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媽媽所說,我以一位大人的姿態出現在學校時,原先比較好動的性格居然變得那么文靜了,人也忸怩了。每天,我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即使是下課,我都努力表現出一個好學生的模樣,一心巴望著上課的到來。當然,我渴望的是上語文課,我渴望看到語文老師翩翩的風采;渴望看到他口若懸河地講解;更渴望看他對我若有若無的關注的眼神。其實,我也說不準他是不是在眾多學生中獨憐我一個?因為我發現他的魅力是面對大眾的。可是,自從那次我被他叫進辦公室,就不可竭止地迷戀上了他,雖然我才十三歲。
我緊張地翻開語文書,不停地默讀語文老師昨夜布置的作業,以期待老師給我的更多贊許。
少傾,門口進來一個人,當我瞧見他是教代數的卷毛老師時,心一下子跌入冰點。從那次與代數老師鬧過后,我就開始抵觸上數學課,漸漸地,原本屬于我強項的代數拖起后退。害得我每次考試都忙著充電。卷毛老師踱著方步走到講臺上,咳嗽一下,說:艾老師的妻子病了,這節課我來上。艾老師的妻子?他有妻子!一種落寞感襲上心頭。突然,同桌推了推我。我一驚,發現卷毛老頭居然站在我面前,他用一種探詢的目光看我:把你昨天的代數作業拿給我看看。我呆呆地看著他,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少傾,才想到自己昨晚以為今天沒有代數課,練習冊上的作業還沒有做。我死活不肯拿出來。與代數老師就這樣僵持著。代數老師首先漲紅了臉,他大概從未碰到我這么不聽話的,于是他沖動地搶我桌上的書,我見狀,拼命地奪回,結果,拉拉扯扯中,書本被撕壞了。一種羞恥感襲上心頭,我沖出了門外,發了瘋一般······
校門外的風肆無忌憚地吹著我單薄的身子,跑著跑著,我終于蹲下身子大聲哭起來,對面的小河照著我慘敗的影子。正當我哭累了,似乎感覺有人站在我身旁,我抬起淚眼,沒想到居然是班主任!他?!他妻子不是病了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不知他什么時候來的?想到我剛才失態的樣子,窘得我無地自容。誰知,他只是溫和地對我說:天涼了,回教室吧。
水藍藍
藍藍的水呦,那么地,那么地愛呀······
屋后竹園要開墾了。父親說竹子賣不出價錢了,要把它改為菜田,再種點瓜果。看著父親拿著斧頭將棵棵堅硬的翠竹砍倒,我的心猶如被蜂蟄了一般。這是我朝夕相伴的兒童樂園啊,這里的每一棵竹,每一片葉都是我的伙伴。現在看著它們在斧頭的伐虜下呻吟,我無視父親滿頭大汗的辛苦,急叫:爹,還是不要砍吧。沒看到竹子生病啦!再不剁掉要成廢材了。父親說完,加快了砍伐的速度。生病?我疑惑地打量后園,發現以往碧綠青翠的竹葉已經泛了黃,其中的一部分竹子已經枯萎。難道,竹子死了?蕭蕭的秋風吹進我的脖子,我不由地打了個寒顫。從倒下的朽竹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女孩,她叫藍藍,是我兒時的玩伴。每次,毛毛蹦跳著越過我家柵欄,朝著西邊,扯著嗓子喊:藍藍,藍藍。
不一會兒,便見一個大約七歲左右,穿著碎花裙子留著短發的女孩急急地從那矮屋里跑出來,見到我們先是嘻嘻一笑,然后乖巧地立在一旁,努力吸著由鼻孔里拖出來的黃膿色液體。雖然村里的孩子都很邋遢,但是藍藍的臟卻讓人老大的不舒服。玩耍時,經常會有小毛孩欺負她,常常惹得小妮子“吹喇叭”。這不,在我家門前跳格子正玩得盡興,玩劣的“野猴子”毛毛突然“啪”地一聲,一個巴掌打在藍藍臉頰上。哇······藍藍哭開了,惹得她姥爺提著拐杖追出來。兔崽子,敢打咱家藍藍!大伙兒哄地一散,全跑開了。藍藍呢,也跟著跑,好象她姥爺要懲罰的是她。
等到跑遠了,見不到那個鼓眼珠,紅鼻子的老頭時,毛毛依然不解氣地踢藍藍一腳,疼得藍藍淚如泉涌。經過淚水沖刷的臉白嫩了不少,那委屈的樣子有些楚楚可憐。于是,紅海會不忍:咱們還是做游戲吧。哈,紅海疼媳婦了丫,紅海疼媳婦了丫。五短身材的冬冬拍手笑道。紅海漲紅著臉,若不是念著冬冬是他的堂妹,他定會大打出手。但是他在心里恨恨地罵:草雞毛!草雞毛!
