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回到了和柚子初遇的那個晚上。那時林海還不認識柚子,柚子也沒走進林海的生活。時間是單行道,而生活卻有兩條路。在幾個月前的那天晚上,兩個人穿過十字路口,幸運地撞在了一起。
上完晚自習,林海和柚子一起來到操場上。起初他們一起慢跑了幾圈,后來不約而同的加快了速度,林海擔心柚子可能會跟不上,不時地回頭看一眼。但是林海的這個擔心是多余的,柚子跑的很輕松,倒是他自己有點兒上氣不接下氣。柚子的速度和耐力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的。
從跑道上下來后,林海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最近他忙著在酒店做兼職,過度的勞累使他的體力出現透支。他癱坐在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全然不顧柚子的冷嘲熱諷。
柚子說:“你不是讓我見識‘飛人第二’嗎?怎么今天晚上‘飛人’這么弱啊。”
林海揩去臉上的汗,本想說什么,但覺得現在自己說什么都不管用了,因為剛才在跑道上已經證明了自己不如柚子。他索性徹底地閉上了自己的嘴,任憑柚子這么說他。
柚子似乎是說累了,也似乎是覺得自己一直說而林海卻一聲也不吭這樣很無趣。于是,對林海的“冷嘲熱諷”算是告一段落了。
風從耳尖吹過,就像有人在你的耳邊輕輕地對你耳語。都說左耳連接著心臟,不管什么話說給左耳聽,都會變得更加動聽
“說說你的夢吧,‘交換條例’上定得今天可是最后的期限,不許耍賴!”隔著黑夜中彌漫的那層薄薄的面紗,林海對柚子說道。
“我的夢很奇怪……我夢見在一條馬路上,我在幾個人后面走著,突然出現一片海。我想他們跟我一樣也看到了海,海里還有跳躍的美人魚,可他們還是沒有停下腳步,跳入了海中。一邊拼命地游,一邊喊著怎么還不到頭。我一直在思考兩個問題,為什么他們看到海還往里跳,為什么他們不喊救命卻郁悶還游不到頭。我在夢里快累死了。”柚子遵守“交換條例”,把她做的這個奇怪的夢告訴了林海。
林海聽后,一道喜悅的光芒從他眼前閃過,他想起不久之前在《麥田里的守望者》中讀到過的一句話:一大群小孩兒在一大塊麥田里買一種游戲,有幾千個人,旁邊沒有大人。我站在一道破懸崖邊上,我要做的就是抓住每個跑向懸崖的孩子,要是他們跑起來不看方向,我就得抓住他們。我整天就干那種事,就當個麥田里的守望者好了。林海覺得柚子的這個夢跟麥田中的這個情景有些相像,于是猜想柚子肯定是讀過這本書,不然哪會有如此奇怪而又如此相像的夢。
“沒有。”柚子否決了他的這一猜想,不過他覺得更加奇怪,就像這個奇怪的夢是他做的。但是后來又一想,不能把自己的思想強加到柚子的身上,自己讀過什么就一定要讓她讀過什么。可能是在某一瞬間,柚子的思想跟霍爾頓接了軌,摩擦出了這個夢。
接著又是一陣沉默。林海屬于那種話特別少的人,不是他沒有想法,而是因為他嘴笨,好好的一句話總會被他說得支離破碎,讓人聽不懂他的意思。有次林海跟帥子打電話讓他幫自己占個位,林海一陣說自己怎么有事,不能及時趕過去,啰里啰嗦了一大推沒用的,最后還沒說到重點上。帥子那急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在電話那頭氣勢洶洶的問,“林大海,你丫到底想說什么啊?有屁直接放出來不就行了?唧唧歪歪的還沒完了?”林海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說讓你幫我占個位。帥子聽后,又是一陣劈頭蓋臉的臭罵,“你說一句讓我給你占個位不就行了——喂——喂——林大海?林海?”還沒等帥子罵完,林海就掛了電話,有時雖然他很受不了帥子的暴脾氣,有時也很受不了這樣的自己。
在林海走神的間隙,柚子在草坪上走來走去,突然她好像認出了什么似的,停在了一個地方,并且沖林海喊道,“林海,快過來,有東西給你看!”
林海用手支撐著地面,雙腿蹬著地面,這樣才使他的屁股擺脫了與地面的接觸。他急匆匆的跑到柚子的身邊,卻什么也沒看到,“你讓我看什么啊?”
“就是這里!”柚子激動的就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
但是林海的態度跟柚子的態度完全不同,簡直可以說是冰火兩重天。“什么……就是這里啊?”
