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林海就看見滿地的狼藉。琴行門口的柜臺被砸了,玻璃渣散了一地;原先掛在墻上的那些吉他摔的摔,砸的砸;還有店里賣的那些小配件,如調音器,變調夾什么的,也是摔得遍地都是。
“百聲哥!”帥子大叫一聲,便奔向一個角落,百聲正癱倒在那里。
帥子把百聲扶起來。百聲靠在沙發(fā)上,喘著粗氣,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鼻子上也有未干的血漬,看來剛才真是經歷了一場惡戰(zhàn)。
“哥,告訴我們是哪個王八蛋把你打成這樣,我們給你報仇去!”帥子握著拳頭,借著酒勁兒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百聲抬起顫抖的雙手,把帥子的拳頭從胸前壓了下去,“你們倆給我聽著,這是我的事,你們誰都別摻和進來,以后也別再提什么報仇!”
帥子顯然一肚子的火氣無處發(fā)泄,還想刨根問底,但是被林海推到了一邊。
“你先別問這個了,先看看百聲哥有沒有傷著。”
“對對對,你看我這腦子…哥,有沒有傷著哪兒?”
“我沒事,你們快去看看阿杰!他頭被打傷了,柚子陪著他去了診所!”
林海讓帥子留下照看百聲,自己去了診所。還沒進診所的門,就聽見阿杰的呻吟聲從里面?zhèn)鱽恚拜p點,輕點!疼,疼啊……”
林海進去之后,發(fā)現(xiàn)地上全是血跡,診所里的大夫正在給阿杰頭上的傷口縫合,而柚子坐在一旁抓著阿杰的手,準確的說是阿杰抓著她的手。一針下去阿杰那只青筋暴起的手就會用力一次,柚子的手都要被他抓紫了。
林海把柚子的手拿掉,換上自己的手去抓阿杰那只青筋暴起的手。與此同時他拍了阿杰的肩膀,說道,“阿杰,我來了,你忍一下,一會就好了。”
“林海啊,你們可算回來了,你不知道剛才那群王八蛋多囂張,媽的,把琴行的東西全砸了,而且還把我和百聲打成這樣。要是你和帥子在,指不定今天誰打誰!”阿杰很是激動,一激動頭就亂抖,這樣大夫就沒法給他的傷口縫合,惹得大夫連連怒斥道,“別亂動!你這樣亂動我還怎么給你縫合?!萬一針扎到你腦袋里面算你的責任還是我的責任?!”
聽了大夫的話,阿杰又老老實實的低著頭,不再亂抖。
這時林海看了一眼一旁的柚子。只見柚子倚靠在門口的墻上,雙眼無神,看上去十分疲憊。
林海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對阿杰說,“你忍一會,我把柚子送回去,一會就回來看你。”
“去吧,我沒事,這么晚了讓柚子回去好好休息。”阿杰抬起手在空中擺了兩下,示意讓柚子回去。
“走吧。”林海看出來柚子有些猶豫,就把她從診所里拉了出來。
此時夜已經深了,霧霾也相當嚴重,霾的氣息使得今晚的夜色看起來更加濃厚。人在這樣的夜晚行走,總覺得心里憋得慌,不敢大口呼吸,也沒辦法一直憋著氣不呼吸。每吸一口氣,都在內心計算著有多少那個被稱之為“霾”而又看不見的東西被吸進了肺里。
“柚子,你有沒有事?打架時沒傷著你吧?”林海問。
柚子似乎真的是累了,哈欠接連不斷。她把眼角溢出的水珠用手擦掉,對林海說道,“沒事,沒傷著我,就是百聲哥和阿杰被打的太慘。”
“唉,要不是去陪帥子喝酒,說不定我們倆還能幫上忙……你說帥子怎么就這么會挑時間!”
