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君應笑
銀光和黑光交錯之間,爆發出了鮮艷耀眼的紅。交擊的刀戈互相斬擊,有人仰天長嘯,有人低聲沉吟,烈馬狂吼著在地上翻滾,呼喊出最后驚天動地的一聲。
“攔住那匹黑銀馬?!边d諾思的聲音再度響起。
濃重的黑色鐵流之中,一道黑銀逆流而行,撞開無數高馬的撕咬和阻擋,如同逆龍一般游蕩在天,震開雷云降下暴雨。吼聲在軍中響起,那是龍的怒吼聲。
那是最后的銀風騎,最后的屬于南方馬王的戰場。它要從這成千上萬的黑王騎隊伍中撕開一道口子,奔跑上自由的原野。
“攔住那匹黑銀馬,攔住那匹黑銀馬?!边d諾思在黑王騎隊伍中策馬狂吼。
他看向野的方向。在那里野正以它的身軀撞開一匹匹阻擋的高馬。踏碎顱骨,黑銀色的鐵蹄染成緋紅。
更多的黑王騎沖上來了,他們形成了幾道以刀劍為荊棘的封鎖線,將野重重包圍了起來,并圍繞著野呈現圓環狀快速奔跑,以極速的旋轉來迷惑野的視線。野陷入黑王騎的漩渦中了。
“七重圍困,看來真的大局已定了?!蓖鯛斠皇治談?,一手壓著胸鎧看著這旋轉的七重黑王騎圍困。他手上全是鮮血,腹部有濃濃的鮮血流出來,他已經受重傷了。
“君應笑,千朝百代隨水去,獨我一人天國上。君應笑,春風踏馬江南岸,春風似酒花濃烈。君應笑,長車突行長戈行,烈風揚揚驅天狼。君應笑……”
悲壯的挽歌在風中傳響,身下的野似乎懂得了什么,它甩了甩頭看了看背后的王爺,眼中閃爍著也一般的黑光。緊接著它全身筋骨糾結起來,爆發出自己最強大的力量,朝著那七重圍困沖了過去。
“來了,來了,黑銀馬來了。”
圍困野的黑王騎們在心中低語,那拉馬的手已是在微微顫抖。在他們的眼里,那黑銀馬是頭怪物,絕世的怪物。不然也不會以千軍萬馬之力來圍困它。
“吼?!?/p>
吼叫聲如期而至,圍困的黑王騎只覺得耳邊一陣雷鳴,震碎身體的力量就經過了身體。他的人連同他的戰馬一起都被那飛躍而來的怪物踏倒了,流出鮮艷的血水,幾十匹黑王騎倒地身亡。第一道圍困被瞬間突破。
“不許后退,堅持住?!边d諾思大喊,“讓它受傷,要活捉它。”
讓它受傷話語一處,無數的刀鋒就揚起來了。重重的圍困形成重重刀網,要再次將野圍進七重圍欄之中。
黑銀色的閃光在不斷地掠動,野再度飛躍起來,以比起當年在江南和飄霜比賽時還要強上數倍的力量與高度撞向第二道圍困,轟隆的撞擊聲隨之響起,王爺的重劍格開了黑王騎戰刀的斬擊。第二道圍困再度突破。
第三道,第四道……接連不斷撞開圍堵,氣勢和力量都在劇烈的消耗。野身上的黑銀鎧早已被戰刀斬落了,數十道刀傷流出殷紅色的鮮血,飛奔起來的瞬間鮮血也在飛灑。
“好馬,真是絕世的好馬啊。”野奮力跳過了六道的圍困,背上的王爺卻輕笑起來,“是我拖累你啊,你才是真正的王者?!?/p>
野全力沖向了那最后的第七道圍困,馬鞍上的王爺揚起了重劍,隨后重重的斬了下去。
野躍上了高空,這一次的跳躍竟然無比的高闊,野是在完全沒有接觸到黑王騎的情況下跨過去的,它躍出了只有飛鳥和天龍才能達到的高度,如同展翅云天的鯤鵬。
然而,在野飛上云天的那一刻。它身上的王爺也在快速地朝身后落下,一起落下的還有那黑銀色的馬鞍和銀鎧。
他身后插著十幾支狼牙箭,那是絕對的致命傷,最后的時刻他要讓野順利的逃出去。他自己卻在風中掉落,如同一朵飄落在暮春時節里的白梨花。
