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行走蘭州

　　行走在黃河岸邊，行走在蘭州，就走在中國的歷史里，也行走在現代的新潮。一半是回憶，一半是欣賞；一半是歷史，一半是今朝。無論是曾經的過去，還是發展的現在，都是那么令人感慨萬千。

　　走在濱河路上，滾滾黃河一路向東奔去，穿過黃河大鐵橋，穿過千年歲月，穿過古絲綢之路。古老的黃河穿城而過，讓蘭州幸運萬分。也就是這穿城而過的河，給蘭州帶來了百里黃河風情線。

　　百里黃河風情線，一邊是綠意濃郁的綠化帶，一邊是滾滾奔流的大黃河。在細雨朦朧的季節里，我走在這長長的濱河路上，那座小城遠去了，一份久遠的歷史向我撲來。我的祖先們，一路上從長安走來，從洛陽走來，從更遙遠的東方走來，他們出函谷、越隴山，跋涉千山和萬水；他們唱著秦腔，說著秦語，背著褡褳，一直向西而來，到了大河之濱。

　　那個時候，海上的絲綢之路還沒有開通，聯系西方的路就是這條漫長的絲之路。許多貿易是從這里通向西邊的，許多人從這里走向了西邊，西方便是人們心目中的極樂世界。對于旅人來說，去西方是他們心中遙遠的目標，是他們一生的追求，就是一輩了去不了，當他們離開這個人世的時候，也要讓他們的靈魂歸向西方，去那個想象的西方世界享受人世間沒有得到的東西，那是一種皈依，一種向往，一條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路。

　　只是到了后來，隨著宋王朝南移，海上絲綢之路開通，全國的政治經濟重心向南轉移，這條古道才被人們逐漸冷落了。海上絲綢之路分流了古絲綢之路上的人流、車流和經濟流。但“條條大路通羅馬”，人們追求的目標不變，人們向往的地域不變，人們對未來的那份信念沒有變。

　　無論是曾經的輝煌，還是歷經的冷落，古老的蘭州見證了這一切，古老的黃河見證了這一切。那些背著褡褳的先人們，總是從遙遠的地方趕到這里，在滔滔黃河岸邊向西方遙望。這里站著叩問的不只是攜帶家財萬貫的商旅，還有千古圣賢老子，還有大唐圣僧，他們都在經歷久久的奔波之后，站在這里向西方遙遙望去，站在這里向奔騰不息的黃河叩問前路，叩問將來。

　　是黃河告訴了他們答案，是蘭州向他們說明一切，來路依然遙遠，未來更加漫長。在他們的前方，有狹長的河西走廊，有廣闊的西域，有太陽西去的地方，有月亮歸去的地方，前方長路漫漫。在那遙遠的地方，在那金色的地域，無邊的征程正在等待，遙遠的前程正在等待。辛勤的旅人，不能停留，你無法停留。

　　于是，他們便邁步登上羊皮筏子，向著對岸漂去，向著河西奔去，櫛風沐雨，向著西域繼續登程，向著他們心中的圣地一直向西。是他們的行程告訴后來人，在行者的眼里，只有起點，沒有終點。作為行者，不能因道路漫長而頹廢，不能征途艱難而放棄，不能因舉步維艱而懈怡，更不能因山重水隔而回避。

　　黃河母親安祥而慈愛，懷中的驕子悠閑而從容。是黃河開啟華夏文明，她便是母親河。登高望遠，就在蘭山腳下，一面是奔騰不息的黃河，一面是養育蒼生的千里沃野。這獨特的山水，獨特的地理，成就中國地理的幾何中心，成就兩百多萬人口的大城市，成就東來西去所必須經過的金城。

　　悠悠轉動的黃河水車，是人類的匙子，把母親的乳汁，一滴滴灌進農田，長成莊稼，喂飽兩岸的黃河人，成就雄壯的西部漢子，煉就西部漢子狼一樣的野性。曾經，一個個游子向西而去；此時，一只只孔雀東南飛的時候，母親的千般柔情，又化作岸邊依依的垂柳，揮手向他們致意，向他們告別，為他們祈禱，為他們祝福。作為母親，總待在永遠的送別里，待在永遠的期待里。

　　新中國成立之后，蘭州又迎來自己新的春天，老樹發新芽，“一五”計劃讓這里高樓林立，工商密集，吸引全國各地無數優秀兒女來這里建設西部、建設祖國，包括現在以人為本的總書記，也包括那個平民總理，他們見證了這里的發展，這里也見證了他們的成長。黃河母親養育的兒女，艱苦奮斗精神孕育的思想，主導中華民族新的百年最初的這十多年。

　　黃河在變，蘭州在變，整個西部都在變。西部人脫去沉重的歷史盛裝，脫去歷史所賦予的沉重，他們在變在創新，仿佛春蠶脫去舊衣換新裳，仿佛巨蟒蛻皮，他們讓古老留在記憶里，讓嶄新展現在黃河岸邊。在一座座高樓直刺云宵的同時，那些冒著股股黑煙的煙囪少了，濃重的硫磺味輕了，油膩的黃河水清了，街道邊的老槐樹綠了，時尚而又新潮的人們，在這個大都市邁著緊湊的步伐，走在各式各樣的人生路上，腳步快得不久就絕塵而去。

　　何必嘆息，何必抱怨。依依別去的古人，匆匆走過的今人，一切告訴我們，往者之可諫，來者猶可追。無論是順境抑或逆境，面對人生的坎坷，別太從容，放慢的腳步會讓你走在歷史的最后頭；別太悠閑，虛擲的光陰誰也無法追回；別太清高，世俗的眾生才是享受萬物的精靈；別太抱怨，無悔的人生需要追求。

　　白塔競頂，黃河揮逝。奔騰不息的黃河，從來不因為美景而滯留，也從不因為路險而抱怨。站在白塔腳下，望黃河東去，想大海浩瀚，心中總是慚愧，難道就因為處在人生的低谷，我們就應該放棄嗎？心中的目標，不能放棄；遙遠的理想，依然追求；這是黃河母親對我們的忠告。

　　從蘭州回來，我的眼前總是浮現著那些跋山涉水的游子，還有那行色匆匆的都市人。路在腳下，其漫漫而修遠，只有上下求索方能引領走向成功。相比起來，這座小城里的我們，是不是應該加快步伐，好好走兩步。20071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