“你們在也沒用的,他們人多。再說這也不能怪劉帥,要怪只能怪我,怪我今晚對他說了那樣的話。”
林海發(fā)現(xiàn)自己一不小心又引到了這個尷尬的話題上,結果使得自己無話可說。走到三里屯的橋頭時,柚子轉身對林海說,“你回吧,趕緊去看看阿杰縫好了沒有,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
“這么黑,我還是把你送回去吧。”林海想到女生大多都怕黑,不敢獨自走夜路。
柚子就像猜出了林海心里在想什么,揚了揚眉,對林海說道,“我不怕黑!而且之前也經常走夜路,習慣啦。”
既然柚子都這么說了,林海也不好意思再多說什么,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柚子果然跟其他的女生不一樣。“那行吧,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小心點。”雖然口頭上說不送她,但是林海還是站在原地等到柚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路燈下才轉身離去。
趕到診所,大夫已經把阿杰的傷口縫好了。腦袋開瓢可不是一件好事,需要縫針受罪不說,還得在腦袋上纏上一塊白色的紗布,硬是被貼上了一個“老弱病殘”的標簽。大夫正在給阿杰開藥,什么消炎藥啊,止疼藥啊,開了一大推。完了,倆人拎起藥,起身回琴行。
路上,林海向阿杰打探消息,問他今天來琴行鬧事的都是些什么人。就百聲之前的態(tài)度,肯定是不想讓林海和帥子知道。但這不是還有阿杰嗎?就沖林海和阿杰的關系,這事也不能瞞著不讓林海知道。
“怎么跟你說呢,這事老糾結了。這群人不是別人,而是我們的師兄。”阿杰的眉頭緊皺,再加上頭上纏的那副白色紗布,就跟剛吃了敗仗一樣。
“師兄?師兄之間為什么還要大打出手?”林海很是驚訝。
“這年頭為了爭飯碗師兄之間也能反目成仇的啊!”阿杰一臉的世故,畢業(yè)后這兩年的經歷讓他早已褪去上學那會的稚嫩。
“你是說百聲哥在跟那群人爭飯碗?”“驚訝值”上升的同時,林海心中的“疑問值”也在陡然上升。
“林海啊,你還沒畢業(yè)有些事你不懂,如今社會比你想象中的要復雜多了。就比如咱們的琴行,不是說咱有錢想開就能開的,事情遠遠不是這樣簡單。兩年前,我們的那些師兄比我們早先一步開了琴行,那時琴行少啊,一有演出準是他們。后來在這些師兄的幫助下,百聲我們倆也開了個琴行,那些師兄的意思是,既然琴行是他們幫助開的,就得和他們約法三章:琴行能開是能開,但不能做的太大,搶了他們的生意和風頭。那時候條件艱苦,百聲我們倆也沒想那么多,只是抱著一種玩玩的態(tài)度。誰想后來賺的錢越來越多,名氣漸漸也蓋過了他們,他們沒賺著錢,也丟了名聲,當然會來找茬的啊!”阿杰把這個百聲閉口不談的經歷向林海解釋了一通,希望他能明白他和百聲這幾年一路走來的艱辛和不容易。
“那是他們技不如人,別人不找他們演出有什么辦法,還跑過來砸我們的場,跟地痞無賴有什么區(qū)別!”把事情的緣由搞清楚之后,林海又變得很氣憤,哪有這樣的人,競爭不過人家就仗著人多來打架?
“其實這件事的導火索是百聲在龍泉開的那家店。你可能不知道,龍泉那邊是我們師兄的主要活動地點,咱們把這邊的生意搶了不說,還要到龍泉去搶他們的生意,就憑這一點,他們就坐不住了。”阿杰說到此處,竟然有些愧疚感,似乎把剛才還被他們給打了的事拋到了腦后。
林海體會得到阿杰所說的無奈和痛苦,但是他轉眼又想到了一個問題,要是那幫人以后再來鬧事怎么辦?難道龍泉那邊的店就不開了?
面對這個問題阿杰也是沒主意。但是阿杰猜想,以后他們不太可能會再來鬧事,畢竟他們也不能完全不念師兄弟間的情分;至于龍泉那邊的店還開不開,這就要由百聲來做定奪了。
回到琴行后,帥子和百聲正在收拾琴行里的殘局。吉他大多都被摔壞了,木吉他沒一個完整的,要不是琴柄摔斷了,要不就是琴箱后背上多了一個大窟窿。不過百聲最心疼的不是這些木吉他,而是店里僅有的那兩把電吉他和那把貝斯。店里面就屬這兩把電吉他和這把貝斯值錢,演出也是全靠它們,這下好了,兩把電吉他和一把貝斯全被摔壞,以后演出就沒得演了。
百聲傷心欲絕,畢竟這些都是靠他多年打拼辛辛苦苦用血汗換來的,這一下子多年的積蓄全都沒了,可以想想其內心受到的打擊是多么的大。見阿杰和林海回來,百聲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一下子癱倒在沙發(fā)上。問他是不是哪里疼,他說不疼,問他是不是哪里有事?他說沒事。到后來只要林海他們一開口,不管問的是什么,他都說沒事。而實際上百聲早已忘記了身體上的疼痛,他真正疼的地方是他的內心。一個人身體上受到的疼痛和心靈上受到的疼痛是沒法比的,不管你身體如何,一旦內心被擊垮了,一切也就跟著跨了。
見此情況,阿杰讓林海和帥子先回去,自己再慢慢勸說百聲。林海和帥子相互看了一眼,
心想留下也幫不上多大的忙,于是就向百聲道別回去了。
此時的百聲,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就像瞬間失了聰,也失了聲,成了一個被整個世界遺忘而且也將遺忘整個世界的孤兒。擺在百聲面前的,一頭是龍泉那邊的分店,這是他的事業(yè);一頭是隨時都有可能前來鬧事的師兄,這是他的情誼。當事業(yè)和情誼碰撞在一起,百聲是會勇敢的把龍泉那邊的店開下去,還是會繼續(xù)遵守兩年前師兄為他定下的“準則”?
這就要看百聲最后的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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