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拍掉了周家富手中亮著的手電筒,抹了把臉,打個哈切說:“你有病呢吧!我說這大冬天的太陽咋就那么刺眼,原來是你搞的鬼啊!”
“咋?還看到太陽了???”周家富在一旁大笑道:“被子沒有蓋嚴實,這溝門兒里進風了吧!”
“去你媽的!”周家豪厭惡的說道。
“你要是不嫌棄我媽就是你媽,你就罵吧,使勁兒地罵,反正我不疼!”周家富說完,抱起虎子,嬉皮笑臉道:“兒子,給你小爸洗澡了?。空婀?,這么小就懂事!”
周家豪苦笑道:“是啊,可真是懂事,你說他咋就不給他親爸洗洗那衣服底下黑黝黝的泥巴呢!還跟個寶貝似的舍不得洗,我跟你說,今晚就跟我一起去把身上那黑黝黝的東西洗一下,弄的干干凈凈的,你睡得都舒服一點?!?/p>
劉巧兒站在桌子旁揉面,笑道:“他呀,別說洗澡了,連臉都懶得洗,有時候我要是不說他,一個星期都不洗臉。”
“嚯!不會吧,現在功夫這么高深,我還真是小看你了啊哥!”周家豪笑道。
劉巧兒繼續說:“何止啊,簡直就是深的不能再深了!就是你們那個成語,叫什么來著?”
“高深莫測,嫂子。”
劉巧兒舉起右手說:“對,就是高深莫測!”
周家富抹了一把臉,說:“你一個婆娘家懂球個什么!我現在干的活,本來就是我這個年紀見不得人的營生,還洗臉做什么,洗了臉人家是給你加錢啊,還是給錢啊?再說了,你又不是沒發現,我只要是一聽你的話,把這臉上的福氣給洗了,一連好幾天準沒什么貨,掙不到錢?!?/p>
劉巧兒斜著眼瞅了他一眼,便不再說話。因為她的心里明白,此刻她眼前的生活,吃的、穿的、用的、住的,沒有一樣不是自己男人靠著雙手,辛辛苦苦從外面拿回來的。她知道,周家富心里苦,因為像周家富這個年紀去當裝卸工,靠賣苦力為生,是被別人瞧不起的,僅僅是比那些要飯的強一點。而周家富之所以還要去做,都是因為她和虎子。在此之前,周家富曾找到一份電焊工的活,工資高,待遇好,工作還輕松,但是當他最后聽工頭說,工資肯定是月結后,便堅決的辭了,轉而去干那被人看不起的賣苦力活。是的 ,他手里沒有積蓄,沒有后盾,他需要錢,需要今天掙,最遲明天就能結賬的活,因為家里還有兩張嘴等著他的錢吃飯,但凡他手里要是有能撐一個月的積蓄,他一個大小伙子也決不會來干這活。
生活,多么美好,又是多么殘酷,在它面前,人的尊嚴又算得了什么!人得活著,活著是所有有生命的物種的本能,包括人。生活,現實的生活,這是周家富的生存哲學,是周家豪所不能理解的哲學。對于周家豪而言,他有自己的生存哲學,在他看來,活著,只有活著才能看到希望,抓住希望的尾巴,即使不能飛,也要撲騰幾下,跑上一段路程,這才是生活的本質和意義所在,人應該現實的活著,但同時必須懷揣著夢想。
周家豪看著周家富一臉正經的樣子,笑道:“哎呀,我的親哥,你這說的都是哪門子道理嗎?嫂子讓你把自己收拾的干凈一點還有錯哩?還把你臉上的福氣給洗掉了,美得你!”
“你別球瞎說,我這不是哪門子道理,我這是長期的實踐總結得來的經驗,經驗懂嗎?農民過完年后種地,什么時候種,怎么種,種的時候犁鏵要走多深,種子要埋多深,那都是靠經驗,你說說這個經驗重不重要?!敝芗腋晦q駁道。
周家豪聽罷,一臉的黑線,忍俊不禁的道:“重要,那必須的啊,必須重要,”
又轉頭朝劉巧兒喊道:“你說是不是嫂子?”
劉巧兒也忍俊不禁的回到:“對著哩,要不然咱們農民都得餓死?!?/p>
周家富一拍大腿,說:“所以,這個經驗它很準。不信你看,你嫂子昨天早上,一大早就跟我說你要來,無論如何把臉給洗了,我不樂意,她就硬是拿著一塊毛巾給我按那兒,把我這好不容易積攢了五天的福氣給擦了。結果咋樣?這不,大清早的就給我打電話說沒貨了,而且這好幾天都沒貨了?!?/p>
周家豪一本正經的說:“呀,真的???那你還真是不應該替我哥洗臉,這以后可不敢再幫我哥洗臉了,嫂子。”
劉巧兒在一旁噗嗤笑了一聲,回道:“好,嫂子聽你的?!?/p>
“呀,你看看,你看看,你這個婆娘,不聽我給你說的話,反倒聽我弟弟的。”周家富指著劉巧兒說。
劉巧兒放下手中的面,說:“咋了嘛?我這也不是為了你好嗎?現在家豪都勸我了,我能不聽?”
周家豪穿好衣服,突然抱著臉說:“哥,你快看看,我的臉?!?/p>
周家富說:“你的臉咋了嘛。”
“你快看看呀!”周家豪喊道。
周家富湊過去仔細瞧了半天,說:“沒有什么啊,”
“真的?你看好了?”周家豪問道。
“真沒有什么東西,不信你叫你嫂子給你看看。”
周家豪笑道:“不用嫂子看,你看了我就放心,我就是想讓你看看我這臉上有沒有福氣啥的?!?/p>
劉巧兒在一旁笑的跟個小孩子似的。
周家富罵道:“去你的,搞了半天玩兒我呢!”
周家豪連連擺手說:“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哎呀,看來我這命一般啊,都沒有點福氣。既然這樣,我也就不怕啥了,我放心去洗臉了,哥?!?/p>
周家富氣的抬腳就要踢他,他一溜煙就跑出了里屋。
周家豪拉開門,看到旁邊的白色水桶滿滿的,便順手提到了樓下。
等到他從廁所出來時,房東太太竟然站在廁所門口,一動不動,雙眼中閃爍著一個女人特有的憤怒。
他微笑著點了點頭,但是房東太太沒有反應,一動不動堵在門口。
他尷尬的說道:“早..阿..姨!”
房東太太依舊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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