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死魂靈
舒緩的曲子還在繼續,皇冠行駛在國道上,時常碾過骯臟的積雪。
克蘭西似乎很喜歡這支曲子,反反復復聽了好幾遍也不覺得厭煩,車后座里上杉琉璃和流云都已經枕著車窗入睡。那種不安的感覺始終盤旋在克蘭西的意識里,克蘭西揮之不去,只能專心駕駛汽車不去想其他。
天色漸晚,遠處似乎現出了燈光,大概是到了某個小城鎮的邊緣了吧。克蘭西踩了油門,皇冠更加快速地向那片燈霧靠近。
汽車行駛在四周都是平地的公路上,克蘭西手打方向盤向右轉彎,這不過是很平常的轉彎,但汽車卻很奇怪地發生嚴重的偏移,克蘭西感覺有什么東西撞擊車的左側,他急忙腳踩剎車,慣性使得車里的人一陣晃蕩,而這一陣晃蕩也讓車后座的兩個人猛然醒來。
“啊呀呀,克蘭西你在做什么?怎么會這樣?”上杉琉璃很是不滿地責備克蘭西。后者則一語不發,從隨身攜帶的包包里掏出了黑色的手槍。
汽車看來是沒辦法發動了,上杉琉璃解開安全帶想要下車看看車到底撞上了什么,她真的不想被困在這里然后兩男一女露宿荒郊野外。
“琉璃別下車,不是我們撞到了什么東西,是它們撞上我們的。”流云緩緩說道,同時面朝車窗外。上杉琉璃收回手,她也注意到了有些不同尋常。
外面是昏暗的一片,天空黑壓壓的一片,人類眼睛的可見度極低,但上杉琉璃還是透出車窗看到了窗外那幾只一米多高的蝙蝠,它們飄在昏暗的天空里,閃動赤紅色的眼珠子,儼如恐怖電影里吸血鬼使者一般,嘴里森白的獠牙間不斷有黑色的液體滴落下來。
如果此時再配上韋伯音樂劇《歌劇院幽靈》中最著名的那首歌,那可真的成了恐怖劇了。
“媽的,死魂靈居然自己找上門來了,這他媽還是最低等的死魂靈。”女人忍無可忍爆了粗口。
死魂靈誕生于怨念太深的人類的靈魂,它們最初的形態是吸血蝙蝠,甚至習性也跟吸血蝙蝠一模一樣,只有吸食了足夠的人血和人類靈魂后死魂靈才會產生意識,變成人類的形態。初級形態的死魂靈很好對付,可是幻化成人類形態的死魂靈卻讓人有些傷腦筋,要把他們從人海里找出來那并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而且為了避免造成過多的傷亡,總是需要把死魂靈引誘到人少的地方加以捕殺。當然,人類形態的死魂靈已經具有一定智慧,又怎么會乖乖上鉤呢?
就在上杉琉璃埋怨的時候克蘭西已經給**填好了裝有水銀的子彈,死魂靈的身體跟人類有些不同,如果不能用水銀子彈射穿它們的心臟那么就算把它們的身體切割成碎片也無濟于事。克蘭西看到外面的死魂靈剛好五只,他預算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能夠在踢開車門的瞬間干廢掉一只。
死魂靈開始發出嘶啞的叫聲,這是它們即將進攻的標志。克蘭西回頭,看到上杉琉璃雖然一臉怒容但是無動于衷,她的**就在精致的LV包里,上杉琉璃卻無意參加如此無聊的游戲,而風間流云低垂眼眸也不把這當回事兒。
然而克蘭西是認真的。
克蘭西鎖定了其中一只,打開車門的瞬間他瞄準了它的心臟有力地扣動扳機,一聲鈍響剎那間響徹整個平地,**以每秒六百米的速度刺穿了大蝙蝠的心臟,水銀散開成霧,那一只蝙蝠頓時就掉到了地上變成一堆白灰。克蘭西很為自己的槍法感到自豪,但很快他就深感不幸,因為另外的四只同時朝他俯沖過來,他想要逃回車廂里已經不可能了,饒是克蘭西槍法再好也沒辦法同時誅殺四只蝙蝠。克蘭西舉著手槍亂射一通,結果連一只蝙蝠也沒射中。
“克蘭西,趴下。”
克蘭西聽到身后流云不容置疑的聲音,身體像被什么重物壓住一般不由得低下,趴在地上的他聽到凜冽的風聲在頭頂響起,而后是死魂靈的慘叫聲不斷傳來。
克蘭西艱難地抬起頭來,看到從天際里射出無數枝幾近透明的箭不偏不倚地射中了死魂靈的心臟,剛剛還兇猛無比的死魂靈全都成了一堆白骨。
“克蘭西小輩,以后再流云君的面前就不要逞能了,雖然我知道你急于表現自己的能干。”隔著一層車窗克蘭西也聽得出上杉琉璃的話里戴有諷刺的意味,但克蘭西并不在意,他坐回駕駛座回頭看到流云的左眼眼眸里散發出金黃的光芒。
——果然跟昂杰斯?菲茨杰拉德先生描述的一模一樣啊,每當他戰斗的時候左眼都會散發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金色光芒,能夠利用空氣形成風之刃瞬間擊殺數以百計的死魂靈,就算是將軍也難與他匹敵吧。
克蘭西看到流云面無表情的臉,他左眼的金色光芒逐漸淡去,久久沒有動作。
“克蘭西,別發愣了,感激的話等我們回到成都再說,趕緊試試車還能不能動吧,你還真想我們露宿此地啊?”
