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挽歌
半個月后。
高闊的蒼穹上飄著蒼白的浮云,勁風吹動,浮云變幻莫測,快速地從極北流向南方。天空之下,是寒風瑟瑟吹拂的白色雪原,深達一尺的冰雪覆蓋在地面上,視野中盡是白色。
雪原安靜極了,看不見一個人或動物的影子,只有風吹過時發出摩擦的風濤聲。呼呼呼的,像是夜里的鬼魂一般寂寥又恐怖。
在這無邊的雪原中,又有一條清如鏡子般的河流蜿蜒在大地上。那是東西流向橫貫南北的冰河,現在已經完全的結冰了,看上去就宛若鏡子一般的安靜,靜止在了那里。
許久,白色雪原的南方地平線上閃爍出了道道耀眼的銀色光芒,緊接著是大地和冰雪的震動聲。冰雪被這聲音聲震動,甚至出現了細微的破裂。
而放眼看向遠方,在那震動傳來的方向上,銀色的閃光已經越發的耀眼了。在那里,有著一支正在快速靠近而來的軍隊。
身著銀色鋼鎧的軍隊正在雪原上快速前進,面朝著冰河的方向。
那是一支幾萬人的隊伍,居于前方的是銀色之風騎兵團。他們呈現雁形陣的前進陣勢前進,馬蹄踏破雪原揚起泥土和碎雪,在他們身后是扇形陣的銀色之槍步兵團,他們高揚著長戈利戟指向蒼穹,帶著槍鋒一般的目光看向北方。
幾息之后,萬馬之首的野就奔馳到了冰河岸上,再度遙望向那曾經阻隔了自己北進的冰河,它高高地沖跳起來,在空中張開喉嚨,吼聲響動上天空喝止流云。
“靜心,我們終于再度來到這個地方了啊。”
冷風中王爺一身黑銀色的鋼鎧,俊逸的臉意氣非凡。他看著眼前這清如水鏡的冰河,神色那樣的自信,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當年他云游江南時的颯沓風姿。
“嗯,我們終于來了。”李靜心點頭應允,臉色也是不錯,又說:“果真如同王爺所料這冰河結冰了。末將已經命人探查過了,冰凍超過七尺,足夠我們架橋渡河了。”
“好,命令五百步兵快速上前搭橋,防止摔倒所有人的雙腿包括戰馬的四蹄都要裹布,橋搭好后銀風騎渡過河并朝東西兩邊散開,步兵團裹布直接從冰河冰面過河,過河之后就地列陣聽候命令。這次我們一定要達到牧族的王庭。”
王爺灑然一笑,說道。李靜心接到了命令,策馬返回軍隊,下達這搭橋渡河的命令。
很快,就有身穿銀鎧的五百步兵扛著搭橋用的巨木來了。這些巨木都是雪原之逐那場戰爭后王爺下令從四方尋找來的,通過它們帝國軍可以直接搭建木橋從而節省了時間。況且渡橋的只是銀風騎的戰馬,銀槍兵是可以直接從冰面上過河的。
安靜的冰河不復存在了,搭橋的聲音在四處響起。一塊塊巨木平貼在冰面上,形成更加牢固的支持面。與此同時的,雙腿裹布的銀色之槍步兵團已經踏上了冰面,揚著戈戟朝著冰河北岸而去。
“王爺,橋已經搭好,我們可以渡河了?!币魂嚰ち业伛R蹄響動,李靜心已經奔馳回了王爺身邊。
那巨木搭建的目前確實已經搭建好了,正靜靜地平貼在冰面之上,又被巨大結實的繩索聯系牢固起來,形成一條巨大的木橋。從天空之上俯視,長橋宛若一把長劍般地以橫切之勢將冰河橫腰斬斷。
“那,渡河?!蓖鯛斏钗艘豢跉猓S后發出沉靜洪亮的聲音。
他伸手拍了拍身下的野,野就邁動了步伐踏上了木橋。咚咚咚的震動聲在木橋之上響起,野沉靜如同身經百戰的王者般沉靜,在木橋上前進沒有絲毫的驚慌。
在野的身后,那由雁形陣變化為長蛇陣的銀風騎也動了起來,跟在野的身后踏上木橋,井然有序跨越冰河邁向更遠的北方。
終于,幾十刻后。南方的戰馬第一次踏上了冰河之北,踏上了這片牧族大馬占據的土地。
“啊,這就是冰河之北啊。我們終于打到這里來了?!?/p>
野屹立在蒼涼的冰原上,王爺對著似乎更加遼闊起來的大地感慨。這是南方帝國歷史上第一次以進攻的姿態來到北方大地,這充滿激動性的一刻應該被歷史所記錄。
