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018

他遠遠就看見周家豪帶著劉巧兒和虎子，一邊喊他，一邊走向他。他在心里對自己說：“我已經長大了，過了大年初十，我就二十一歲了，所以一定要用理智戰勝情感，告訴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安馨想讓我變得成熟起來，她喜歡成熟的我。是啊，有哪個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個成熟的男子漢。”

他鼓起勇氣，朝他們揮了揮手，大聲喊道：“我在這兒呢！”

他想：我的第三個目的不就是要體驗和挖掘這些生活在社會最底層，在社會主義下靠賣苦力為生計的窮苦人民的現狀嗎？這不就是他們的生活嘛！是的，我不應該去抵觸，他們的生活就是這樣，而不是我平日里所想象的那樣，每一天都有活干，有錢掙，這些在來之前我就應該明白的。體會，對，我現在就正在體會這種生活，接近我所想要的現實！去他媽的鬼心情，生活，我來了！

望著狂奔到他身邊的周家富，他微笑著說：“哥。”

周家富喘著粗氣罵道：“笑笑笑，你笑個球！你瞎下個球的車！”

“我，就是一不小心下錯了。”周家豪撓了撓頭，像個淘氣的孩子一樣。

周家富雙手叉腰，深吸了幾口氣，說：“下錯了？還一不小心，你書都念到溝子里去了啊！咱們爺爺活著的時候常說殺不完的豬，念不完的書。我看你現在是豬肉越吃越多，書越讀越少！”

“我不吃豬肉的，你忘記了啊？”

周家豪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周家富一時竟感到言語堵塞，狠狠地吞了幾口唾液。

“家豪，你咋下車了？”劉巧兒抱著虎子也趕了過來。

周家豪笑道：“沒事，嫂子，我就是一時想事情，看著大家都下了，就情不自禁的跟著下去了。”

“這樣啊，你以后注意點。”劉巧兒叮嚀道。

“好哩！”周家豪認真的點了點頭。

劉巧兒看著周家富，問道：“那咱們還去不去了？”

還沒等周家富開口，周家豪喊道：“去！這不就是出來專程去逛的嘛！”

說罷，他又嬉皮笑臉的沖著周家富說：“是吧，周大爺？”

周家富狠狠地給了他一記白眼，轉身就往公交車站牌走去。

“來，嫂子，虎子我抱著，你抱著走了這么長時間肯定累了。”周家豪說著硬是從劉巧兒手里將虎子抱了過來，又說：“你快去吧，去看看我哥臉上是不是長青草了！”

劉巧兒咯咯一笑，便攆了上去。

周家豪忍俊不禁地看著周家富對劉巧兒不理不睬的樣子，對虎子說：“完了，虎子，你皇阿瑪不理你皇額娘了！”

到達西寧小商品市場時，上午快要過去了，但走到商場后面的皮毛市場，時辰在這里就宛如被卡斷了，呈現出與外面完全是兩個時辰。商家才一個個的打開門等著做第一筆生意，火爐里的煤煙充斥著整個巷子，外面撒拉面館的小服務員們正騎著摩托車給這些做生意的老板們送早餐，街上稀稀落落的，幾乎還沒有人的足跡。在這里做生意的基本以回族和藏族為主，顧客群也一這兩個民族為主，除了買毯子之類的，漢族很少到這里來，是少數民族商業街。從皮毛市場一直往前走，左拐進大廈，便是金銀瓷器市場，里面陳列著各類瓷器，比如回族使用的湯瓶，藏族供奉的佛像，鑲了花紋的臉盆等等，一應俱全，放眼望去，可謂琳瑯滿目，多姿多彩。走在這里，整個市場就仿佛在向人們講述著這兩個民族動人的生活畫面和豐富的精神文化。

不過你要是走在這里，有一點可能會與此刻的周家豪一般，有點無法忍受。

“你說，這左邊的放牧歌，右邊的放花兒（青海回族民歌形式），就算不顧我的感受，他們自己居然能受得了？”

周家富不耐煩道：“你管那么多干嘛，人家自己都沒有說什么，你不要總是吃著白面放蘿卜屁。”

“你是吃了蘿卜都不放屁的人，”周家豪將虎子塞進了他懷里，說：“連兒子都懶得抱，還有臉說我！”

從瓷器市場出來，時光似乎又在一瞬間加快了步伐，又似乎是在跟人開了個玩笑，眨眼間已是中午時刻，過路的娃娃們站在買玩具的地毯前不肯離去，眼睛直直的盯著光頭強在地上使勁兒地爬，而喜洋洋則在一旁不停地唱著那首早已嗨翻了全中國會喊“爸爸、媽媽”智商及以上小朋友的神曲。

周家富眉開眼笑的也湊到了里面，對周家豪說：“要不，給咱們虎子買一個吧？”

周家豪說：“虎子太小，還玩不轉那玩意兒，你就別亂花錢了！”

周家富點頭道：“也是。看著挺新奇的，呵呵。”

“你啊，看啥都新奇，就是看自己老婆和孩子不新奇嘍！”周家豪笑道。

“哎呀，你個球慫，你不都說了嘛，老婆老婆，這婆娘，重點就在一個字，老!”周家富掏出一根煙抽了起來。

周家豪顯得略有興趣，雙臂交叉站在原地，說：“你這話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那孩子怎么解釋？”

“孩子你都不懂，我看你這大學時白球上了，孩子孩子，不就是害自己的害自嘛，”周家富嘆了口氣說：“你看看你嫂子，我一回家就恨不得立刻把孩子丟給我，自己圖個清閑，你說我一天在外面掙錢累死累活，回家還要哄孩子，”他突然停住，問道：“你嫂子呢？”

周家豪四周瞧了瞧，說：“剛剛還在這兒呢！”

這時周家富朝著遠處人海里賣毯子的地方罵道：“這個婆娘，一出來就亂花錢，我不想跟她出來的原因就在這里。敗家娘們兒！”

說完周家富將孩子重新塞進了周家豪懷里，就背著手向著相反的方向走了，周家豪頓時感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自己對著虎子不禁苦笑了起來。

這時劉巧兒匆匆忙忙走了過來，問道：“家豪，你哥呢？我剛剛看到一張毛毯子，質量還不錯，我打算給虎子賣下來。”

周家豪用眼睛瞟了瞟站在不遠處的周家富，沒有說話。

劉巧兒似乎明白了周家豪的意思，平安人的習性一下就爆了出來，破口罵道：“日媽媽的，我不球就想給兒子買個毯子嘛！用得著每次出來都這樣弄個臭臉嗎？”

周家豪聽罷，內心不禁驚訝道：天哪，原來這劉巧兒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兒啊！

“你把孩子給我”劉巧兒從周家豪懷里又把孩子掏了過去，然后轉身就走了。

周家豪喊道：“你不等虎子他爸了啊？”

劉巧兒頭也不回的喊道：“我抱著孩子自己走回去！”

“啥？走回去，嫂子你開什么玩笑。”

周家豪見劉巧兒決心已定，便趕緊去勸周家富。

豈料周家富聽罷后，直接來了一句：“愛去哪兒去哪兒！”

“你就不怕她抱著孩子跑了啊？”

“跑了我還求之不得，省的整天累死累活的！”周家富說完，把煙頭往地上這么一扔，就朝著大街的另一邊走去。

周家豪心里哭叫道：“這尼瑪，你們倆一個往東，一個往西，鬧矛盾心里是舒服了，可誰他媽來管管我啊。我咋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