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匆匆那年

多少次又多少次，回憶把生活劃成一個圈，我們在原地轉了無數遍，卻仍希望回到最初相識的地點。

茂密的樹葉里，陽光透過縫隙投射下來的點點斑駁，木易背靠在石椅上，舒服地閉上眼睛，感受著暖暖的空氣，四周很是安靜，耳邊傳來樹葉的沙沙聲，好像又回到了那些日子，嘴角不自覺地往上翹起，陽光依舊，伴著淺淺的風，一切看似那么美好。

趁著學校放假，她偷偷溜回到高中校園，面對著慢慢逝去的日子，心里越來越懷念，錯過的，匆匆那年。

一切還如同記憶中的樣子，那里，他和她的第一次遇見。

那時候，每個周一的早晨，學生會都會安排人員進行一次大檢查，主要針對遲到和沒穿校服的學生，而她木易，常常是最沒時間觀念的，幸好，那群隊伍里有夏洛。

這不，那天她又踏著清脆的鈴聲走進校門。夏洛拽著她和眾人打招呼，“嘿，嘿，自己人。”

木易也露著笑，象征性地說:“謝了哈，回頭請大家喝水。”眾人對此已習以為常，并未對木易的話放心上，更何況，她說的話哪次兌現過，甚至連一個水渣渣都沒見過，夏洛卻為她費了不少心，那時人人都以為他們是那種關系。

她正屁顛屁顛的樂著，沒料到突然出現的一只手攔了她的去路。她正想說，哪個沒眼力見的攔了她這位“領導家屬”的路，因著夏洛的關系，她常自詡自己是“領導家屬”。

眼前這人，站在離自己一手臂的距離，低頭一臉嚴肅的看著她，“這位同學，姓名，班級”。

他足有180的樣子，礙于身高差的壓迫感，木易稍稍退后兩步，偷偷向夏洛求救，夏洛搖搖頭，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

哭喪著一張臉，木易推開橫在自己身前的本子，小心翼翼地對那人說:“拜托拜托，看我是初犯，就饒了我這一次唄。”

那人也不理她，仍舊說:“姓名，班級”。

碰見如此不知變通的人，她也覺得實在是丟不起這人，僵峙了一會兒，才匆匆寫下自己的名字，沒好氣地把本子遞給他，恨恨的瞥一眼，便揚長而去，如果說眼神能夠殺死人，他已經死了100回了。

其實她本想“很不小心”地踩他一腳，卻沒想到被他輕易躲了過去。

早就清楚她腳下的動作，季蘭君倒也不生氣，無奈的搖頭笑笑，“幼稚！”他跆拳道又豈是白練的！

他季蘭君可能會忘記，但她木易卻永不會忘記，讓她如此難堪的一天，就因為他，她被罰寫了一篇800字的檢討，趴在窗臺上，苦思冥想終于湊夠了800字，最后還被老班批了一頓，“下不為例？你還想有下次？”

拜你所賜，季蘭君，我和你沒完……

她開始注意他，卻反倒被他吸引。他的嚴肅，他的認真，他飛馳于操場上時張揚的風采，他說話時，嘴角不經意的上揚……

喜歡像心間突然開出的小花，在不曾覺察的時候，已然茁壯。那時，我以為，你也一樣。

夏洛對她好，是因為兩人扯不斷的關系；于沐屏對她好，是因為兩人自小的友誼；而季蘭君對她好，只是因為當時的情況，人之本能！

那時他說:“舉手之勞，職責所在。”

這樣啊，木易笑著說:“謝謝你的雨傘。”轉身，寞落的笑意掛在嘴邊，眼眸暗淡，原來所有的不期而遇，只是不期而遇而已……

季蘭君成績好，夏洛成績也不錯，高二那年就被分進了“英才班”，木易是小姨托人才進去的。

其實，木易的成績算不得差，只英語一門功課不好，英語老師曾找她談話，提議讓季蘭君幫她補習，木易沒有答應，只說已經讓夏洛幫著補了，不想麻煩別人。

其實，木易不知道，那時，她只想著和季蘭君保持距離，壓根兒就沒想到是他自己提出來的。

木易趴在欄桿上，那時躲著他，甚至連眼神都不敢觸碰，只有他不在的時候，她才會這樣肆無忌憚的站在他喜歡站的地方，看他曾經看過的風景。

沐屏說得沒錯，她就是個膽小鬼，一味躲避的膽小鬼。

她懊悔死了過去那個別扭的自己，不過一個笑臉，一個招呼，都不至于像現在般，連他的消息，都無從知曉，高考后，大家便失聯了。

木易拍了張照片，附文字說:“此時此刻于此，思念泛濫……”

