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要中考了,班上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起來,大多數人忙著寫同學錄,基本上所有人都是笑著的,氣氛歡快得讓人覺得仿佛整個世界的前景絕對是一片光明的。甚至有一些同學已經開始商討著畢業后該在哪里辦一場聚會。
我的行為,最終讓我和青的關系變得不可挽回了。不過,比起后悔來來,當時在我心中占大多數的情緒還是不舍。并不是說以后會因為見不到大家而感到心堵,大家大多都會在一個城市讀高中,想要見面的話還是可以的,而且網路上也依舊可以盡情地暢談。
主要還是有一點疑惑吧,這疑惑對我來說不大,但卻如同鉆進大象耳朵里的老鼠一樣,絕非可以忽視的事物。
“你何必呢?都要走了,也不給人家留個好印象。”中考休整前,散課后,江和我聊天時說到。
由于大家大多知道我是個什么貨色,所以我和青的事情并沒有在班上造成什么很大的影響,同學們基本上都習慣了。
但至少大家都看見了,江也不例外,他似乎是替我感到惋惜,這股熱心勁兒讓我也不由地產生了一絲“我是不是真的犯了個大錯?”這樣的感覺。
但這感覺是稍縱即逝的。
我搖頭,“沒辦法的,怎么也改不了,估計以后碰到這種事也會是同樣的結局。”
江轉過臉看了我一會兒,然后緩緩說道:“你,心里還是放不下靜吧?”
“放下?”我笑著搖了搖頭,“這輩子都不可能了,她走后,我遇見的很多事都要感謝她呢。”
“那你是在怪她咯?覺得因為她才讓你和青的關系變成如此。”江問。
“不,我決不會怪她,她留給我的除了對自我的發現,還有無法言喻的快樂啊,你覺得我可能因為這個就怪她嗎?”
讓情況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根本原因是我自己。魔鬼一直都在,而靜,只不過是為找不著路的他點了一盞燈,反倒是讓事情變得簡單又美好了,雖然伴隨著他人的厭惡,但總算還限制在可以容忍的范圍內。
“無法言喻的快樂?說的這么夸張,和這大美女交往過的我都沒有體會過你這所謂的快樂呢?說來聽聽。”江換上了一副感興趣的表情。
“先問問你對我即將說出的內容抱有多大的期待?或者說有哪方面的期待。”我陰陰地笑著問,一副即將開始猥談的架勢。
“當然是那些讓人血流加速的事情啊,當然,我知道你不敢對靜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憑著你的性格,一定會求著她的吧?”江看我的人倒是看得挺準,但猜這方面的事卻猜錯了,我好像從來沒有求靜和我做什么羞于啟齒的事情。但這些事我們的確是做過了,真說出來只怕江會很難受。
“嗯……血流加速?”我搖了搖頭,“你真是想象力豐富,所謂無法言喻的快樂,無非就是認識到真我后,那真我還被自己仰慕的人所認同的那種快樂啊。”
“那這倒也算是一種無上的快樂。”江沒有懷疑,爽朗地笑著說到。
江是否真的認同我,我不得而知。不過大家即將分開時的那種惆悵變得越來越明顯,越來越不可回避。
“最后去狂歡一次吧,讓你脫離處男苦海。”阿潮開始慫恿著我去做一些見不得人但相當能帶動經濟的事情。
這家伙說不定一直都希望看到我在與小姐們打照面時那種不知所措的恐慌模樣,因為他不止一次地向我們說起用這種方法整自己熟人時的場景。
他親口說的,聽起來也像真的,什么像是相親一樣先語無倫次地做自我介紹啦,什么一張口就問是不是仙人跳啦之類的,盡管沒什么好笑的,但我們聽完后都跟著笑了好久。
我肯定是不可能去做這些事情的,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會,至少接下來六年的時光證明了我的決心。這里不多說了。
盾變得比以往活潑些了,和同學們的談話也不再避諱那些有點葷的話題,也不總是抓著自己的話題不放了,看起來完全是一副長大了的模樣。我都有些懷疑是否只要向他提出來,他就可以趁著現在的興頭去向娜表白,當然這只是想想,他本人肯定是到現在也不中意娜的。
“真快啊,三年。”我說。
“可不是嗎?不過想想小學時,六年也好像是一眨眼的功夫,所以這三年現在也算不得什么了。”盾說。
的確如此,三年,甚至是三十年,或許都不能說很長,就如現在,不知不覺,連世界的實感都沒有體會到,就已經到了二十幾歲。
回家的路上我遇見了ladyboy,他還是如往常一樣,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走路像一陣輕風似地,但動作十分優雅好看。
看見我時,他幾乎是跳著向我跑來的,活像個小袋鼠。
他一個小跳步停在我面前,微微歪著頭問我:“遠堯,決定好去哪里了沒有?”
“考都還沒考呢,怎么就決定去哪里?”
“你的成績不是一向都很好嗎?應該已經確定能夠升上省重點了吧?”