沉重的呼吸聲傳來,野突然馬蹄靜止,雙耳高立起來。整個身體都提升到了緊繃的狀態,它在江岸上抬起了黑銀的頭顱,望向冰河北方的高坡。那里烈風吹拂,碎雪飛揚。
馬上的王爺立刻注意到了野的舉動,目光看向那遠處呈現曲線變化的高坡輪廓,微微皺了皺眉頭,隨即大聲朝著四周空氣喝到:“安靜,所有人給我安靜下來。做好戰斗準備。”
王爺的吼聲傳散了開去,李靜心也是猛然一愣,隨即意識到了什么。他拉動了馬韁在冰河岸上跑動了起來,直刀拔出上揚天空。他在極速的奔跑中下達著王爺的指令,軍人的直覺告訴他很可能就要出現什么情況了。
如山般沉重的號令在冰河岸上響徹,最先預警的野已經嘶吼著沖出河岸,朝著那片危險的高坡前進。
然而,野只是奔到了半途而已,那高坡的曲線輪廓上就顯現出了一道道黑色。覆蓋滿了高坡的黑色,在風中烈烈飄搖的黑色。展翅的黑鷹刻畫在旗上,利爪狂舞間蒼穹變幻。
蒼穹天鷹旗。牧族黑王騎的令旗,居然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冰雪碎裂聲緊跟在黑色天鷹旗后面,雄壯的牧族大馬碗大的鐵蹄踏碎冰寒,帶著沉重如神魔一般的呼吸聲,朝著冰河這邊沖擊而來了。隊伍的最前方,是牧族的王汗遜諾思,他揮舞著四尺長的戰刀,背負飛弓再一次出現在南方人的眼中了。
浩浩蕩蕩的聲勢,席卷冰原的黑色。最后的黑王騎,終于來狙殺進犯的敵人了。
“王爺,他們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渡河?”李靜心沖到王爺身邊呼喊道。
他們渡過冰河的時間和地點都是經過慎重選擇的,冰河北岸的牧族人是絕對不可能知道。但是,現在牧族人卻在這里出現了,這只能說明帝國軍中有人泄露了機密。
“先別管這些了,對付眼前的敵人?!蓖鯛旀傡o的說,他回頭看了看冰河,那里還有將近一半的軍隊沒有渡過河,從橋上渡河的銀風騎更少,幾乎大部分都還在冰河之南。而黑王騎來得這么快,北岸這邊的軍隊撤退顯然是來不及了,“南岸軍隊停止渡河,北岸軍隊,魚鱗陣,御敵。”
王爺最后呼叫出了命令,北岸的軍隊終于在驚恐中快速列隊起來了。
“這次遭到算計了嗎?”王爺喃喃說道,有看向身下身下黑銀包裹的野。
野目視著前方那奔涌而來的幾千黑王騎,目光依舊沉靜如水。最后,它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后緩緩地吐出,提起了馬蹄朝著前方邁去。
“真正的王,是不會死的?!?/p>
王爺看著野說道,從馬鞍上抽出了重劍。野的鐵蹄在那一瞬間射了出去,帶著一如既往的荒野氣勢,率領不足千人的銀風騎迎向牧族的黑色浪潮。
另外一邊,遜諾思已經注意到了那奔來的黑銀馬,他狠狠地盯著黑銀馬揮動馬鞭。雙方前進速度風馳電掣,直線距離已不足三里之遙。最后遜諾思對著身后的可可勒大喊,“變陣,一隊牽制黑銀馬,二隊倒出火油,三隊放箭。”
沉重的呼喊聲如同蒼鷹之唳,悲壯聲響喝行云。原本方陣前進的黑王騎變化起來了,左翼一支上千黑王騎隊伍率先跨出,沖擊向了黑銀馬帶領的銀風騎,右翼則是速度放慢了下來,取下背后懸掛的飛弓拉上狼牙羽箭。
最后剩下的是中心黑王騎,他們沒有調轉方向,依舊在極速的奔跑。與左右兩支黑王騎不同的是,中心的這支黑王騎每個人后背都掛著一個巨大的木桶。木桶被刷上了黝黑的顏色,散發著濃濃的危險味道。
“糟糕,那是火油。魚鱗陣散開,快速撤退到南岸去?!?/p>
亂軍中王爺立刻意識到了什么,然而烈馬的吼叫聲和士兵的喊殺聲淹沒了他的聲音,牧族左翼黑王騎已經撞上了他的隊伍,他連同野一起被牽制住了。
所向無前的狂奔之中,二隊的黑王騎帶著上千桶火油沖向了銀色之槍魚鱗陣。那些黑王騎的騎手背負著黑桶,大張喉嚨嘶吼,帶著赴死的決絕御馬跳入魚鱗陣,或是冰凍七尺的冰河之中。