“哎呀,你可真笨,那什么……‘報警燈’啊!你忘啦?”柚子急的腦子差點兒也出現短路。
“嗯——”林海的這聲“嗯”換了好幾個不同的聲調,從一聲換到了四聲,然后才停下來。林海明白過來柚子是在說什么,那是他和柚子第一次見面的情形,也是在操場,就是在眼前的這個地方。“哪能忘得了啊,你把我踩出‘后遺癥’了,現在我做夢還能夢見有人踩我的腿。”
“哈哈……你不是說也是你的不對嘛,你應該在自己的身上安一個報警燈。有人想踩你的腿,報警燈就不停地閃,嚇得人再也不敢踩你了。”柚子邊說邊笑,“咯咯”得笑聲回蕩在操場的上空。如果沒有霧霾的話,笑聲可能會傳的更遠。
“柚子,”林海突然這么猛一停頓,嚇得柚子心想是不是自己說的玩笑話讓林海生氣了,于是她停住了“咯咯”的笑聲,而是望著黑色中林海模糊的輪廓。
“其實我挺感謝那次你踩到我的,要是沒有那個意外的話,我可能還是像以前那樣自己去上自習,自己來操場上跑步,自己在陽臺上彈琴。不過,認識了你就不一樣了,至少我的生活開始改變,比如今天我們交換彼此的心事,又在這里一起跑步。”在沒人注視自己眼睛的時候,林海還是很能說的。黑夜給了他一雙黑色的眼睛,他用來尋找生活中的光明。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特別。晚上那么晚還來操場上跑步,之后又在英語聽寫比賽上看到你那么厲害,在后來做兼職的時候時時都能碰到你,我覺得,我們之間的巧合實在是太多了。”林海補充道。
“是啊,我也覺得我們之間有很多巧合。”說完柚子又開始“咯咯”得笑了。“不過,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特別,反而你是所有我見過的人中最特別的一個。”
“嗯?”林海不解。
“你的特別之處可多了,單單就躺在操場上睡著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哈哈,我不是說這個,主要是你彈吉他的時候特帥,而且給人一種特……特孤獨的感覺。”
“特孤獨?”林海還是之前的那種語氣。
“站在臺上就很明顯了,你的眼神跟帥子,百聲都不一樣,你看著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很憂郁。”
林海還是頭一次聽見別人這樣評價自己,之前他總覺得自己與別人格格不入,但不知道自己在眼神上就先抗拒了所有人。他把吉他當成自己的老友,只要把背帶背到肩上,他就覺得自己和吉他分不開了。吉他是他,他也是吉他,他孤獨,吉他也跟著孤獨。
“可我之前并不是這個樣子,至少在我媽離開之前我并不是這樣。我媽走后,我再也找不到之前那種快樂的感覺了。”不知不覺中,林海又變得感傷起來,其實他正如柚子說的那樣,一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憂郁的樣子,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丟失了,再把它撿回來,你認為你媽媽愿意看到你現在的這個樣子嗎?肯定不愿意。生活不止有勞苦,還有詩意和遠方。看遠一些,你會覺得其實生活中的很多煩惱都沒必要。”柚子拍拍林海的肩膀,“咱們走吧,天太冷了。”
“嗯。”林海起身,不過這次他沒有先前那手身腳并用那樣吃力了,似乎柚子的話給了他很大的力量。
這是林海第二次送柚子回宿舍。這條路他已經很熟悉,雖然他平日里也不怎么走,但是有些路只要走一次,就再也忘不了。期間帥子跟林海問他在哪,這兒晚還不回去,林海沒回答他在哪,說了一句馬上回去就掛了。
“室友?”柚子問。
“嗯,帥子問我在哪呢,馬上就要封寢了。”林海回答道。
“哦。”柚子這下只是“哦”了一聲,沒再接話。
“其實那天晚上你和柚子在湖邊約會的時候,我看見你們了,說實話,當時挺……”林海發現這話不該說,就馬上剎住了車。
“約會?你是說那次啊!其實根本不算約會,帥子太搞笑了,跟我說話時手舞足蹈的,所以我就跟他說他很像黃渤。”說道帥子像黃渤時,柚子的笑聲也隨之出來了。
“嗨,他回來之后跟我說了……你不知道就因為你說他像黃渤這事,他割腕自殺的心都有了,他整天問我‘我有那么差么?林海,你告訴我有那點像黃渤了’,害的我好幾天都沒睡好覺。”林海無奈的聳了聳肩膀,好像這事就發生在昨天一樣。
“其實,我說那句話是跟他開玩笑的,沒想到那么傷他的心,早知道就不說了。”柚子一臉愧疚的模樣。
“你說了反而是對他好,讓他早些明白你的意思,好不一直活在自己的主觀臆想里。”說完這句話后,林海看到柚子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了,他很欣喜她和帥子之間的事成為了“過去式”。
“你拒絕了帥子是不是因為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搞清楚了柚子對帥子的態度,接下來的這句話從林海嘴里脫口而出。
“嗯,是。”柚子幾乎也是吐口而出。
“是誰?”林海一鼓作氣。
“這個人你認識!”柚子也絲毫沒有猶豫。
“我認識?!”林海的心跳急劇加快,感覺心臟就要從嘴里蹦出來了。
“百聲!”
一瞬間,林海的心臟還沒蹦出來,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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