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使用暴力解決問題只能算是下下策,而且對我們這種小屁孩來說,暴力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只能算是一種單純的法系。
但是就現在的我來說,對于所有被我揍過的人,我都是懷著歉疚的。畢竟打起架來,一般都是雙方全有錯。
而那位被我摁在桌上揮拳猛打的可憐同桌,我也的確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比如公開嘲笑他,說他是個陰陽人,想必這對他來說是很重的傷害吧。
“你到底為什么哭呢?”在座位上癱了一會兒的我終于還是忍不住向芷再次提出了這個問題,此時的她差不多已經恢復過來了。
倒不是說我有多么樂于助人以至于被老師狠批了之后還會樂顛顛地去關心別人。我只是被好奇心支配順便想藉此轉移注意力罷了。
芷也算爽快,小手一抬,毫不猶豫地就指向了既被我毆打,又被老師狠批的同桌,然后大聲說:“他說我長得丑!”
我有些驚訝,因為芷長得一點也不丑,不僅如此,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還算個挺可愛的女孩子,只不過身材略有些扁平,比不上青,甚至是連身體虛弱的靜也比不上。
“凈瞎說,你明明這么可愛。”我說,她轉過身去,沒有搭我的話,好像是害羞了。
“呵!野獸的審美觀也只能欣賞野獸了,你們一雄一雌真是天生一對。”我那同桌聽聞我與芷的對話,撇嘴挑眉地諷刺道。
誰知道這話一出芷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捂嘴輕笑了起來,邊笑還邊說:“你又討打。”說罷便有些期待地看著我,似乎是準備再欣賞一遍由我主演的現場武打片。
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事情的復雜程度,實際上從一開始我就覺得莫名其妙。僅僅因為別人說了一句“你長得丑”就哭了起來,怎么想都覺得奇怪,而且在再次被罵的時候居然就已經完全不當一回事并且覺得我會先憤怒起來并且替她把惡氣給出了。
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簡單,但要我去調查,這是沒有可能的。
但我猜還是要猜一下的。
我想她必定是先和我那同桌起了什么爭執,然后我同桌就開始了人身攻擊,說出些例如“你長得丑”之類的話語,然后圍繞這個主題開始一輪攻勢,比如說“你肯定嫁不出去”,“扔到街上只有乞丐才會要”之類的話來強化“你長得丑”這個中心。
接著,芷會感到恐懼,感到失望,而且又發覺身邊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她說話,這些負面情緒開始慢慢轉變成絕望,然后就會在我那尖牙利齒的同桌的攻勢下受到其主觀意識的影響,逐漸覺得他說的好像就是事實,然后就開始哭。
這個時候,得意忘形的同桌決定趁著這股激動勁好好地整一下怎么看也看不順眼的我,然后我就這么卷入了斗爭,并且直接付諸武力—這種自己受累受罪卻讓觀眾開心快樂的高尚行動。
而芷呢,也在這個時候把我當成了一個隨隨便便就會使用暴力的人,覺得我是個可以用來出氣的好家伙。
“看你打得真爽,我老早就想揍他了。”聊天的時候,阿潮猛拍我的肩膀,很是高興和激動。但我想他這多半是在安慰我吧,他打架的規模和風格,和我完全就是一個天一個地。
如果說我打架可以被看做是拔炮樓的戰術行動,那么阿潮參與過或是最近參與過的打架行動就是庫爾斯克會戰這樣的戰略行動。
可以說他對我這樣的小打小鬧完全不感興趣,只不過他倒是樂于看同學們慌里慌張往邊上擠的樣子,他是個愛熱鬧的人,曾經逃課去看奧運火炬的傳遞。
“不過你也真是傻,為什么不拿家伙上?看你脖子上被他給撓的。”小強一邊說著一邊用指甲戳了一下那又深又紅的抓痕,疼得我差點跳了起來。
“怎么說也是同班同學啊,直接拿家伙太危險了,重傷了怎么辦?況且我也沒使過什么家伙,打架都是用拳頭的,這才是男人啊。”我當時說這話的時候好像還對自己赤手空拳打架的習慣感到有些自豪。
小強對我的話嗤之以鼻,就連阿潮都流露出不敢茍同的意思。
“別傻了,你這樣以后真要再碰上打架可是要吃虧的,現在就連小學生打架都會用**,上次四中那邊打架我還看見有人用開山了。”小強認真地說。
我當然只能在心里苦笑了,我怎么會碰上這種級別的武斗呢?說到底,我所謂的打架不過是僅限于同班同學之間的一些小矛盾,就算是拳腳相加也最多也只是流點毛細血管里面的血。
雖然外面很多的大規模群架的起因也只是一些小矛盾,但畢竟心境和對自己所背負事物的認識不一樣,過程和結果也會有很大差別。
