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秋夢過處春花落

　　為表達一份悼念之誼，星期天我和單位上的幾位同事一同去了趟老家縣城。這次不是回家探親，所以就沒有回去；但有幸的是，順便領大家去了三處風景地。恰恰就是這些風景，宛如三個從天際走來的仙女，悠揚而飄溢，豐蘊而深沉，端莊而清秀，給大家一個悠遠深隧、美倫美奐的行程。

　　又一次行走在故鄉(xiāng)的土地上。因為只有我是本地人，也自然就成為他們的向導。我知道故鄉(xiāng)有云涯，有湫池，有城中名山。但除了城中山以外，前兩個其實連地點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該怎么走。打電話問過在縣城教書的同學，一路上邊走邊問，好不容易才把他們領到目的地。

　　車行處，兩邊是忙碌的老鄉(xiāng)們在收秋。秋意深，關山萬千重。綠葉轉黃，秋風颯颯，涼意浸襲。越是進入關山腹地，秋的意境就更加深厚。對我來說，這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境地。雖說是故鄉(xiāng)的景區(qū)，但我卻從未來過，對風景的好處一點兒信心也沒有。等真正走進去，我才發(fā)現(xiàn)，不需要多少風景，只要自然的這份秋意，只要那一池深厚的秋泓，只要那滿山紅遍的秋葉，風景就已經全部在眼中了。

　　云涯是敦煌和麥積的妹子。同樣產生在北魏時期的云涯石窟，由于絲綢之路穿越關山的緣故，便在這里應用而生了。它處在深深的峽谷之中，靜待千年。山前三公里處，人們筑堤為壩，把兩條峽谷的溪水攔截下來，形成一個很大的人工湖。湖上有竹林一號渡船，我們便乘船溯流而上，直奔云涯寺而去。下船再走約十分鐘，便到這兩年被炒得很熱的云涯寺石窟腳下。沿著陡峭的山崖臺階樊上去，歷史便以古老揭開新的一面。懸崖之上，幾孔洞穴中的雕像像盡情地展示在我們面前。它們繪神繪色，古老而蘊籍，承載著一段古老的歷史區(qū)域。她們向著苦苦西行的人們露出欣慰的笑容，流韻起處，風彩超然。這是一個面容和善的時代，歷史的古老和佛家的從容在這里盡情地交融和不斷的閃現(xiàn)，從而讓心頭償盡苦處的人們，產生無盡的慰藉，也有了無盡的向往。走進新的洞穴，現(xiàn)代先進的工藝則讓讓古老的神佛以新的風彩出現(xiàn)，流光溢彩，引人入勝，佛性民懷，更迭交替，證明著佛在現(xiàn)代依舊恒久的魅力。

　　比起石窟來，湫池雖說處在群山之中，但更像處深閨中的一對姐妹，深情地睡在關山母親的懷抱里。我們來的時候，池邊已經沒有其他游人了，只剩下前段天氣尚熱時大家留下的腳印，湖在此時顯得安靜而孤獨。在干旱的群山之中，不知為什么會形成這么一泓深水，分前后布置在山的兩處，好多老人也都說不清楚。綠意蓬勃的山圍著清靜無波的水，深厚的山韻倒映在水里，蘊味顯得無比的悠長。已經睡了幾千年也許成萬年，而遠離城市的燥雜，她們睡得更加幸福和寧靜。我們來了，她們好像不知覺，沒有迎接客人；我們走了，她們依然靜靜地處在那里，平靜而自然地含眸微笑。從傳說當中得知，伏羲就出生這水邊，喝著這水長大，然后慢慢地向著西南發(fā)展，才到了現(xiàn)在的天水。可就是這樣，她們也沒有因此炫耀，只是寧靜地過著，甚至旁邊沒有一處可以為她帶來絲絲利益的小亭廟。

　　隨后我又把大家領到了城中山。這是一座城里公園，更是一處古戰(zhàn)場懷念地，縣上已經把這里列成愛國主義教育基地。想當年，就是在這里，金戈鐵馬的抗金名將和鋒利的金兵展開生死搏斗，譜寫出一曲曲悲壯的歷史凱歌。他們的英名，世代流傳；他們的業(yè)績，萬古不朽。今天，他們在這塊土地的最高處，以神的名義愛撫著這一方生靈，我的父老鄉(xiāng)親們視他們?yōu)樾闹兄磷鹬辆吹纳瘛Ｃ磕暾率h的人隆重紀念將軍的生日。那時社伙高抬直入云端，群生聚集水潑不進。人們在表達著無盡的敬仰，也寄寓著不盡的希冀。真是神與人共同的大聚會，讓小小的縣城文化井噴，，一派洋洋大觀滿目繽紛。沿著山路逐級而上，一座座廟宇依據(jù)臺階層層座落，直到山頂；一輩輩先烈們慈目聘懷，讓人敬重。這一切，既讓人沉浸在懷古里，也讓人沉浸在對人生的思考中。無論是誰，只要給老百姓一方安寧，一片福祉，人們就會永遠記住他，銘記住他的業(yè)績，把他當成神來敬；可那些欺壓百姓的人，禍國泱民的人，欺世盜名的人，無論是不是把名字刻入石頭，人們總會盡快地把他們忘掉。

　　站在山的最高處，腳下是蓬勃生長的新城；看群樓林立，洛水西流，心中無限的感慨。當年，我就是從這里參加中考、以數(shù)理化都是滿分的優(yōu)異成績走出故鄉(xiāng)。二十年之后我又一次站在這座山上，望著腳下熟悉又新生的縣城，感覺伏羲的時代遠去了，北魏的時代遠去了，二十年前那個少年的時代也遠去了。風沿著絲綢之路連綿不斷地刮著，吹醒了沉睡的歷史和古老的鄉(xiāng)民，崛起了一座座新的城市和鄉(xiāng)村。這也是石窟，是新的石窟，是當代的石窟，創(chuàng)造的石窟。它們以入世的方式，林立在河的兩岸。

　　春花落，秋月明，照古松，長河西流。雖然因為時間關系，我們很快就離去了；但在想象里，我仍然站在那里，望著這座城，撫今而懷古。仿佛古代的一個詞人，等待著日落月明，等待著月影松聲，等待著寧靜如湫水的那份從容和永恒。我知道這是一場秋夢，屬于歷史的秋夢，屬于人生的秋夢。這個夢沒有開頭，沒有結尾。泰然處之的那一池秋泓，正在引領著我走向人生的深處。2008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