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潮落（終）

　　對于自己的非正常行為，我大多記得很清楚。我記得六歲的那個四月，第一次自瀆時的場景。

　　我記得幼兒園時期，爬上七樓屋檐排水槽嚇壞一幫大人，引來數(shù)量警車和消防車后，本人卻若無其事，毫不畏懼地自己爬回去的場景。

　　我記得小學時有段時間總希望自己變成女孩子時的，那熱切與充滿奇怪欲望的心境，以及身邊同學們的若無其事，視我為正常的模樣。

　　還有很多，由于太害羞了，我就不說了。

　　我只是想表明，我記得那些事，而且記得很清楚，但是，那晚，卻恍若夢境，虛虛實實，已經(jīng)辨不明晰。

　　我醒過來，昨夜的微風仿佛還是滑動著拂過臉龐，靜那美妙的身影仿佛就還在我眼前，但那真的，是真的嗎？我不敢說，我身上沒有任何不適感，相反，我從生理上感到相當舒暢，前夜似乎也沒有挨打。

　　我看時鐘，六點。

　　那是怎樣的夢境啊……但那完全可信的實感，真的能說那只是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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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看著我，眼神依然是往常的，即使是面帶微笑也是那樣傲然的神光，仿佛能從中看出淡淡的紅色光芒，晶瑩剔透又深邃神秘。是一雙在夜色中也能閃爍光芒的眸子啊！

　　“遠堯。”她叫了我的名字，說實話，這是大半年來我第一次聽見她這樣叫我。聲音不甜不苦，語調(diào)不卑不亢，像是一個相識多年的人叫出來的。

　　“嗯。”

　　“退學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了。”

　　“……啊，是嗎？”雖然我已經(jīng)從江那里得到了消息，但是聽她親口說出的感覺卻是另一番天地，那是一種想哭又想笑的感覺。

　　或許，平時看起來堅強，平靜，只有在上體育課和做操時才能被發(fā)現(xiàn)身體虛弱的她真的已經(jīng)到達極限了吧？也許就這樣坐在我身邊，穿著單薄的裙子，赤著腳，吹著涼爽的夜風對她來說也是一種折磨吧？

　　告訴我那個消息后，她不說話了，我知道，她在等著我的回答。

　　我也沒有說話。對于她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是怎么瞞過父母逃出來的，我沒有興趣，或許和我一樣，或許更高級，她的潛行技術比我要強得多，連學校的門衛(wèi)大叔都不能發(fā)現(xiàn)實際上每天到得最早的是這個姑娘。

　　但是我作出了回答，我沒有起身，直接爬到了她的跟前，她那雙輕輕踏在堤上，仿佛沒有重量的腳邊。

　　那是何等冰涼的觸感啊，那真的是活人的腳嗎？是的，我的臉貼在那細膩，白凈的腳背上，只覺得熱量在瞬間就被吸走。我直起上身，撩起上衣，將那雙腳抱在懷里，在胸膛接觸那小腳板的時候，粘在腳底的一些細石子帶來微微地，讓人感覺舒服的刺痛。而那溫度，則讓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忍不住一哆嗦。

　　“你就一直這樣凍著嗎？要是死了怎么辦？”我稍微有些生氣。

　　“那是遲早的事情，但不可能這么快，我才十四歲呢。”靜朝我做了個鬼臉，臉上紅紅的，似乎有些高興，但是腳上的溫度卻始終沒有上升，我抱著，依然覺得是抱著兩塊軟軟的冰。

　　“但我感覺你像是活了一千歲一樣。”我說出了心中的真實想法，在我看來她的言行真的不像一個本國初中生。

　　借著星光和遠處的燈光，我看見靜的神情中帶著一絲引誘的感覺。語氣就更是如此，她說：“是嗎?那這樣衰老的軀體可不是這么容易就能回升體溫的哦，你還要抱到什么時候？不試試身上溫度相對高的部位嗎？”

　　我正要去舔，靜卻輕輕地往回拉了一下。

　　“你確定是那里溫度最高嗎？”她說這話時竟然露出有些羞澀的神情。

　　“我得先潤滑啊。”我條件反射似地回答，必須說，我以前從來沒這么干過，但卻表現(xiàn)得像個專業(yè)人士，連我自己都吃驚為什么會這樣，這難道就是我與生俱來的本能？

　　“你還會害怕嗎？我會把這個告訴別人哦。”靜笑盈盈地看著我，似乎是在開玩笑，但我猜不準，她一向是讓人猜不準的。

　　“經(jīng)過你的嘴說出來的話，無論是什么我都當經(jīng)文敬仰好了，這就不會害怕了。”我一邊擦拭著她腳上的黏液一邊認真地回答。

　　“那你作為男人的尊嚴呢？”她繼續(xù)用隨意的語調(diào)問我。

　　“某些時候，靈魂是可以跟宇宙獨立開的，這是我們兩個的宇宙，即使有人看見，聽見，也只在外面，就算只有我一個人這么想，我也不會害怕的。”我盼望著靜能夠不留遺憾的離開，說了一些大話，但無論如何，我覺得我能夠做到，因為我覺得，我沒有必要刻意展示我的真實樣子，但如果被發(fā)現(xiàn)的話，我也不會過于恐懼，至少希望自己能夠向ladyboy看齊。

