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青空之風（下）

　　如果隨便找一個班上同學問：“你覺得阿潮是個好人嗎？”對方肯定不會說他是個壞人，但也絕對無法說出“嗯，他是個好人。”這樣的話。

　　如果要我說的話，我會說：“他不是個壞人，但他是個賤人。”

　　我說他賤并沒有多少惡意，就像說一個調皮的小孩子手賤一樣。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本人似乎也很賤。

　　男同學欺負女同學，這看起來是多么浪漫且充滿童趣的事情啊。那種帶著青澀好感的，不知所措又想吸引對方注意的心意，只能是通過這種粗暴但不帶任何惡意的行為來體現啊。

　　起初我是這么想的，但我很快就明白過來，阿潮怎么可能是這種心靈脆弱又不成熟的家伙呢？

　　事情大概是這樣的。

　　在弄清楚青的名字，年齡，性別等基礎信息后，再經過一兩天的陌生期，阿潮開始對這位初來乍到的姑娘露出了尖牙利齒，當然還有他那肥肥的肚子。

　　一開始只是拉扯一下長長的辮子，青似乎也只是以為阿潮是個對她感興趣的少年，所以沒有什么激烈反應，只是用嗔怪的眼神和“討厭，別弄。”這樣溫柔的話語來回應。

　　必須說明，阿潮已經到了可以上高中的年紀了，而且他是個有豐富人生經歷，懂藝術，了解時事，看不慣政客和綠茶婊，經常被自身**支配的家伙，所以青在不了解他的情況下只能一步一步的，如同開水燙青蛙一般被他一日比一日過分地欺負著。

　　最終，即使是阿潮在她的水杯和課本上傾倒墨汁，或是用筆和剪刀破壞她漂亮的衣服，她也只是鼓著腮幫子瞪他一眼，然后說：“真討厭！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

　　“嘿！你是惡魔嗎！？”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要喝止阿潮的行為。

　　“你突然說些什么東西啊？”阿潮懶洋洋地靠在護欄上，疑惑地看著我。

　　“哦……你才發現這家伙不是人嗎？不過你真的見過……噗哈哈哈……見過比他更像人的土豆嗎？”小強在一旁故作驚訝地說，帶有很重自娛自樂色彩。但他顯然不知道我的真正意思，他只是單純地覺得這個胖子的言行很有趣而已。

　　抄著手在邊上閉目養神了半天的盾不知道是不是聽出了我要說什么，淡淡地說：“阿潮，對青，你也該收斂一點了吧？已經半個學期了，人家都沒有去報告老師，你不要不識好歹啊。”

　　盾的話說得有些重了，我并不打算這么跟阿潮說的，最多是拍著他的肩膀用開玩笑的與其說：“哦！你這死變態是不是也該學著憐香惜玉了？青可是過得很辛苦啊。”

　　“哦？有一個娜還不夠，又看上了新來的同學了嗎？”阿潮語氣中帶著嘲諷，雖然他所說的是大多數欺負女同學的男同學在其他男同學制止他時常說的，但從他口中說出來卻讓人格外地不舒服，特別是盾，他相當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提他和娜的事。

　　盾一言不發，拂袖而去。教室里，他找到班長，我們在外面只看到他說得手舞足蹈，不停地向阿潮那邊比劃，看起來始終遵守“不向老師打小報告”這樣人生信條的他采取了間接報告這樣迫于無奈的方式。

　　我沒有盾這樣當著面搞對抗的魄力，何況阿潮和我關系很好，所以我總是想弄一個折中的辦法，既保護阿潮的面子，又不讓青繼續受欺負。

　　不過憑我的能力，這是在有些強人所難了。

　　“阿潮肯定是不習慣和女同學坐一起，畢竟不像和遠堯他們一樣有共同語言啊，我向老師申請換到阿潮邊上好不好？我現在的同桌正好是女同學，她們兩人應該可以相互照應。”江一手輕輕按在阿潮的肩膀上，微笑著說。

　　他真是一個堪稱完美的紳士，他的位置可以說是班上最好的位置之一，靠窗，有陽光，離講臺不遠不近，周圍全都是通情達理的好同學。比起阿潮那個背靠垃圾桶，陰暗潮濕，前后左右全都是像我這樣不正經的家伙的位置不知要好多少倍。

　　“你少假惺惺的，肯定是想博取她的好感吧？你這大眾情人也沒必要這么拼命啊。”阿潮連罵帶諷地拒絕了他，這讓江好一陣尷尬，不停地撓頭苦笑。

　　“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我當時對于阿潮的反常行為感到很奇怪，也許其他人也有相同的感覺，但好像并沒有人放在心上，因為正處在這個敏感時期的大家都會時不時出現情緒不穩定的情況。