“啊?哦!”克蘭西回過神來,他試著發動汽車,雖說被死魂靈撞擊幾次不過汽車并無大恙,簡單修理一會兒發動機又重新轉動起來。他開車駛進目標中的小城鎮,找到一家看起來還算不錯的旅館后停下了車,這期間克蘭西數次想跟流云談話最終都沒有,他找不到最好的問題,害怕眼前的契約者會輕視他。
這一路上都是上杉琉璃在支使克蘭西做這做那的,雖說總被一個女人呵斥來呵斥去的,但克蘭西的怨氣都在見到風間流云之后消失殆盡了。
他覺得能夠跟隨這樣的一個人戰斗將會是他的榮幸。
克蘭西付了住宿費,三個人住三間房。上杉琉璃對于小鎮旅館的條件并不怎么滿意,埋怨了幾分鐘后她還是拿了房間鑰匙走進她的房間的,畢竟這里可比荒郊野外好得多。
克蘭西的房間緊挨著流云的,這是他特意安排的。
一連幾天的奔波讓克蘭西顯然吃不消,洗完澡之后身心疲憊的他躺在床上就睡著了,這一晚他意外地發現窗外沒有呼呼作響的風聲,好像風都被吸進了夜空里一般,這個黑夜安靜地出奇。
今天晚上克蘭西睡得很好,甚至連夢也沒做。
凌晨兩點整,京廣線上燈火通明。
一輛黑色的奧迪正以它最大的時速駛向這條路線的最北端,車窗緊閉,車內的暖氣讓人覺得干燥而困乏,源華強打精神手打方向盤,專心致志地應對路上出現的積雪和彎道。
所以,他沒有注意到奧迪的身后還跟著一輛東風標致的小轎車,更不會注意到轎車的駕駛座上那個男人的眼中散發出妖艷的紅光。
若是放在平日里源華早就感覺到了身后死魂靈的氣息,無奈此刻他的心思全都放在車后座上癱軟成泥的源辭笙身上。
源華心里很清楚,無論如何他都沒辦法逃脫家族的懲罰了。
刨根問底,源華不過是源家的養子,他根本就沒辦法和作為未來繼承人的源辭笙相比,源辭笙無論犯下多大的錯誤家族長輩都會以大局為重放他一馬,而自己卻沒資格享受寬恕的待遇。
從小到大他受到的幾乎都是源家長輩的白眼,他們都以看乞丐的眼神看待源華,源華自然也處處受到源辭笙的欺侮,若不是自己還比較爭氣,讓源家的長輩們看到自己還有利用價值,那群老家伙說不定早就一腳把自己踢開了。
源華至今都還記得源家家長源長宇當初為什么會把他從孤兒院里收養來,把原因說得簡單些,那不過是因為源華能夠感受到死魂靈的氣息,甚至在他八歲的時候就無意間誅殺了剛剛成形的死魂靈,在誅殺死魂靈的這一點上源華比源家任何一個后輩都要有天賦得多,他也自然成了源家不收死魂靈侵犯的一道屏障。
源華知道源長宇在商場樹敵太多,加上源家一直與死魂靈的首領破風將軍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源長宇一面借助破風將軍的勢力大發不義之財,一面又擔心這偌大的家業會因為喜怒無常的破風而毀于一旦,那樣的話他這一生作的一切努力可就都白費了。
源華沒見過破風,但時常見到破風派來的使者跟源長宇見面。
破風是所有將軍里面最為放蕩不羈的,他從不管理他的手下,任其自生自滅,對有死魂靈傷害源家人這種事他也無動于衷。
源華還知道源長宇一直都在資助一個叫做“北辰星”的組織,據他所知這個總部設立在美國的組織是對抗死魂靈和將軍的,而且“北辰星”戰績卓越不負眾望,曾經砍下過將軍的頭顱,想必源長宇是想借助“北辰星”的力量消滅破風吧。
源華并不愚昧,他知道即使現在源辭笙跟植物人無異了源長宇也不會太為難自己,即使家族的長輩們要將自己逐出家門,源長宇勢必也會阻攔。
因為兩年前不知道什么緣故“北辰星”拒絕向源家派出專員守護,源長宇憤怒地切斷了對“北辰星”的資助,同時要求所有家族的后輩們在全國尋找能夠感知死魂靈存在的人。
