食還是一貧如洗了。最讓人感嘆的是那些最能周旋于上，使上級滿意，又能有恩于下，使下級認為你平易近人，還能左右逢源的人。這些人能有這樣驚人的本事，實在是上能通天、下能入地的真功夫，也不知是經過了怎樣處心積慮才達到的這個道行。

　　最可悲的是那些“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的人。他們總認為這句話是至上真理，可卻不知道這是句外國人說的話。魯迅說，在中國搬一張桌子也要碰得頭破血流。如果這位老兄拿著外國人的話當旗幟，而自己偏偏又生存于中國，那么隨之而來的便有了“不成熟”或“不嚴格要求自己”的結論了。

　　歌星孫悅在一首歌中唱道：“不要左不要右不要后一直往前走”。其實，要真是一真往前走也容易，只要你下些功夫花些氣力，你總可以有些收獲。可一旦你有些收獲以后就更麻煩，別人總以為你太不安分；于是你也不敢一直往前走，站在中間看看左看看右看看后不敢向前走。人難活，難活在人情，而沒有人情就只有倒灶于人情。外國人又嘆服：中國人太有人情味了。于是人有不禁反問：何為人情？人情何為？

　　困惑者依然困惑，瀟灑著難得瀟灑。何時困惑者變得瀟灑，瀟灑者張弛有度，好象沒有做到的人要比做到的人多得多。李白、陶淵明、謝靈運這些人首先沒有做到，因為做詩和做人不一樣。尤其是李白，瀟灑是在酒醉之后的事，而更多的則是失落與無奈。至于真正困惑者不再困惑，瀟灑者自然瀟灑，也許真象魯迅說的法海一樣，直到螃蟹斷種的時候才能實現。199809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