不過,在他眼睛閉上的前一刻,他看到的是飛奔上天空的黑色長龍。
“你是真正的王者啊?!弊詈笠痪涑烈?,之后重重砸落大地。
撞擊聲如同當年月夜下的它一樣。在那銀光灑落荒野江南的天幕下,她半跪在枯草之間,對著它說:“記住,你是來自荒野的血,一定要自由的奔跑啊。”
即使是在亂軍之中那落地聲也是那么的清晰可鑒,在幾百米之外的夜的耳朵里雷鳴般響徹。他想起了自己出生時死在自己面前的母馬,想起了當年南方驛站的比馬,想起了這個曾經跪拜在自己面前的人類。
最終它調轉了頭顱,帶著一種悲傷又孤獨的情緒,返身奔向了千萬黑王騎陣勢中,它一定要帶走那個人類才行啊。
一定要帶走那個人類啊。
龍一般的吼叫再度撞入無數高馬屹立的黑色陣勢,所有人都感到心頭一陣凜然。沒想到那匹黑色的野獸居然返回來了。
吼聲發出的氣勢震懾住了所有黑王騎的戰馬,那是馬王的才具有的獨一無二的氣勢,是上位者對于下位者絕對的壓制。野再度如同鯤鵬一般飛起,跳入了重圍來到了那個人的身邊。
褪去黑銀鎧甲的野出現在重圍之中。
天地突然靜止了下來,所有黑王騎的騎士和戰馬都看向了野,隨后流露出震驚而又疑惑的神色,誰也沒想到那匹如同怪物般的,令他們聞風喪膽的黑銀怪物竟然是這么一匹瘦馬,一匹身上縱橫了無數傷痕的南方瘦馬。而它現在正奔跑向了那個原本駕馭他的人,那個死去的南方帝國的王爺。
它順利沖到了王爺的面前,張開嘴咬住了那逐漸冰冷的尸體,隨即再度邁動了步伐。
“攔住他,不能讓它帶走尸體?!焙谕躜T中有人醒了過來,接著大呼:“用套馬索,用套馬索套住它?!?/p>
黑王騎再度行動,形成一道道包圍圈攔住野的前進。另外一邊,一隊百人的黑王騎隊伍已經拿來了套馬索。
套馬索,是用長繩和竹竿制作而成的捕馬工具。是先將竹竿內部的竹節打穿,再將長繩穿過竹子內部形成一個越拉越緊的套子,只要用套子去套住馬頭,并在長繩的另外一端系上重物,讓馬自由奔跑,就可以消耗掉馬的體力,最后順利將馬捕捉。
“套住它,套住它……”高呼聲在黑王騎中響起,牧族人的驍勇和彪悍展現出來了。數十人率先策馬沖出,執著套馬的竿子擠壓向了野。
那十幾桿靠近而來的竹竿映照在野眼簾里,它的眼睛變得安靜卻充斥著暗流,它的口咬著王爺不能吼叫了,最后它用高速轉動頭顱間撞向了那些靠來的套馬索。
轟隆的撞擊聲響起,黑銀色的鐵蹄接連在后面。野撞倒靠來的高馬,馬蹄踏碎騎手的身體。鮮血涌上天空時,周圍觀看的黑王騎才意識到這解下鎧甲的黑馬似乎更加恐怖起來了,就像是失去了枷鎖束縛的魔物一樣。
“套住了,套住了……”
終于有人呼喊了起來,他的套馬索套住了野的頭顱。不過就在那個騎手向其他人炫耀的時候,那手中套馬索卻傳來了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量。那股力量掙脫了他的控制,拉開了套馬索長繩穿過的竹竿。
破竹聲響起的瞬間,鋒利的竹木已經快速地割開了那名黑王騎的虎口,血肉飛濺之間,白花花的骨頭暴露在空氣之中。慘叫聲緊跟在后面。
“所有人給我閃開?!?/p>
一聲暴喝在黑王騎軍中響起,遜諾思已經搭上了弓箭。那也是由長弓拉起的長箭,配合上狼牙羽箭擁有無比強悍的穿透力,很明顯繼續派人上前套馬也是繼續叫人送命而已,現在只有用長箭解決問題了。
