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次相遇，公皙清彥

　　“不好好打掃庭院還偷吃東西，你這個小偷，使勁打！”

　　“我沒偷，我去廚房吃東西是師傅準許的”

　　“還敢叫師傅，那是你師傅嗎？你這個沒爹沒娘的野崽子。”

　　“我都解釋過很多次了，我有爹娘，只不過他們不小心把我弄丟了。我還有個婆婆，她對我特別好，從我記事起，我就和婆婆相依為命”

　　“哈哈哈，一次次的也真是嘴硬，明明就是被遺棄還什么弄丟了”

　　“是啊，編的倒是挺好，這幾年翻來覆去就是這些話真是煩，還什么婆婆年紀大去世了，誰會信你？”

　　“哈哈哈，難為他每次撒謊都能記得那么清楚，喂，臭小子，你要記住，你只不過是我們華廷最卑微的一個仆人，是師傅可憐你，撿回來伺候我們的！”年齡較長的一個弟子嘲笑道，其余幾個弟子也隨聲附和著，又是一陣嘲笑。

　　“師傅常告訴我人無尊卑，況且師傅會收我為徒的，師傅答應過我的，只要我通過了明天收徒大會的比試！”

　　“哈哈，師傅哄人的話你也信？”

　　“真是好笑，他竟然想參加明天的收徒大會，哈哈哈，真是不自量力，咱們可得好好看著他出丑！”

　　“師傅不是常說君子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言不信者行不果。我相信師傅！”

　　“駱繹師兄，他還偷聽我們上課！”

　　“平日里可真是小瞧你了，竟然趁著打掃偷聽我們上課！”

　　……

　　隱了仙身的阿桃輕踮在核桃樹枝上，俯視著身下，微皺著眉頭，華廷弟子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這些年她游歷江湖，深知景山華廷在各門派中屬于德高望重一門，肩負著降妖除魔的重任，世世代代守護著人間，幾代掌門嘔心瀝血，雖已仙去，卻是聲名遠望。華廷內部管理嚴格，每日加強弟子們的修煉，以及降妖陣法的練習，又極其重視他們的修身養性。華廷在收徒大會上對入門弟子的品行要求也是極高，入門一周內必須將厚厚一本的門規熟稔于心，并做到行事低調，戒驕戒躁，耐住誘惑，等待一周觀察考核，否則就算通過了收徒大會也會被遣送回家。而關于弟子們的修煉功底，人們只有在每次他們下山降妖除魔中才能一睹風采。現如今第99任掌門——公皙元一掌門掌管整個華廷。相對于前98任為了華廷操碎了心的掌門們，這公皙元一掌門更加隨性親和，還是十足的吃貨，雖不代表華廷收弟子就放低了門檻，但卻因了元一掌門的脾性，不僅是達官顯貴還是市井鄉民都似乎看到了希望，期盼著自己的孩子能通過每五年才舉辦一次的收徒大會，成為一名華廷弟子，在這里塑人習武修仙。阿桃原本多次錯過華廷的收徒大會，這次碰巧趕上，便想在這停停腳，看看這華廷是否真如人們說的那般，哪知她剛設法通過結界進入華廷，就看到了眼前這眾多欺少，以大欺小的一幕，著實讓阿桃有些不能接受。

　　這幫弟子最大的也就十三四歲，想必也是功底極好才能被收入門下，底下那個被欺負的少年大概八九歲的年紀，已經鼻青臉腫的趴在地上喘著粗氣，阿桃扶著額頭，有些看不下去，她本不是愛管閑事的仙，以前遇到這種欺凌的事，能過去的，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過去了。可這幫弟子委實給華廷抹黑，委實讓她這個仙有些惱火。輕輕一嘆，隨手一點，腳下核桃樹的果實實實在在又狠狠的砸在了這群弟子頭上，一個個哀嚎著，看著眼前粗壯又平靜的核桃樹面面相覷。

　　“臭小子，算你走運，我們走”駱繹察覺樹上有問題，領著其余五六個弟子匆匆離開。

　　被打的少年從地上爬起來，坐在地上，抹去嘴角的血跡，抬頭往樹上望去，枝椏間，有個絕色女子隱藏其中，隱約能看到她蒙了白沙的臉上，額間那抹粉紅色的印記。“謝謝！”他咧著嘴想笑，吃痛的一陣抽搐。又慢慢說道“剛剛你來，我便感覺到了，我以為你也只是來看熱鬧”

　　阿桃心里一驚，她明明隱了仙身，為何少年能看到她。

　　“我常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景象，小時候記事起就經常看到妖魔鬼怪，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中，不停的東躲西藏，大概是因為我自幼便被遺棄，四處流浪，他們都覺得我是傻子，除了婆婆，沒有人相信我”