如果歲月重流，故事還是這樣演變，我想我依然不會說喜歡，如果某個轉角遇見，某個回首間，我一定不再逃避，而是對你說一句:“好久不見”。

空氣里有個聲音輕輕哼唱:突然好想你，你會在哪里……

啊嗚，木易無聊的發出一聲哀嘆，揉亂了一頭秀發，“在哪里？”

“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丫頭。”靜謐的空間，響起的聲音顯得異常突兀。

木易嚇了一跳，看見來人，臉上笑開了花，“小姨，嚇我一跳，你怎么來了？”

“你就這點兒膽子？”沈美菱打趣，轉念又關心的問:“怎的跑出來了，身體怎么樣？”

“看，好多了。”木易轉圈給她看。

沈美菱捏捏她的小臉蛋，“不錯，不錯，挺有手感的。”

“小姨……”，木易跺腳不依。

“好了，好了，等我一下，我拿了東西帶你去吃好吃的！”

木易乖乖站著，看著小姨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

“這是什么？”不多時，小姨手里多了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秘密！”沈美菱眨著眼睛，一副小女人的姿態。家里人都說，木易像極了她，骨子里都像是水做的骨肉，總讓你產生想要保護的欲望。

木易撇著嘴，不用想就知道和小姨夫有關。“你有什么秘密，一看就知道是給小姨夫準備的”，親密的挽著她的胳膊，有些撒嬌似的說:“小姨，我要喝大麥茶。”

“好！你個鬼精靈，回頭讓你小姨夫送過來。”對于木易，沈美菱是真心喜歡這孩子的，姐姐年輕時一門心思都放在木汐身上，老人都說，頭生的孩子最吃香，自有了孩子，便知道養孩子難，這不，木易出生后，就被送給老媽帶，也因此，小木易和自己相處的時間比姐姐長，與自己也更親厚。

沈美菱帶著木易逛市場，買了好多新鮮的蔬菜，看著滿眼的綠色，她的臉都綠了，“小姨，我不想吃芹菜。”

“芹菜有營養。”

“小姨，我不想吃油菜。”

“油菜更營養。”

“小姨，菠菜就不要了吧！”

“好吧！”

所謂好吃的，就是這些，木易氣的只想翻白眼，提著大兜小兜，沈美菱有些狡詐地笑:“走，去你家。”小姨總是會那么的精打細算，想著法兒的“壓榨”所有人的勞動力。

吃過飯，沈家兩姐妹坐在一起聊天，木易覺得沒意思，便回了房間，給夏洛發了張笑臉，半天沒得到回應，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夢里她見到了季蘭君，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溫柔地看著身前一襲白紗的女子，眼神中帶著寵溺和深深的愛意，嘴角綻放著令人迷醉的笑，那女子嬌羞地依偎著他，卻轉頭看了自己一眼，只一眼她就醒了，心臟跳得厲害，她清楚的看見，那女子是，姚麗麗……

仿若驚魂未定，她稍稍坐起，隱約間聽到媽媽和小姨的對話。

“你也不用太擔心了，小易這孩子比我們想象中要堅強的多，我看她最近心情也不錯，身體應該大好了。”

“我也希望是這樣，你姐夫說，過兩天要帶小易去復診，還說要做什么放射治療，我這心里頭七上八下的，想想就害怕。”木易聽的出，媽媽話語里的擔憂。

“會沒事的，我們還要看著她戀愛，結婚，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你就能抱大外孫了……”

兩人聊的開心，低低的笑，“是……是……”。

以前不覺得，現在才明白，時光，越來越握不住的時光，少了，憂愁卻多了……

母親總是會為每個子女操碎心，每個子女也總會懷揣一個美麗的夢，夢里的西裝白紗，夢里的掌聲鮮花，只是這一切離自己越來越遠了，恐怕沒有人會喜歡上這樣的她，她也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

轉頭看向書柜上放著的禮品盒，里面有一只天藍色玻璃瓶，那是畢業前她挑選，買了喜歡的折紙，辛辛苦苦折了好久，才裝滿了整瓶的星星，沒有人知道每顆星星里暗藏的秘密。她興奮的準備，可是最后的最后，它仍在這里。

那天，她聽見他說:“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一句話，她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對了，喜歡的人，這些年過去，他應該向那個女孩表白了吧？他們或許已經在一起，或許……他們已經結婚？

或許……

木易呆呆地看著它，已經沒有機會了，雖然很想任性的，不管不顧地告訴他，但是理智戰勝了私心，她想他幸福。

如果當時不是我決絕的離開，我是否還可以站在你身邊，和你笑，和你鬧，和你像朋友一般的聊天？

只是朋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