他好像還不知道我的近況,從最后一次的聯考成績來看,想上我們市那所全省排名第五的重點中學,憑我那分數,相當懸。
“你還真是高估我了啊,倒是你,想必已經能夠到長沙去念高中了吧?”
我明顯地低估了他的能力和決心。他輕輕搖了搖頭說:“不會去長沙了,后天我就啟程去英國,那邊的錄取通知已經寄過來了。”
我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好,愣了一下,我覺得我該由衷地祝賀他。
“恭喜。是一所什么樣的學校呢?”
他的神情里透出一絲期待。
“一所寄宿制的私立男校,聽說環境很好,而且升學率也相當高。”
“是嗎?那你可真是前途光明了啊,一定會被牛劍錄取的。”我笑道。
“謝謝。”他輕輕地說,頭略微低著,看著我,臉微微發紅。我們陷入了沉默。
老實說,被這么一個美男子盯著讓我感到很不自在,特別是在知道這美男子是什么類型的人時。盡管我們都有著不被認同的真我,但現實如此,我們關系,也只能限于一般的朋友了。
“thebestwishtoyou.”我朝他點點頭說,然后我們揮手告別。
獨自走在那條三年中幾乎沒有任何變化的街道上,頭頂,烏云壓得很低,考試前的天氣如此糟糕,在很多看來不是什么好兆頭,心情或許也會受到一些影響。
但是這種天氣對我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了,我喜歡陽光明媚的天氣,但如果從細微的體會來說,還是這種起風的陰天最讓我感到舒適。
因為這時候街道上的人會少些,也就安靜了些,一切都顯得蕭索了。看著碎葉和紙片什么的隨著風四處飄蕩,平時迎著陽光伸展枝葉的樹,此時也微微搖動,發出沙沙的聲響,那擺動著的,向天空伸出的枝枝椏椏仿佛是在向烏云乞求陽光。
在這一片陰郁中,那感覺就像是到了世界末日,這讓我能夠更加細微地去感受周圍的一切。
比如側邊胡同里灰白色墻面上的細小涂鴉,比如走過某棵樹時,掉落在我肩頭的葉子,又比如說,那些平時不怎么會去注意的人:坐在小區門口發呆的老人;餐飲店里為第二天的營業而忙碌著的店主;橫沖直撞,無論什么時候都笑著,跳著的附近小學的學生;還有從我身邊走過的,卿卿我我的男女中學生們。
一個熟悉的,但卻感覺越來越遠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里。
前面,那只是一個背影,但卻格外清晰具體。
女式襯衫,剛好把臀部裹住的超短牛仔褲,帆布鞋,披散的黑色長發,白皙的胳膊,在我之前的印象中,似乎只有一個人以這種既普通又出格的形象在我面前出現過,并與我說話,與我游戲。
她就站在前面的路口處,靜靜地站著,一只手,時不時地捋過那與風纏綿著的,不安分的青絲。
我曾經無數次設想過,當我再一次遇見靜時,會有什么樣的反應,我想過狂奔過去抱住她,想過狂奔過去抱住她的玉腿,想過狂奔過去半跪在她跟前吻她的手,想過狂奔過去簡單地問一句好然后讓她再一次調教我。
我想無論如何,我都會朝她狂奔過去,但那時候,我的腿如同灌鉛一般,我甚至不敢在向前走。我陷入了迷茫。
我很快便恢復了平靜,只不過這平靜沒有持續多久,我便又進入了另一種不得安寧的境地。
她回過頭來,我們倆的目光撞在一起。
是青。
一開始,我以為是班上某人準備趁著畢業利用青來整我,但很快我就丟棄了這種惡意的想法。
我走了過去,青連忙躲開,驚懼地望著我。自從那次以后,我和她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在學校,就算是面對面地遇見也不會打招呼,甚至連看都不會看對方一眼。
我想我們的關系還沒有惡劣到這種見著就煩的地步。但也差不多是難以修補了。
“你干嘛穿成這樣?”我直接問道,沒怎么注意語氣,有些沖。
“這與你有什么關系?”她撇著頭說。
仔細一想,也沒有必要過多糾結這事情了,于是換了個緩和的口吻,臉上也掛起了笑容。
“沒什么,我就是想知道把這身衣服包在校服里是什么感覺?說起來……你的校服呢?”
她剛要回答,有人從后面喊了她的名字,我回過頭去,一個穿著外校校服的男生正朝我們跑來。
他一手抱著青的校服,一手提著一個裝了飲料和零食的塑料袋。
那男生跑到青的面前,氣喘吁吁,但笑得十分燦爛。
“喏,買來了。”他從塑料袋里拿出一瓶飲料遞給青。
趁她擰開蓋喝飲料的功夫,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我。
“你好。”我朝他點頭道,他沒說話,只是略微點頭以示回禮。
“我們班上的同學。”青十分自然隨意地指了指我,然后對那男生說:“走吧。”
離去的時候,又十分自然地對我說:“再見。”
一切看起來都那么自然了,沒有不適感,也沒有怪異感,有些事情,我差不多明白了。
我獨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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