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個不安的夜

　　小的時候，就盼著有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小房間，不需要有多大，最好是有一張小床，一張寫字臺，寫字臺上有一盞粉紅色的小臺燈，就足夠了，至于在立體空間怎么裝飾，沒有太多要求。

　　我夢想的小房間整體的顏色是淡藍色，不過，我現在要把它改成溫暖的顏色，都說藍色代表憂郁，其實當我面對自己的時候，我本身就是憂郁的，憂郁的人加上憂郁的藍，可能會改變憂傷而堅強的人。一張小床橫對著門口，床的一頭橫放著一張寫字臺，不需要有多大，能放得下我心愛的粉紅色小臺燈和兩摞書就可以了。床的另一頭要放一個不大不小的布袋，正好能放得下我春夏秋冬的衣服。四面的墻要是乳白色的并且不能有污垢，門后放著一個小臉盆，臉盆里放著牙膏、牙刷之類的東西。哦，對了，一定要在寫字臺下面或者旁邊放一個垃圾簍。

　　這多年來，一遍遍幻想著能有一個這樣的小房間，幻想的時間長了，就放低了要求。后來的自己只希望有一個屬于自己的房間就可以了，不論里面多么狼狽著，只住著我一個人。但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人的時候有多恐懼和不安。

　　我和同事住在老板的門市樓里，二樓的一個小房間里，擺著兩張上下鋪，靠門的地方放著一張黑色的寫字臺，上面真的擺著兩摞書。一樓的一個小房間里也擺著一張床，是侯經理的，平時不怎么住在這里，但其他同事經常在這里休息。

　　這兩天同事（舍友）請假回家，這個小房間就屬于我一個人了。有些興奮，以前夢想的一個人生活的小房間變成了短暫的現實，兩天已經足夠了，至少能暫時的實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實現或者這輩子都不一定能實現的可能不能稱之為夢的夢。

　　下班后，便歡呼雀躍的奔回宿舍，將包遠遠地往床上一扔，整個人也跟著包一塊的被扔了出去。趴在床上狠狠地親吻了一下可愛的床兒。接下來要做點什么，才會像想象中的一樣，于是兩腿盤在一起，拿起一本書細細的來看，慢慢的眼睛開始酸疼，困意襲上頭來，但興奮地小天使定要與它斗上一斗，拿起手中的書大聲地朗讀著，樓上樓下回蕩著知識的聲音，像是天穹外傳來智者有節奏的詩句。

　　怎么外面有些動響，卻聽得不是那么清楚，努力睜開眼睛，看看了手機，竟然睡了四個小時，而此刻正是午夜驚魂的時刻。于是腦海中各種的恐懼貼著封印的封條不翼而飛，各種的妖魔惡怪齜牙咧嘴的往外擁擠。

　　站在二樓窗戶前面，望著門前的馬路一直通向夜的深處，除了蝦米似的路燈泛著黃光，和一個嚴重貧血的人的臉一樣干癟的黃，連個鬼影都沒有。門前的兩輛汽車“八”字形的停靠著，陌生極了。想必他們都沒有回來，本可以下樓看看，可下面太黑了，怕撞破了腦門。其實也可以喊上一嗓子，只是這喊聲在夜里回蕩著再招來些什么。于是兩手抱著聳立的雙肩，跑回里面的房間里，躺著令我歡喜的床兒，冒著騰騰的熱氣。

　　屋子里的燈光亮的有些刺眼，感覺比往日亮了幾個瓦度，是不是誰給換了一個大功率燈泡，試著想想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無論此時想到多么有意思的事情，都走不出恐懼和不安設置的迷宮，繞著繞著又繞回了原來的地方。越是不想，腦子中就會越是出現種種的可能。

　　如果，我說的是如果，如果有人來敲門，我要趕緊把黑色的寫字臺拉到門后，抵住門，然后再用床頂著寫字桌，拿起電話打救命電話。把這一步一步想了一遍又一遍，感覺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想法，便把收緊的心放輕松一點，這顆定心丸確有效果，但效果就像給一個受傷的人打了一止疼針或者吃了一粒止疼片。

　　心安理得的閉上眼睛，進入甜甜的夢境。忽然聽到真的有敲門聲，還是敲了兩下，心猛地收緊，忽地瞪著大眼坐了起來，豎起耳朵，屏住呼吸，外面并沒有什么聲音，用粗野的聲音掩蓋住顫抖，吼了一聲：“誰呀？”門外依然沒有動靜，要不要開門看看，還是不要吧，攥緊的拳頭冒著冷汗，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上盯著房門，每一個神經都高度繃緊，像繃緊的弦，隨時都有斷裂的危險。要不要開始行動，先將笨重的寫字臺拉到門后頂住門，要吧，雖然大腦下了命令，但身體已不聽使喚，仍然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只有心臟狂躁的跳動，腦子火山般一樣往外噴射出巖漿。走向房門，就意味著和恐懼面對面，我沒有勇氣走向它，更沒有勇氣面對它，只能一動不動地攥著拳頭時刻警惕著。

　　屋子里的空氣冰涼的使人顫抖，時不時地鉆入我熱火般燃燒的毛孔，浸入到神經，冷不丁的一哆嗦，才意識到足足呆坐了一個鐘頭，外面依然沒有任何聲響，漆黑中死一般寂靜吹著徹骨的寒風。

　　難道是我在幻想，可如果是幻想，怎能聽到是兩下的敲門聲，可如果不是幻想，怎么這么長的時間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更沒有腳步聲，喘息聲。可能真是幻想，聽覺幻想癥，是在人高度緊張，高度恐懼的時候很容易聽出一些無有的動靜。

　　這顆定心丸有著和上一顆定心丸一樣的效果，但效果的強度比上一顆頗有明顯，在接下來的時間里，雖也驚醒，畢竟在接近黎明的這段時間，黎明的光芒雖在地平線以下，但也已隔著山川，河流，反射到東邊天地交融的地方，也許在下一次睜開眼睛時，天已經高高的亮起，勤勞的人們開始辛勤勞作，馬路上奔跑著各色各樣的汽車，腳踏車，三輪車，偶爾有個老人甩著手臂在街道上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