就拿最近一次來說,我的朋友凱在兩天前和與我們僅僅隔著一條街的中學學生發生了矛盾。
凱本來在面館吃早飯,一個鄰街中學的學生吃了檳榔后隨便一扔,扔到了他的碗邊上,凱提醒他們小心點,誰知道那學生竟然捻起那檳郎渣子扔進了凱的碗里,還把抓了檳榔渣的手在他的校服上抹了兩把。
由于當時對方有幾個人,凱孤身一人,沒和他們直接起沖突。
放學后,他與阿潮他們一起,左聯系右聯系,大概來了四十多個人,坐著面包車和摩的來的,他們大多是兩人的熟人,但都得到了一些好煙和現金。
一眾人馬圍在了那中學的門口,直等到早上那家伙出來,然后就將其拖將到一個死胡同里,那人也知道自己完全沒有抵抗之力,便說:
“你們打吧,打完兩不相欠,但我要是骨折了就會再去找你們麻煩。”
這就是現如今年輕人們打架的方式之一。
說起來我要是也參與其中,說不定也是個好手,現在的我差不多已經忘記了該怎么打架了,學習過的武術套路也丟得差不多了,但體內潛藏的暴力因子卻從沒有消散過,他們這些純蠢蠢欲動的小東西一直被我的理智和日漸完善的法律約束著。
我爸爸也曾經這樣說,他說如果不是去讀了大學,也許已經在沿海地區經營安保公司或是組起團伙被人請去看大場子,憑著他那常年練氣功和散打的強大底子,必定能闖出一片自己的領地來,只是現在老了,在辦公室坐出了一身的病,有心也無力了。
我小時候愛打架也肯定是遺傳他的,而他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一談起打架,他總是先說自己的“光榮歷史”,然后叮囑我說不要和他人打架,要心平氣和地商談。
撇開我的潛在的暴戾性格不說,初中那次毆打同桌的行為倒是成功地讓更多人開始討厭我。
不過幸運的是,這些對我并沒產生太大的負面影響,大家幾乎都不會對我表現出任何不滿或是厭惡。
有時我總覺得在班上待得怪舒服的,是我人生中最舒服的一段時光。
……
“得意什么?我最討厭你!”我正跟青炫耀著我的這一發現,她毫不猶豫地直接表達對我的“討厭”。
“哦……真的嗎?”我回過頭去看著晚說:“嘿,sister,這女的說討厭我,咱們結婚吧。”
“無恥!”晚最終還是忍受不了我對她張口就結婚閉口就交往的說話方式,用從未有過的嚴厲口吻和言辭罵道,當然在我聽來依舊是軟綿綿的,甚至還沒有青一次玩笑般的奚落有力度。
“你省省吧,變態,人家喜歡的是……”
“青!說什么呢!”晚紅著臉打斷了青的話,后者聳了聳肩辦了個可愛的鬼臉,便不再說下去了。
我當然知道晚喜歡的是誰,而且我早就知道了,在我把誠的腿弄斷的時候。
不過晚一直是暗戀著誠的,她從未直接對人說起過,而那些看出了端倪的女生們也都乖巧體貼地沒有說出來,大家都知道這會讓這位保守的小教徒感到難堪。
就這樣,我一直過著自我欺騙的生活,每天和其他同學有說有笑,仿佛暑假里我把所有人罵了個遍的行為從來沒發生過一樣。
沒有想過和誰道歉,也沒有想過誰會直接在我面前一邊對我大吼:“我討厭你!別讓我看到你這惡心人的玩意兒了!”
當然,的確沒人這么對我吼過。
“喂,我發現你和我有點像。”九年級第一學期結束后,我趴在走廊護欄上對帆說。
“哦?真的嗎?你對此感到恥辱?”他和上那已經長霉的小冊子,笑道。
“不,我感到榮幸。想想看,兩個看不到也不愿意看到現實的人在自己的妄想世界和真實世界之間相遇,你難道不覺得這是一件大喜事嗎?”
帆緩緩抬起他那胖胖的圓頭,迎著冬日的暖陽,微笑著說:“雖然很高興能被你視為知己,但我卻另有想法,你真的覺得你現在所看見的美好只是你的妄想嗎?”
“難道不是?”
帆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我得提醒你,即使是相對一切和一切與之相對都沒有意義的石頭,也會被意志附加只屬于那意志的意義,也就是被雕琢。能說出這話,能這樣想,也就只能在這還未成形的時候了吧?”
帆再一次把我給繞暈了。而他終究還是要在最后加上一句:“這也是自然!”
難道他的意思是說我的好日子也就現在了,趁現在好好享受,在大家都還覺得我是個不錯的家伙只是稍有過失的時候。
我想大家的敵意這種東西對大家來說其實還是有點太早,太大,太難以承受了,對我也一樣,直到現在,我依然無法忍受這種及其負面的情緒。
充滿戾氣的人總是喜歡出頭,喜歡表示自己的存在,以至于會讓人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雖然有很多人都是這樣,但至少不是那時候,不是那滿是春暉的年月。
我真是個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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