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期中考試過去半個多月以后,一天,我發現阿潮身邊的作為空了。那家伙的座位和我只隔著一條過道,中間有另外一名同學擋著,那同學就是他的同桌,今天,他沒有來。
“啊……”阿潮發出無力的呻吟,他懶洋洋地仰靠在護欄上,脖子向后彎成九十度,肉就這么在他的后頸層層疊疊,真擔心黃白的脂肪沖破那緊繃的皮膚濺出來。
“我的同桌轉走了啊……以后上課可怎么辦?”他看著飄過我們上方的白云,聲音拖得老長。
“和遠堯坐一起吧,他不是也沒有同桌嗎?”正和別人聊著美職籃的盾回過頭來說,那語氣怎么聽都透著一股天真無邪的感覺。
“你開什么玩笑?他們兩個坐一起,整個班上都要翻天了,還讓不讓人家老師好好上課?”知道我底細的江笑著調侃道。
的確,我和阿潮可謂是臭味相投,對于所有成人話題都非常感興趣,例如政治,經濟,文化,還有繁殖,無論多么重口味的話題他都能談得來,以至于我為了讓自己能夠跟得上他的節奏,不得不上網尋找大量獵奇的事件報告,惡心的圖片,充滿各種怪癖描述的文藝作品以及政治黑幕之類的書籍等。
但不得不說,阿潮真的是一個涉獵很廣的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對于音樂,他也有很高的水準和熱愛,據說某所重點中學已經向吉他彈得很好的他伸出了橄欖枝,希望他能夠稍稍提升一下文化成績,這樣就可以對他進行特招了。
而我呢,雖然并無特長,但也算是個好奇好學的好青年,知道一些可以充當話題的東西,也喜歡看adultvideos,所以和他能夠聊得來,并且在行為上,我們也可以找到共同點—我們對嘩眾取寵都有一定的愛好。
有一次,美術老師教我們抽象派的相關知識,說起來我們這美術老師還是挺前衛的,完全不遵循教材上的內容,自顧自地和我們這群初中生談起了抽象派藝術。最后,一頭霧水的我們被要求用抽象派風格做一幅畫,然后當做作業交上去,那就是我們的美術課考核了!
說實話,我真的很頭疼。
所謂抽象,我倒是有點明白,因為我做所有理科題目的時候都會產生某種類似于瀕死的感覺,雖然我沒體驗過瀕死,但我大概知道,這應該就是抽象吧?
但是我的畫畫技術……該怎么說呢?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過素描,但很快就放棄了。而以往交上去的美術課作品,經常和阿潮的一同被評為:最能讓同學爆笑的作品。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我并沒有可以搞怪的意思,但每次我做作業的時候一旦靈感突然爆發,就會極其迫切地想要拿出理想的作品,但礙于本人的技術,我那以飽滿熱情畫出的作品最后都成了大家的笑料。
然后我發現了,這手段不錯,可以讓大家永遠記住我,于是我就和早就開始搞怪的阿潮一起,聯合組成了“擾亂美術課正常秩序的二人組”。
這次我倒是想過要繼續畫一些惡心人的怪異作品,但一想到是考核作業,便又只得收斂。
其實我是個很在乎表面成績的人,即使是美術課這樣和體育課,活動課同一級別的,幾乎任何老師都可以隨便侵占的無用的課。
但我也是個很容易放棄的人,所以說,我很快就把紙張扔到了一旁些其他作業。
“明天早上去找常常被表揚的那幾個人抄一抄算了。”我心說。
我還是太天真了,根本不懂得抽象派藝術存在的意義。第二天,當我找到阿潮時,他的作品著實讓我大吃了一驚。
“你畫的什么?”我問。
一張皺巴巴的A4紙上,一只由大量彩色方形,三角形,多邊形組成的不明生物傲然矗立,一紅一黑的兩只眼睛看著遠方,兩條姑且稱之為手臂但卻短小得令人感到害怕的東西伸向前方,身體的形態像極了阿潮自己—隱約可以看出個梨的形狀。
“卡尼爾格,我就謙虛一點地將其稱為立體主義劃時代的作品吧?!卑⒊苯o自己的畫作起了個好聽的名字,而后一句話我則基本上聽不懂,倒是看得出他很得意。
“喂,你只是把格爾尼卡倒過來念了而已吧!?你是在惡搞這幅作品嗎?”江立刻看出了阿潮所取名字里的貓膩。
“我是在致敬咧!”阿潮一本正經地說,然后指著自己的作品說:“這也是反戰,看見沒?這是一只怪獸,正在光之國大肆破壞,連奧特之母也被他殺害,而殘忍變態的怪獸,將這偉大雌性奧特曼的胸部割了下來,安裝在自己身上,喏,就在這里,看見沒?”他一邊說,一邊指向紙上那已經被畫得面目全非的地方。
“我可以找你討要我的童年嗎?你這該去死一萬遍的混蛋?!毙娮プ“⒊钡暮笠骂I子罵道。
“哦……你小時候也看奧特曼的嗎?”大家都表現出了驚訝。
雖然不明白家里有沒有錢和小孩看不看奧特曼有什么必然聯系,但我們還是展開了深入且投入的討論,最終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阿潮給怪獸畫的胸部實在是太假了,連乳頭都沒有。
當我們討論完的時候,我才猛然發現已經到了該收作業的時候,但是我的美術作業還根本就沒有頭緒!
