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正文（2）

　　自從東部建成工業區后，江天的空氣里處處彌漫著灰蒙蒙的霧氣，偶爾還飄散著黃色粉末狀顆粒。去年有北京的專家學者特意飛過來搜集樣本，等他們回去后從此杳無音信，大概是這類顆粒因子太強，他們至今無法破解。

　　姚蘇芊是在這天早上十點二十七分踏入祖國這片肥沃的疆土上，然而在接到她電話之前，我已經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路上開著一輛破舊的Jeep前往機場。

　　江天機場是在五年前修建的，據說是一位海外華僑回到故鄉后捐資修建而成，還專門邀請了市政府所有官員一同前往舉行剪彩儀式。后來不到兩年的功夫就被國家收購了，那位老華僑最終也因賄賂罪被送進監獄，所有財產一律充公，至于辦案人員到底從老僑胞家里搜出多少財產，無人知曉。

　　但是，毋庸置疑，姚蘇芊就是當年第一批乘客中的其中一位。為此，我曾經還激動的三天三夜睡不著覺，就連她是否平安抵達美國似乎都顯得不再重要。不過待這份狂潮冷卻后，我又忍不住想她，想她在美國的生活是否習慣？畢竟她是拿筷子吃油條喝豆漿的中國人。我還想知道她是否遇到過父親，如果遇到，隔著大洋彼岸的兩個華人老鄉又是否相處的愉快？

　　我還是喜歡喊她蘇芊，不同于任何人的昵稱。蘇芊在美國待了五年，期間我們一直沒有聯系，直到在機場見到她的這一刻，我始終無法將童年的影子完全重合到眼前少女的身上。我不敢說她變得多么漂亮多么迷人，但她小麥色黝黑的皮膚和34C告訴我她確實有多誘人。

　　我們一起離開機場，我把她的銀色行李箱放到后備箱里，又下意識地看看川流不息的人群，恍惚間我覺得他們每個人都是便衣警察，就等著我們雙方一交易，然后他們就會從四面八方紛紛涌上來逮捕我們。

　　蘇芊坐到副駕駛上，系上安全帶，幽幽地看我一眼，說，別看了，他們不會再跟蹤我了。

　　我問，為什么？

　　蘇芊說，因為我把錢全部充公了。

　　我說，哦。

　　我發動車子，漸漸地駛向國道。

　　我載著她圍著三環繞了一圈，我告訴她東部開發成工業區，西部搞成魚塘發展了，尤其近幾年的反腐力度加強，揪出一大批貪官來，如今的江天發展的可謂是如日中天。蘇芊無限感慨。

　　逛完市區，蘇芊說肚子餓了要找個飯館吃飯，我們沿著輔道兩旁的店面緩緩開著，我問她吃什么，她搖搖頭說隨便。我只好把車子停在人行道上，指著緊緊挨著的“重慶小吃”和“四川小吃”問，去哪家？

　　蘇芊說，要不我們去吃“陜西小吃”吧？她指著對面說，那就有。

　　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這條小吃街真是臥虎藏龍，短短十幾米的范圍就已經包括了“陜西小吃”在內的六家飯館，它們分別是：山東小吃、河南小吃、安徽小吃、蘇州小吃、湖南小吃，再加上重慶小吃和四川小吃，正好湊成八大菜系。

　　蘇芊立即糾正我，她說陜西、重慶和河南不算在八大菜系中，應該是粵菜和閩菜。我說，那還差一個呢。

　　但她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不確定地說，可能是上海吧。

　　我說，是嗎？

　　她點點頭，可能是吧。

　　我們穿過馬路走進“陜西小吃”，店里的生意不錯，基本上達到了客滿為患的狀態，我們找了個座位坐下后，老板拿著菜單過來熱情地招呼我們。我們對著菜單研究好半天，老板娘一個勁的給我們推薦他們店的特色——肉夾饃和羊肉泡饃。

　　最后我們點了兩碗臊子面和一盤涼菜。

　　因為店里人多，菜上的很慢，我們各懷心事的低著頭玩自己的手機。五分鐘后，蘇芊說要給我發個好玩的段子問我要微博名，我們相互關注后，她果然艾特我幾個好玩的笑話，我一邊看一邊笑地前仰后合，也這才正式我們之間的談話。

　　我問，你靠什么生活？

　　她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說，你說你把錢都充公了，那你在美國靠什么生活？

　　保險。她說，在去美國的時候我爸爸給我買了一份意外險，當時我卡上的錢被凍住后，我就想到了這個辦法。幸好沒出多大事，不過保險公司的賠償還是挺客觀的，足夠我一年的花銷了。

　　我伸出大拇指，說，你牛逼。

　　我沒有問她是否見到了父親，此時此刻，只要看到她平安地坐在我面前，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