　　阿桃覺得少年可憐，卻又忍不住用調侃道“你就不怕我吃了你？”雖說她用了密語，那聲音依舊嬌柔萬分，讓聽的人酥麻到心底。

　　“哈哈”少年大笑一聲，又牽動了傷處，一邊咧嘴一邊繼續說道“五歲那年，婆婆去世，我孤苦伶仃，四處乞討。我記得那天夜里，月亮和星星被一團黑云擋住，我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覺得一股東西圍繞在我身邊，我掙脫不開，倒在地上要窒息，耳邊是各種恐怖的笑聲，時不時有東西灌入我體內，我知道那些東西又來了，一個個向我索命，是元一師傅救了我，他把我帶到了華廷還給了我一串靈珠，那串靈珠用九九八十一個靈符凝練而成，師傅說只要我戴著這串靈珠，妖魔鬼怪都不能近我的身。從我戴上這串靈珠，我便再也沒見過那些可怕之物”少年說罷摩挲著脖頸處一串水藍色的靈珠，陽光下閃著柔柔微光。

　　“哦？今天你能看到我，那串靈珠豈不是失靈了？”阿桃覺得這個少年有些意思。

　　“不，你飛來的時候，靈珠開始發熱。以前師傅告訴我，有妖魔鬼魂靠近的時候，靈珠會變的像冰凌一樣，這種寒氣既在我的承受范圍之內又能逼退那些怪物。而讓靈珠發熱的，便只有天上的仙了，仙的靈氣和靈珠的靈氣互相回應。所以，我早就知道你是仙，現在看來你還是一個心地善良的美仙子。仙女姐姐，你快下來呀，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仙，這樣仰著頭和你說話，脖子都要僵了”那少年一邊仰著頭一邊疼的齜牙咧嘴，阿桃有些想笑。

　　待少年起身看清飛到身邊的阿桃，衣袂翩翩，身上一股清淡的桃花香，原來她額間的是一抹桃花印記，雖說阿桃蒙了一層薄薄的白沙，漏出來的眉眼和那若隱若現的唇角、臉頰更是懾人心扉，生動非凡。少年已是被美艷的她驚的目瞪口呆，剛止住的鼻血又洶涌而出，連忙仰頭用袖子揩著鼻血嘟嘟囔囔解釋道：

　　“仙女姐姐，你別介意，我只不過覺得你心地善良，容貌又比那傾城傾國還要美艷萬分，真不愧是天山的美仙子，這鼻血流的也忒不是時候，我對仙女姐姐并沒有任何褻瀆之意……”

　　看著少年的滑稽模樣，阿桃眉眼里都是笑意，也打量著眼前這個少年，略過臉上的傷，樣貌倒是極其秀氣，想來日后必將是一名翩翩美男子，只不過身子骨瘦弱了些。

　　“明天你就這么帶著傷去參加收徒大會？身子骨的確是弱了些”阿桃漸漸收了笑意看著少年問道。

　　“這點皮外之傷算不上什么，想當年被那些鬼魂折磨，傷得才叫一個慘烈。五歲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快要死去的時候，師傅救了奄奄一息的我，之后的那一年我總是想不起來發生了什么，像是活脫脫的把我六歲那年的記憶抹去了，師傅說時機到了，我會再想起來的。后來，師傅帶我到華廷，讓我打掃庭院，打水劈柴，慢慢的，什么樣的重活我都做過。如今整整三年，這三年里我更是趁著打掃之便“偷學”了不少東西，師傅的書房設了機關，只有我一個人能進得去，白天看師兄們修煉，晚上便自己一個人躲在山后的竹林里練習，師傅說我很有天賦，是難得的可塑之才，我也深知師傅這幾年的用意，他知道我身子弱，故意讓我磨礪筋骨，他會收我為徒，我一定不會讓他老人家失望的！”少年一臉的堅毅，很難想象這些話出自一個年僅八歲的少年口中。

　　“像今天一樣被欺負也是他的用意，華廷弟子原來也不過如此？”

　　“華廷肩負著守護人間的重任，聲名遠望。在華廷，所有的弟子每日都在刻苦練習，而我現在是一個沒有身份的人，大家捉弄我自有捉弄的道理，譏諷和侮辱對我來說是莫大的刺激和激勵。”少年頓了頓繼續說道：