如此說來,現在真正能夠保護源長宇不收死魂靈傷害的人就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雖說源家對自己有恩,可是自己卻沒笨到要為其赴湯蹈火,源華很有自知之明,他深知無論自己再怎么辛苦訓練也不過是凡胎肉體,終究沒辦法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強大生物作對,無論是與風神之印締結契約的契約者,還是神王奧丁的爪牙七將軍,他們都不是自己能夠對抗的,就算自己為源家丟了這條命,源家的長輩們也不會落下一滴憐憫的淚水,特別是源長宇,他也許會感到悲痛,但那絕對不是對于失去親人時的悲痛,而是失去一顆棋子的感傷,他關心更多的是源家的命運。
源華用力踩下剎車,奧迪停在冰天雪地里。
他想要停下抽支煙休息一會兒,畢竟長時間開車已經讓他的身體感到疲憊了,也是出于對雪地的畏懼,他可不想迷迷糊糊地把車開到公路外面去。
黑夜里狂風呼嘯,他從衣兜里掏出香煙點燃,很滿足地深深吸一口,青色的煙圈在他頭頂消散。源華把煙嘴塞進一動不動的源辭笙的嘴里,冷冷笑道:“大公子委屈你了,如果你怪的話就怪你自己太過貪心居然敢惹到契約者,可怪不得我源華啊。”
四川成都。在一間簡陋且光線昏暗的出租民房里,灰塵已經覆蓋了窗臺,水泥地面坑坑洼洼。整間房間里都彌漫著一股中藥難聞的氣味,一老一少的身影出現在床邊。殘缺的窗戶外面冷風呼嘯不止,室內與室外的氣溫都同樣低得驚人。躺在床上的老人被窗外的冷風吹醒不住地咳嗽,聲音驚醒了趴在床邊已經睡著的少年。
少年起身很細心地用手觸摸老人的布滿皺紋的額頭,所幸的是并沒有出現少年擔憂中的高燒。
“阿和你別管我了,反正我也活不長了。”老人淚眼婆娑望著眼睛瘦小的少年,聲音因為無力而微弱。
“爺爺你說的哪里話,我怎么可能不管你,明天我再給你抓一副藥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少年沒有絲毫猶豫,脫下身上的外套搭在薄薄的棉被上,他聽到窗外激烈的風聲,又轉身從抽屜里抽出一本書擋在窗戶的破口處,然后才坐回床邊破舊的椅子上。
“哎……”老人發出這一句渾濁的嘆息,他想再勸說些什么,可他知道少年的脾性,他很有孝心,所以一定不會丟下生病的爺爺的。老人的臉偏向少年,然后他閉上眼睛又睡去。
老人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那個春天里。
那時候的他就已經不年輕了,他還是附近工廠的工人。那天他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聽到馬路邊有嬰兒的啼哭聲不斷傳來,好奇心驅使著他走上前去,扒開濃密的草叢十七年前的他就看到了被父母拋棄的嬰兒躺在襁褓中,嬰兒像是認識他一般,一見到他靠近他就伸出肥胖的雙手,漆黑的眼睛深情地望著他。
那時候的他并未結婚,他很清楚是知道如果收養了這個孩子一定會給自己以后的生活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沒有一個女人愿意嫁給年老且還有養子的男人。可是他拒絕不了嬰兒的懷抱,寧愿一輩子獨身也要收養這個孩子,于是,這一養就是十六年。
他給嬰兒取了名字,叫做風和。他告訴風和要叫他爺爺,并且不許風和問起他親生父母的事,因為老人沒辦法自圓其說,謊言終究會有被撕破的哪一天。
一年前老人患了重病,從此臥床不起。風和休學了,在附近找了份工作邊上班邊照顧他。他做的這些不能不讓老人心生感動。
不知道為什么,最近老人一旦睡熟了就會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到風和的場景。
他想,也許是自己的大限將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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