黑色木桶被長戈挑開了,四濺出黑色的火油。冰雪被染成黑色,清鏡般地冰河被濃墨劃破,猶如一幅潑墨的圖畫,在揮筆灑墨的那一刻就展現出了狂放的筆法。
嗖嗖嗖的聲音在幾百米之外響起,在火油桶沖入敵陣之后,燃燒著火焰的狼牙箭就刺破了空氣,劃出一道道優美的弧線扎進了銀色之槍的魚鱗陣中。那些流淌在地面的黑油在觸到火的瞬間就燒起了沖天的烈火,而那些還緊裝在木桶里的火油則是直接爆炸開去,變成四射開去的紅色流星。
火焰,爆炸,四散的火星,凄厲的哀嚎。魚鱗陣瞬間破碎,無數的身著銀鎧士兵和帶來火油牧族黑王騎一起在火油澆灌出的火海中號呼。鋼鎧都被燒黑。
那些黑王騎則是更加的安靜一些,他們早就知道了這樣的結果。就是用他們自己的性命來換取這場戰斗的勝利,守護住牧族最后的土地。
“怎么會這樣?牧族從那里弄來的火油?!?/p>
河岸上與牧族王爺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動容,河濱下的戰斗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沒想到牧族會采用這種以小換大,以命抵命的瘋狂戰術。
而現在,河濱下戰斗的慘敗已經影響開來了。河岸上王爺帶領的幾百銀風騎士氣變得低落,牧族的左翼黑王騎完全牽住了他們。
渾身火焰的高馬依舊在狂奔著,身后背負著的火油在奔跑的途中爆炸出來,激射出熾熱的火星,然而黑王騎的騎士在僵死之際依舊駕馭住了戰馬,踏上了冰河的七尺冰面。御馬高高躍起又彈跳起來。
奔逃的銀兵再加上牧族高馬的雙重壓力,冰河終于在某一刻出現了裂痕。轟隆的一聲響動起來了。冰河碎裂開去了,一道裂痕綿延上百里。又有更多的黑色木桶澆灌,無數支狼牙羽箭帶著火苗射來。
一時間,無論是木橋還是冰河都燒起了烈火,完全阻擋了南岸帝國軍隊的北渡。
慘烈的味道彌漫四野,濃煙沖上蒼狗浮云的天空,七尺高的巨大碎冰在水流中震動,冰河也變成了魔鬼,將一個個靠近它的士兵或者戰馬吞沒。無數的生命在冰水中消散,沉入冰凍的河底再無聲音。
河濱之下,大局已定。近千的黑王騎帶著火油和幾千銀槍兵一起歸于烈火,歸于冰河。
河岸之上,最后的圍剿終于展開了。
數量已不足五百的銀風騎已經是注定了失敗的結局,他們在幾千黑王騎半月狀的圍剿之中步步后退,又不時發動困獸般的反沖鋒。不過,這樣的沖鋒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在黑王騎絕對力量面前全軍覆沒只是時間問題。
“彎月合圍,留下那匹黑銀馬,其他全部殺死?!边d諾思一拍戰刀,身下的烈馬發出了嘶吼。散開在左右兩翼的黑王騎都聚集起來了,呈現彎月狀陣形圍向那已經所剩無幾的銀風騎。
“靜心,靜心……”
王爺在亂軍之中叫李靜心的名字,沒人回答。李靜心已經不在身邊了,也許已經死了。王爺突圍的辦法死死地卡住了,那是要李靜心配合自己的戰術,可是李靜心已經不見了。
戰場瞬息萬變,已經沒有多余的時間了。那兇狠的黑色鐵流就要撞過來了。王爺終于猛然之間揚起頭來了,他朝著身邊的銀風騎發出了壯烈的吶喊,“所有人,隨我一起誅天狼?!?/p>
“誅天狼,誅天狼,誅天狼……”冰河北岸,這首豪邁的戰歌響起了。
一匹匹銀色戰馬歌聲之中奔馳了起來,帶著最終赴死的意氣和決心。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既然如此,那就再也沒有所謂的畏懼了。死,何所懼也。
——死,何所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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