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山

　　高興不起來。師傅幽幽地重復著我的話。

　　唔。突然心臟像加重了分量，沉沉的。

　　師傅把手掌搭在我的額頭上，在黑暗里突然沉默了。

　　我感到自己的心臟愈來愈來重，也許那種叫難過的情緒要漫上來了。

　　然后什么東西猛然地使了使勁，像是要扳回快樂的籌碼。

　　其實也沒有啦！我知道師傅嚴肅一點是對我好，畢竟背負著血海深仇，怎么敢懈怠。我用頑皮的聲音對師傅說。

　　師傅的臉掩藏在黑暗里，仍然一言不發，儼然已經與夜色混為一體。只是寬大的手掌在我茂盛的長發上摩挲著，好像安眠曲。一切都很靜謐。

　　有種感覺，類似安全，溫暖，舒適之類的

　　那種感覺正一絲絲地，循序漸進地，緩慢地滲透進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眼皮要合上了，重重的。

　　師傅這是哪里？我睜開雙眼，一大片麥田在我眼前豁然展開，只有師傅站在田埂上，清風將他的衣袂輕輕地吹起。

　　這就是你父母的家鄉，也是你的。師傅依然是那種平淡，波瀾不驚的嗓音。只是我聽的出來，那種聲音里暗含著復雜的情緒。

　　與此同時，我又聞到了爽朗的空氣里的那種香氣。馥郁的花香，新翻泥土的芳香，與上次別無二致。

　　師傅轉過頭，靜靜地看著我，我也靜靜地望著他。半響沒有說話。

　　好好看看吧！師傅的嘴唇在我眼前翕動，皺褶的眼皮間有點點淚光。

　　我舉目四望，似乎能看到自己的父母在這片樂土上恬然農耕的畫面。

　　那里的草，草里夾雜的野花，一切的一切，我仔細的看了很久，眼里竟開始滾燙起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

　　師傅！我突然跑過去抱著師傅痛哭起來。師傅的懷抱，是我一直的港灣。那里的溫暖與安全的感覺，我即使長大了，仍然留戀。

　　師傅，這是怎么回事？當我再次掙來雙眼時，發現自己仍然在火堆旁。只是紅紅的火焰已經熄滅，剩下一堆黑乎乎的木炭。

　　師傅站在晨光里，神態凝重。是夢，當武功達到巔峰，練入幻境，便能用內力營造出夢境。只要是施功者記憶有過的景象，都能化為夢的背景。并且，施功者可邀一人入夢。

　　那昨天是師傅邀我入夢了么？我脫口而出。

　　師傅點了點頭。

　　如果是這樣，那么上次是誰邀我入夢？一個謎在我心中盤旋著。

　　明天你出山吧！師傅的聲音幽幽地傳來，打斷了我的思緒。

　　哦，可是……干什么呢？

　　殺人。師傅冷冷地說。

　　殺誰？我接著問。

　　隨便殺五個人。

　　隨便……

　　記住了沒有？師傅的聲音陡然增高，充滿了威嚴。

　　記住啦！我振振有詞地回答他。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不安和興奮的情緒在我的胸腔里翻騰。明天就要去殺人了，終于可以真正的實踐自己的武功了。可我從來沒有殺過人。我在床上輾轉反側，根本無法入眠。索性坐起來，看窗外明亮的繁星。星星會理解我的心情嗎？師傅會嗎？師兄現在在哪里呢？想著想著。不知不覺，我便睡了過去。

　　世界運轉如常，清晨如期而至了。熹微的晨光從窗縫里照射進來，落到我的臉上。我慢慢的睜開雙眼，知道已經是清晨了。我覺得昨夜真的又漫長又短暫。

　　我想和師傅告別，卻到處找不到師傅。我在櫻花樹林找了三遍，小溪邊找了三遍。仍然找不到師傅，我想師傅是躲著我，不想和我告別。于是，我看了一眼木屋，便朝下山的路走去。

　　山下不遠有個酒館，里面有許多我聞所未聞的美味佳肴。這當然是師兄告訴我的。而我早就垂涎三尺。于是，下山直接便奔著酒館去了。

　　酒館不大，并且有些簡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