“啊哈哈!得意忘形了吧?這下看你怎么辦。”長著一張可愛娃娃臉的組長使勁兒地用語言擾亂我的情緒,但我知道她絕對是沒有惡意的,因為她說爽了之后就從一疊已經收好的作業中抽出了自己的拍到我桌上。
“快點!我就要交給老師了!”她這樣說,然后往前去收其他同學的。
如果可以的話,以后就和這樣的姑娘結婚吧……
我想著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然后開始了“創作”。大約三十秒后,我的作品完成了,我沒有抄組長交給我的作品,因為那畫得是在是太認真了,完全就是一幅優秀的具象派畫作。
畫紙上,一個由幾根彩色鉛筆畫出的扭曲線條,完全就是一些丑陋的圓形和奇異的多邊形,他們被從中間分成兩份,其間用寥寥數筆的紅色線條相連。
取名:破碎之人
這次少有地沒有被拿來和阿潮的放在一起當做反面典型,作業發下來的時候被老師給了八十五分的成績。
但老師的想法并不代表大多數同學的想法,大家都知道我的作品是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完成的,所以最終,在民間,還是與阿潮那只得了三十分的卡尼爾格并稱為:本班最偉大的,劃時代的,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抽象派劣作。
這就是我與阿潮兩人間那深深的羈絆!
所以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坐在一起,如果他是鈾235,那么我就是烈性炸藥,一旦我們被放在一起,那就是原子彈,其對于課堂秩序的潛在危害不可估量。
最終,我們成為了獨自坐在教室最后面的兩個人,一個靠著書柜,一個挨著垃圾桶,我上課無聊的時候可以偷拿一兩本書看,而他上課無聊吃東西的時候可以隨手扔垃圾,算是一道獨特的風景。
我們似乎最終都接受了這個結果,老師也沒再提起換位置的事,現在的位置似乎是最讓人滿意的,前陣子老師還在頭疼阿潮的同桌該怎么安排,放在我邊上又不太放心,畢竟我也是個不安分的家伙,現在總算是輕松下來了。
但就在阿潮的同桌轉走沒幾天,課間,我正看著一本書,那本該是一本屬于公共書籍的書,八年級開學沒多久我在班級書柜發現的,上面赫然寫著靜的名字,從此之后,這本書就被我霸占了,放置的位置也從書柜變成了我的抽屜,我的書包(不得不說,我這個圖書管理員有些濫用職權)。
說到我正看著書,實際上也不能說是在看,更多的是在回憶……
一個陌生的女孩走了進來,沒有穿校服,但背著書包,之前在走廊上侃大山然后被老師叫去的盾跟在她后面,搬著一張桌子。
班上所有同學特別是男同學包括我,全都抬起了頭來,說實話我第一眼看見那女孩的時候沒有任何感覺,只覺得普通,但很快,我就發現那是一個越看越覺得可愛的人,應該就是那種常說的:第二眼美女。
我當時肯定是不知道“第二眼美女”這種高深的名詞的,而且在那一天之內也并沒有覺得她可愛。
她被安排在了阿潮的旁邊,這讓我有點失望,大半個學期來我一直一個人坐,多少也感覺有些孤獨,在我看來,有一個同桌對我會有一定的鼓舞,學習也會有更大勁頭,但這些我不敢和老師說。
她的到來雖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但并沒有引起什么騷動,甚至在她坐定后都沒有人去和她搭話,粗神經的盾在幫她擺好桌子后就哼著小調出去繼續和人侃大山了,得到新同桌的阿潮也沒表現得高興,依然自己干自己的—他在上節課時就試圖將一枚五毛硬幣咬斷,現在依然還在和那枚已經彎掉的可憐硬幣較勁。
放學后的新同學介紹會上,這名叫做青的新同學做了一個很普通的自我介紹,就如第一眼看見她的那份普通感一樣,真是太普通了,運動褲也普通,外套也普通,眼鏡也普通,馬尾辮也普通,額前的劉海也普通。
但我分明感覺有一股淡淡的,帶著香氣的風從青空之上向我吹來啊,這種隱隱約約的美妙體會真是那時的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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