　　但是阿潮一直都是嬉皮笑臉的，至少從我認識他一直到八年級上期結束前夕，他都是一個基本不會對人惡語相向，雖然有些邪氣卻沒有惡意的胖子。

　　令人悲傷的是，我曾問過他為什么會這樣，但他始終沒有正面回答我。

　　盾的話起了一定的作用，阿潮被叫到了辦公室，大約一節課的時間之后才出來，他面無表情，像個人偶似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班長站在他身邊耐心地教育著他，當然，他完全不為所動，連頭都不抬。

　　不過后來倒是沒見他欺負青了，而且過了幾天，他又像個沒事人一樣，快活了起來，而且看起來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快活，和我們一起玩耍的時候簡直已經到了忘乎所以，只管放聲大笑和蹦跳的地步。

　　就這樣平靜地過了一兩個星期。

　　已經到了快要期末考試的時候。一天中午，我吃完午飯坐在阿潮的位置上和他人閑聊，阿潮現在已經不在學校午休了，青也不在。

　　“喂，堯子，你寒假要做些什么呢？”被班上同學戲稱為“非洲宋慧喬”的蓮側身坐在我前面，問道。

　　在我的印象中，班上女同學中用“堯子”這個不雅外號稱呼我的好像只有這個由于基因突變而皮膚黑黑的可愛女孩了。

　　“無非就是打電子游戲，到處晃蕩，打打球，而且最后還是要回鄉下老家的，基本上無事可干啊。”也許是這學期的氣氛太過輕松了，我對于即將到來的寒假并沒有多少期待。

　　“你不用寫寒假作業的嗎？”蓮笑道。

　　“這種東西就和吃飯喝水一樣嘛，已經是我可悲生活的一部分了，沒有必要說出了的。”

　　我說完嘿嘿地傻笑著，蓮也笑瞇瞇的。此情此景讓我心里多少還是有些得意的。自從江向全班澄清我不是在網絡上對他進行人身攻擊的人，我的人氣便漸漸回升了。

　　正當我還在自我陶醉之時，突然覺得一股暖意從小腿快速向上傳播，附帶有柔軟的觸感，其效果如同電流，讓我差點蹦了起來。

　　只見蓮正一手托著下巴，水靈的眼睛波光粼粼，桌子下面，她已經把鞋子脫掉，穿著白襪的小腳在我的小腿上蹭著。

　　“你的寒假好無聊啊~”她嗲聲嗲氣地，聲音拖得老長。

　　我一只手放在她的大腿上，她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但是沒有討厭的意思。實際上，那是我的腦子已經不怎么好使了，摸人家大腿這樣的行為基本上是完全遵循了自己的欲望。

　　“你要干什么？”她問。

　　“這也是我想問的，你突然之間這樣要讓我把持不住的啊。”

　　“咦~難道你想對我做些什么嗎？”她眨巴著眼，故作驚訝地看著我。

　　“要去實驗樓嗎？”我問。

　　“不去，我怕你會吃了我。”她略微低著頭說，黑色的臉龐上分明看出了一絲紅暈。

　　我不知道她是在嬌羞還是早就有預謀要逗我玩，但在她的最終目的暴露之前，一切就結束了。是的，我們倆正忘乎所以地調著情，旁邊傳來幾聲輕咳，我們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幾乎同時跳了起來。

　　如果是老師的話我就真的完蛋了，估計要被停課，說不定還會被強制要求轉學。但幸好，是青。

　　蓮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尷尬地挪回到自己的位子，趴在桌上假裝睡覺。周圍變得靜悄悄的。老實說，被看到這種完全不符合社會主義道德觀和價值觀以及學生守則的行為讓我感到很尷尬，雖然半個學期以來我和青基本上沒說過幾句話。

　　也許會給她留下“天吶，這男生怎么這么不檢點？真是不靠譜”這樣的印象。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看出她似乎沒有討厭我，但本學期也僅限于此了，我們終究是沒有什么交集。

　　有時候壞事在完全意想不到的時候就會發生，期末考試之后，我們幾個男生聚在一起打球慶祝寒假到來，雖然對寒假沒什么期待，但拿起球的我還是略顯激動。

　　由于正值南方雪災，我們頂著風雪到室內球場，運球熱身的時候我一不小心就用大了力，撞在一個名叫誠的同學身上，收不住勢繼而把他的小腿給踩斷了。

　　當時真是嚇得不知所措，差點暈過去，因為誠抱著變形的小腿在地上慘叫，打滾的樣子實在是太震撼，所有在場的同學都被嚇呆了。

　　“你別怕，我會說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然后正在上籃的你剎不住車踩到了我，是不可抗力。”在醫務室里等待誠父母到來的時候，誠這樣對我說，眼神和語氣里沒有一絲憤怒和責怪。

　　但是，他的五官因為痛苦而變得扭曲，他就是強忍著那難以言喻的疼痛的同時對我說出這番話的。

　　能認識這家伙，我覺得這輩子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