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潮追著我,非要跟我說完,但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我知道,嘉拉小姐實際上不是一位小姐而是一位身世凄苦的人妖,但阿潮的話最終還是朝著猥談的方向發展,這是我無法忍受的。
“男人們聚集起來后所談的內容無非就是這些嘛,你難道沒有參加過猥談?”阿潮抓住我問道。
“你也承認這是猥談了吧!居然還好意思把之前的事情說得那么美好!”我吼道。
這個時候,阿潮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而我也被這突然的一靜弄得不敢出聲了,他看著我,但眼神空洞,沒有聚焦,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
“事實就是如此。不是我說得那么美好,而是她本就美好啊。”他說。
“即使是看到了那玩意兒,我依然覺得她是個好女孩。你沒有見過那種清澈的眼神和舉手投足間的氣質,產生抵觸情緒也情有可原,但我想你如果見過,現在就絕對是另一種態度。”阿潮的語氣十分肯定。
“那么……你和她,睡了?”我問。
阿潮搖了搖頭,這讓我松了口氣,好朋友還是沒有做太出格的事情,不然以后看見他或許都會覺得別扭,盡管我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盡管我們就快要分開。這絕非我最初就打定要懷揣著的想法。
“睡不睡是一回事,但愛不愛卻是另一回事,我只是想要你知道,有時候,真正的愛情并不一定是建立在繁殖欲望的基礎上,凡事都有例外,而當你能夠認認真真地思考這種例外,勇敢地去面對它的時候,你也就理解了愛情的含義。”
阿潮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語調平緩而優雅。我連忙閃到了一邊去。
“但問題是,你把她的褲子給脫了呀?你把這段感情說得跟柏拉圖式戀愛一樣,那你到底為什么要……要和她去酒店呢?”我問。
這時候阿潮打了個響指,然后指著我說:“問得好,少年。你看,人要活在這個世上,有一項本事是絕對少不了的,先讓你猜猜,猜對了就把我妹妹的手機號告訴你。”
這顯然是個很有誘惑力獎賞,盡管我對她的小妹沒什么想法,但每天早上問個好還是可以的。
“……職業技能?”
“錯,太寬泛了,具體一點。”
對于這個問題我當時的確是認真思考了,但對那時候的我來說也的確有些難,畢竟我幾乎沒有社會閱歷,也沒有和各色各樣的人打過交道。
“不會是做飯吧?你難道在和我玩腦筋急轉彎?”
“瞎扯,別把問題想得太復雜,小朋友,再仔細想想。”阿潮像個老師似地悉心引導,但這讓我感覺非常差。
最終,我說了外語,武斗能力,正義感,環保意識,勇氣等將近二十個答案,但全都被阿潮當做無效回答。
“是隨機應變啊!”阿潮終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我那不開竅的腦袋上。
“我不是說了見風使舵嗎?這兩個詞意思應該差不多啊!”我喊道,之前這個答案是我猶豫了好久才說出來的,但與其他答案一樣,被阿潮毫不猶豫否定。
“因為這個不好聽。”阿潮的回答讓我哭笑不得。
“那好,你告訴我,這個隨機應變和你與嘉拉小姐之間的事情有什么關系?”
阿潮像看個傻子似地看著我,說:“這不是再明顯不過了嗎?我以為她是個美女,然后就和她去酒店,誰知道她是個人妖,我就隨機應變一下,不和她睡了,轉而搞柏拉圖式愛情,就是這樣啊。”
我算是明白了,阿潮根本就是在拐彎抹角地找理由,還費盡心思為這次可笑的旅行修飾邊角,裝點飾物。這樣不坦率的后果就是我們兩個初中生在臨近中考的某一天站在走廊上花大量時間進行“睡,睡,睡”的猥談。
我頭也不回地走了,阿潮跟在后面,一邊走一邊說:“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么騙過去的嗎?要知道我當時可是連她的褲子都脫了啊,你難道就不想學學騙人的技巧嗎?”
他不停地問我,我不回答,然后他也不管我了,自顧自地就說了起來:“當時吧,我可真是嚇壞了,差點就跳窗戶跑路,但一想覺得這樣也太慫了,于是乎我就裝出一副嬌羞的樣子,說:ohhoney!yourweaponistoobig,mylovelysmallholefeelsscary。哈哈哈哈哈哈……這不扯淡嗎,他一看就是個受,這么一看我也是個受,所以咱們就一起喝了幾杯小酒,歡樂地聊了聊天,就分手了。”
我只能說,阿潮對這方面的了解還不如我,攻受本來就沒有定論,必要時可以任意轉換,而他之所以遇見這種情況,是因為他遇見的那個人,嘉拉小姐,是一個真正溫柔似水的好人啊。經受過世間風霜磨礪的她,不可能看不出阿潮的真實意圖,她既是為了安撫阿潮,也是為了照顧他的面子。她的心里想必是很受傷的吧?