　　“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活在這個世界的意義是什么，自小便被遺棄，受盡欺辱，婆婆去世后我便再也沒有求生的欲望，直到我遇到了師傅，師傅開導了我也救了我。他告訴我，仇恨和不甘會帶走前進的勇氣，只有帶著寬容之心面對過去，忘卻別人帶給我的傷痛，我才能重新開始面對未來的一切，讓自己變得堅強，才能重新認識自己和這個世界。我能看得到這些妖魔鬼怪，師傅說這是宿命輪回的烙印，終有一日我會弄明白我的前生今生，我的身世，找到我的親生父母親。以前我總是恐懼和躲避，連自己和婆婆都保護不了，現在我能正確面對自己，將來習的一身本領，成為華廷一員，能為師傅排憂解難也是值得的。仙女姐姐，明天你一定要來。”

　　“明天的比賽，沒有人會幫助你的，何況你還受了傷”

　　“自助者天助之”少年咧著嘴沖著阿桃微微一笑，轉身慢慢走開。

　　阿桃看著少年的弱小背影，不知怎的開了口“若真如你所說，華廷值得你這般付出和隱忍，能讓你找回自己的身世，明日你能被華廷收為弟子，我便贈禮物與你”

　　“一言為定！哈哈哈”少年爽朗的笑聲回蕩在核桃林。

　　第二日，收徒大會上，一切都順順利利的進行著，華廷按照比試又收取了10名弟子，而那個被打的少年著實讓人震驚，想不到他年齡尚小，臉上還掛著傷，卻武力非凡，論招式看不出到底出自哪一門派，小小年紀便能融會貫通自創招式委實厲害，而他奪得這次大會的第一也是當之無愧。又得知，三年前元一掌門耗費修行救下來的便是這名少年，眾人又是唏噓不已，常常欺負他的那些華廷弟子個個瞠目結舌，他不再是往日那個從不反抗任人欺負的少年，或者說他一直都不是那個懦弱不堪的少年，原來他一直都在隱忍。

　　元一掌門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少年身上，細細打量著少年臉上的傷，他已是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和這孩子有一面之緣，第一次見他時，他倒地不起，周身被污濁之氣侵蝕，而這孩子體內有兩股奇特氣息，一股強烈的陰暗之氣與這污濁之氣相融合，不斷的灌入體內，而另一股卻又與之抗衡，微弱不堪，這孩子已是奄奄一息仿佛要被這陰暗之氣吞沒，卻眉頭緊鎖，不肯妥協，一心向善。元一震驚于一個孩子能招致如此之多的鬼怪妖魅，體內竟同時寄存著一正一邪，善惡之力，卻也算出這孩子命數奇特，不與凡人一般。他救了奄奄一息的他，耗費了一年的時間來幫助他，自己的修行大挫，才封存了他身體內澎湃欲出的邪魅之氣，把他帶到了華廷，并耗費心力凝練了靈珠，保佑著這孩子。這幾年每次遇到這孩子，他總是傷痕累累又掛著滿臉的笑容，心底坦蕩，寬容大度，勤奮努力。他不是放任其他弟子的胡作非為，他怕自己一時的袒護，會招來弟子們更多的不滿，而這都不利于這孩子的成長，和其他弟子的相處，以及今后的修煉。這孩子終究沒讓他失望，自打他救了這孩子開始，他就一直在默默積攢自己的力量和忍耐，面對羞辱和欺凌從未還手，整整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終究是有了好的結果，這孩子的人生才真真正正的剛剛開始。

　　按照門規，元一掌門給每個弟子賜名，而那孩子是唯一一個隨了他的姓氏的，公皙清彥，清爽坦蕩又恢弘無比。他是值得這個稱號的，他用自己的實力證明了一切。除此之外，公皙清彥也是唯一一個由元一掌門親授術法的徒弟，那少年跪拜在元一掌門的腳丫已經渾身顫動不已，周身散發著溫柔的清光，他忍著不哭，他忍著平靜的感受這神圣的時刻，卻在此刻那有些失控，眼前的這一切承載了多少他的坎坷和艱難，承載了多少掌門對他的認可和重視。

　　待大會結束，一切收拾妥當，少年前來赴約，阿桃賜予他一株桃，“公皙清彥，若今后的生活，你還那般孤寂，不如讓這株桃伴著你，她身上有靈氣，若你用心待他，不會讓你失望的。”說罷還未等少年開口，她便衣袂飄飄消失的無影無蹤。公皙清彥呆在原地，她就這么自然的叫出了他的名字，掌門賜予他的名字，待他回過神來，手上已經多出來一株桃，他看著手中的那株桃，又在抬頭望望天空“若我將她照顧的很好，你還能再回來看她，不，還能再回來看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