牧族騎手,各個都是用箭的好手。遜諾思作為牧族的王汗,更是以騎射冠絕天下。長箭拉開之間,野已經預示到了什么,它的雙耳高高立起。
風中,那支長箭已經飛來了。
狼牙箭彈出了弓弦,野在瞬間跳了起來,帶著那具冰冷的尸體,長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刺入冰雪地面。百發百中的遜諾思的一箭竟然落空了,第一次有東西避開了他的長箭。
野在避開了那一箭后又重新奔跑起來了,再次撞開了幾名黑王騎。幾近沖出重圍了。
“一起射馬腿。”遜諾思呼喊,他已經意識到那不是他能夠射中的東西了。
眾人立刻面色緊繃起來。一支支羽箭被拉上了飛弓,隨即彈出弓弦刺開空氣扎向了那黑馬。成百上千支羽箭,從四面八方襲來了。終于避無可避,終于無處可逃了。
最后的時候野安靜了下來,站立在了蒼涼的冰原之中,嘴依舊緊緊咬著那個身著銀鎧的年輕人。而在野的四面八方,銳利的箭鋒正朝著它的四腿射來了。
沙沙沙的聲音,冰雪在箭風中碎裂,殷紅色鮮血滴落大地融化冰雪。
野依舊靜立在那里,不過它的雙腿已經扎滿了長箭,鮮血在汩汩地不斷流出。但它還是站在那里,如同風雪中傲立的梅花。
“王汗,它停住了?!笨煽衫账闪艘豢跉猓f道。他剛才就以為那匹馬會狂跳起來,這樣的話它就一定會在亂箭中死掉。然而它選擇了靜止,因此受傷的只有腿部,這樣反而可以保住了性命。
遜諾思對可可勒話語不作回答,他翻身下了戰馬踏上鮮紅色的土地,丟開了戰刀朝著那匹靜止下來的黑馬一步步走去。遜諾思是一個懂馬的人,他現在看向那匹靜立在冰雪中的黑馬,他感覺這場景孤寂又蒼涼。
最后遜諾思來到了野的面前,和這頭怪物般兇悍的瘦馬對峙起來了。
呼呼的寒風越過冰原越過大地,吹亂遜諾思的亂發,還有野那展露出來的黑色馬鬃。風中的它依舊咬著王爺的尸體,用俯視的目光看著面前這個靠近的牧族人。那是壯闊的洪荒氣息,王一樣傲視天下的眼神。
“將南方王爺的尸體送回南岸去,他已經死了,我們和南方皇帝的協議也結束了?!弊詈筮d諾思說,他轉過了身子看向可可勒,“把這匹黑馬帶會王庭,它還不會死的?!?/p>
“是,王汗?!笨煽衫栈卮?。
與此同時的,冰河的另外一邊。李靜心看著硝煙殆盡尸體相枕的北岸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
“事情終于結束了啊。”他說。他策馬站在冰河岸上,看上去黯然神傷。
這場渡河戰爭的結果本不該是這樣的。牧族人本不知道他們渡河的時間和地點的,貧乏的草原也不可能擁有上千桶火油。而這一切都是出自李靜心之手,君命難違,皇帝要殺那個功高蓋主的王爺,他必須要死。
“北岸戰事已經結束,全軍退回北邙關?!崩铎o心最后說道,在他身后那無數銀色的軍隊排成了方陣,邁動了南回的步伐。蒼茫的高空之下,銀色鋼鎧的隊伍黯然褪色。
“再見了,冰河,王爺,黑銀馬。戰爭結束了?!崩铎o心最后拉動了馬韁,消失在了茫茫的雪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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