不管如何,關于什么是愛情,阿潮差不多已經把他能告訴我的都說了。
我回到教室。
“嘿,堯子!”誠叫住我。
“什么事?”我走到他位子旁坐了下來,這時候他的腿雖不說完全恢復,但已經能夠做一些不太劇烈的運動,打籃球的話,只要不和他人過多沖撞就沒什么問題。
“聽說你到處找問什么是愛情,想不到你還真有閑情逸致啊。”他調侃道。
我猛地一震,抬起頭來,只見班上很多同學都望著我這邊竊笑,還有些朝我擠眉弄眼,好像在說:“真的假的啊?就你?還愛情?”
“想不想聽聽我的答案?”誠問。
“你說。”
開口之前,誠的眼神似乎游離了一下,我當時并沒有放在心上,但現在回想起來,這一小小的細節非但沒有模糊,反倒越發清晰了,那一瞥,分明是向著晚的啊。
“面對無法逆轉的復雜外物和教條,默默地于遠處或近處看著對方,為對方高興,為對方悲傷。用這能在無聲中相互鼓勵的線相連接的感情,就是愛情。”
他沒有期待我的評價,說完,就轉過身去,繼續看書。我點點頭,走開了。
我并沒有計劃求得他的答案,但我很高興能夠得到他的回答,因為這些問題也只能問問同齡人了,大多數人是不會愿意回答的。
而且,就答案來說,我認識的這些人真的是初中生嗎?為何與我畢業后所見的一切完全不同?當然,這些事情也就在此一說,深究并不會有讓人高興的結果。
“你盯著我干什么?臉上有飯粒嗎?”正在看書的青有些害羞地轉過臉去。而我就蹲在她的桌子邊,一言不發地,笑盈盈地看著她。
“真是高山長河都攔不住你們倆啊。”青的同桌不明意味地說了一句,不再搭理我們。
“要是有高山,我就跨過高山,要是有平原,我就越過平原。”我說。
“你是對他說還是對我說?”青一邊看著書一邊問,臉紅紅的。
“對斯大林同志說,我剛才的話里有一首歌,你沒聽出來嗎?叫《阿穆爾遠東游擊軍團歌》。”
“那你和你的斯大林同志去玩吧!”青用書頁的粘合處敲了一下桌子,側過身去,似乎準備給我點顏色瞧瞧,讓我嘗嘗不被搭理的滋味。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但那話中多少包含了些對于我倆音樂方面分歧的不滿,不過我理虧的可能性應該是更大的,因為幾乎沒有人會與我一樣,初中的年紀卻聽著老得掉渣的歌曲。
每次大家談起流行樂時,我總是只能聽著,談歌星,我也只能聽著。
我并沒有意識到這種差異對我和青的關系有什么具體的負面影響,甚至到現在為止我都不是很清楚。
“想明白了嗎?要和誰一起玩?”過了一分鐘左右,青再次問我。
“你。”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青滿意地點了點頭,朝我露出了好看的笑臉。那笑臉里包含著很多美好的體會,如同一陣被陽光曬得發暖的湖風。
這就是愛情嗎?我看著她笑,她也看著我笑,兩人既不說話,也不覺得奇怪,好像只要這樣就夠了。
“我能夠摸摸你的小腿嗎?”我突然問。
“啊?”青愣了一下。
我并沒有想要突然提出這種請求,尤其是旁邊還有人的情況下,我的問話在安靜的教室里顯得格外突兀,讓青有些不知所措。但這問題仿佛就像是一個與我共生的某種奇怪生物體一般,擅自逃出我的腦子,從嘴里沖出來,惡作劇似地把所有人嚇一跳。
“突,突然之間說些什么呀!瘋了嗎?”青一邊慌亂地瞟著四周一邊氣惱地說。
但事已至此,我說道歉的話估計也于事無補,于是我選擇了個稍微含蓄些的方式—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是說,我能不能摸摸你的小腿,或是腳。”
“我聽到了哦。”青的同桌淡淡地說,抬起頭來鄙夷地看了我一眼。
青不知是羞還是氣,臉脹的通紅,她推開我說:“你要是敢,我就扔了你的東西,還會狠狠地教訓你!”
或許是我提出請求的時機不對,或許我從來都不該提出來,況且她已經有過一次被我提這種要求的經歷,她的態度變得更加堅決,我無論如何也無法達成目的了。
但我不只是怎么了,還是在被她嚴詞警告后沒有絲毫遲疑地摸了過去,并且力道還不小。
大約有三人看見了我的這一行徑,他們事后說出去沒有我不得而知,但有一件事全班都看見了,那就是青將我的文具,書包,以及書本扔進垃圾桶的場景。
她站在我面前,抬著手,好像是要當眾打我一個耳光,但是,她最終也沒有打下去。
她跑開,伏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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