在冬冬提到疼媳婦時,毛毛立即鼓動:來,拜天地!拜天地!藍藍做新娘,青青你做伴娘。我白了眼,心里嘀咕:野猴子,憑啥我做伴娘?“拜天地”的游戲是從村里每年正月為老百姓公演的文藝里一個描述男女愛情故事的小品中學來的。雖然只是鞠鞠躬,摟摟抱抱,卻讓孩子們樂此不疲。這神圣的愛情使五六歲的孩子充滿了好奇和朦朧的幻想。
從村口到村尾,后園的翠竹濃濃密密,猶如屏障一般。走進去才發現竹子與竹子之間疏密有間。孩子們常常跑進去竄梭,那些春天剛冒出的不少竹筍會被無情地破壞,大人看了常常痛恨地罵:討債鬼!不過,我們的游戲大多數是躲在竹園里完成的。在自以為很隱密的地方,打打鬧鬧,恣意放縱,尤其那過家家的游戲,總是背著大人在青翠的竹園里甜蜜地演繹著······
我接過冬冬脫下的汗漬漬的紅背心,象征地罩在藍藍頭上,幾個人硬拉著紅海朝藍藍鞠躬。被觸碰的翠竹搖搖晃晃,在“呼呼”的呻吟下,紅海的腦袋已經碰在藍藍的唇上,使得她鼻子下面那一小戳黑魚也被紅海的汗水化開了······眾人一陣歡呼,毛毛抱住一棵粗翠竹上竄下跳,此刻,他身體的灼熱肯定比那天空火辣辣的太陽還要熱吧。我呆呆地望著兩個摟抱在一起的人兒,心里居然有種像蟲蟻爬的感覺。
我從不愿踏進藍藍她姥爺那光棍窩的大門,我始終弄不明白為何她家的三個舅舅都不結婚?這在村子里身份明顯就比人家低,難怪孩子們都喜歡欺負她。藍藍也委屈,據說還未斷奶就被她這個表姥爺求著抱回來了。像別人一樣,我打心眼里瞧不起藍藍。雖然藍藍的模樣在我們孩子堆里出落得像朵花一樣。看到透著嬰兒肥的藍藍越長越俊俏,喜得她家四個光棍圍著藍藍團團轉,拿她當心肝寶貝樣養著。隔壁的二嬸最愛調倪:藍丫,今天跟誰睡的呀?姥爺,二舅,小舅。然后晃著腦袋告訴嘮嗑的娘們,她姥爺的皮膚有多么粗糙,就像棗樹皮一般;二舅的皮膚雖然白皙,卻有股魚腥味;大舅的嘴巴臭哄哄;小舅,小舅最好了,愛搽花露水,香香的,她總喜歡睡到他肚皮上。眾人一聽,立刻心照不宣地笑開了。藍藍盯著“咯咯”大笑的二嬸因為過度開心而扭曲的面孔,自己也“嘿嘿”笑了。這時的我總是氣惱地走開,回到自己小房間,砰地將門關上。藍藍象尾巴樣跟隨我,站在房門外親熱地叫我:青青,青青。
等我把門打開,看到藍藍一臉討好的樣子,心里的火氣一下子涌上來:你傻呀你······笨蛋!藍藍一臉委屈,她慢慢地走到我床邊,正欲坐下,我大叫:別碰我的床!坐那凳子!那時我妹妹寄養在外婆家,我一人正享受著獨睡的權利。怎么肯讓我瞧不上眼的藍藍坐?雖然她和我走得最近。藍藍坐下來便喋喋不休地訴說她的委屈。她那撲閃撲閃的大眼睛真夠撩人的,難怪男孩子們都喜歡和她過家家。
太陽一放出火焰般的光芒,毛毛紅海他們就穿不住衣服了。赤條條從太陽底下來回跑幾次,變成了烏黑的泥鰍。他們趁大人沒功夫看管,偷偷溜進村里港河里洗澡。狗爬式三下兩下就學會了。有膽大的就學著大人從那高高的水泥橋頭躍下,“撲”地一聲響,河里濺起陣陣漣漪,半天看不見人。再細看,八歲的強子已從那一大片蘆葦叢中冒出來,手里呢,還捧著個大河蚌,那真叫個樂啊。
我們女孩子躲在某個樹蔭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們那滑溜溜的身子,最好奇的是看他們那小便的東西,再想想自個兒的,不覺耳根發熱。日子久了,竟生出些莫名的思緒來。比如,誰誰長得比較好看,誰誰喜歡誰呀。藍藍在這方面尤其坦率,常常逗得姐妹們樂不可支。
快別鬧了,野猴子上岸了。
野猴子真難看,身上一點肉也不長,瘦不拉肌的。
紅海的腿太長,不協調。瞎說,我大娘說將來能長大個子。冬冬著急了,這時候她是護著她憨哥的,決不同過家家樣,不管他愿意不愿意硬拉著與藍藍拜天地。
呀,還是強子最帥!藍藍繼續盯著河面喃喃自語,我要和強子過家家。青青,你呢?他,咋肯?我盯著坐在橋沿歇息的強子,心里暗道,他為啥不喜歡和我們一起玩?說心里話,我也喜歡強子。他的帥大概是自娘胎里帶出來的,據說他媽媽在世是個唱戲的。
那時候,村里年年都有文藝節目。我曾擠在人群里看他媽高挑的身子一扭一扭地擺動,口里依依呀呀的哼唱。結果有一天,被一跑采購的盯上了,三番兩次一挑逗,那女人竟跟著跑了。這下可惹惱了一米八零的強子爹,他順手操起一把菜刀便追了去。后來,聽說采購員沒死,他們夫妻倆卻亡在了異鄉,留下了才五歲的強子跟著七旬的奶奶過。所以他的命運比藍藍還慘,但是從來沒人敢開他的玩笑。每當我們沉醉于摟摟抱抱之中,強子多半從口袋里掏出那自制的彈弓,眼睛瞄著某個樹枝,一動不動,然后出其不意,嗖的一顆石子彈了出去,嚇得樹上的鳥兒撲零零四處飛散······
正當我試圖靠近強子時,一個意外的事讓我逃避了童年“過家家”趣事。
只是隨想,聊心而已。以此來祭奠生活中難以抹煞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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