　　靜走了，去了更南邊，更溫暖，條件更好的地方，她沒有要我送她回去，似乎是有人接她，會是誰呢？這里說出來也沒什么，實際上就是江。

　　我不懷疑他們的關系，以后的日子里，江告訴我，他們從小就認識，而他一直就很喜歡她，至于靜本人是怎么想的，他說就算是相處了這么久，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想必每天早上也是在他的幫助下潛入學校的吧，我記得學校后面的圍墻只要有個人幫襯一下就能很輕松的翻進來。

　　就這樣度過了七年級這說不出滋味的一年。

　　轉眼已是八年級上學期的中旬了，我沉浸在去年期末考試中班上第四名的優(yōu)越感與愉悅感中，至于期中考試，啊，還是不要多提了吧，大多數(shù)文化產(chǎn)品中自驕自傲者的結局。

　　“初一考了個第四名就了不起了嗎！？啊！？我就和你明說了吧！那只是僥幸而已！”新的班主任這樣對我說，希望能夠激勵我前進。

　　“要認清自己，明白嗎？”她最后說道，把我放出了辦公室。

　　“喲，堯子，又被請去喝咖啡了啊。”江站在走廊上，嬉皮笑臉地對我說，他和盾，阿潮，小強他們一起靠在護欄上。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是好朋友了。

　　“那是當然！香港有廉署咖啡，內(nèi)地當然也可以做出個特色來，真是讓人欲罷不能啊！”我說著，撲過去一把勾住江的脖子，打鬧了起來。

　　“總覺得你這話里有話啊……”盾一如既往地在這種問題上頗有研究，且喜歡較真。

　　“那么，你能提出什么方案嗎？遠堯，這也的確是我們應該了解的啊。”盾摸著下巴，做思考狀說道。

　　“喂喂喂！你們說的什么黑話啊？本少完全聽不懂！”小強在一旁試圖插話。

　　“嗯~讓奴家來給你解釋解釋，只要你愿意給人家一百塊錢—”阿潮完全是一副扭曲的模樣，摟著小強不停地蹭著。

　　“哦，好啊。”小強隨手就掏出一張百元鈔票，“你給我解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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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老師說要我認清自己。”廁所里，和江獨處的時候我說道。

　　他笑了笑，沒立刻搭我的話，他瞇著眼，等著下面?zhèn)鱽砭薮蟮膿羲暎缓笫娣亻L出一口氣，說：“是啊，你的確要認清自己。”他停頓了一下，突然睜開眼看著我狡黠地一笑繼續(xù)道：

　　“當然，那只是作為人，作為一只狗的話，你倒是已經(jīng)完全認清楚自己了。”

　　“有你這么說朋友的嗎？當心我把你的水龍頭給擰了。”

　　不過話說回來，已經(jīng)過去半個學期了，沒有靜的日子似乎也并不是太難過，雖然我已經(jīng)習慣了經(jīng)常放學在陪著靜走到車站，站在他身后看著她踩在我的影子上，聽她平淡的話語，欣賞她的美麗。

　　但失去這一切后，生活依然是這樣，繼續(xù)著，有條不紊地行進著，班上同學也幾乎沒有討論她的，即使是有，也只是類似于“啊？她好像去了別的城市吧？”這樣的話。

　　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愚蠢地懷疑她是否真實存在過，但無疑，她是存在的，在我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這現(xiàn)象只不過是因為她在我心中占據(jù)的位置太多而她本人不太關注其他同學而已，從宇宙的角度來說，這很公平。

　　至于座位，班上少了一個人，于是老師說：“為了不讓他人影響你的學習，就讓你一個人坐吧。”

　　這樣，我一個人，一張桌，坐在了最后面，靠近窗戶和班級圖書柜的地方，我喜歡那地方。

　　而老師對班上宣稱：“這并不是因為林遠堯同學犯了錯誤，恰恰相反，這是因為他很乖，希望能夠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學習，大家要向具備這種精神的他看齊！”

　　掌聲雷動，我心里還是很高興的。

　　這半學期來，我發(fā)現(xiàn)比起七年級，自己的行為似乎變得乖張一些了。

　　我開始學著阿潮他們的樣子，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無論什么話題都可以朝著性方面扯，而且對于他們談論的和誰誰，在哪打架什么的，我也樂于參與討論，并且還有一股躍躍欲試的架勢。

　　但誰也沒察覺到我的變化，也許察覺到了，但誰也沒有在意……似乎不完全是，盾好像對我說過些什么。

　　“你應該記得我不喜歡這些話題的吧？”某一天，盾在我肆無忌憚地講著下流段子的時候這樣輕輕地說了一句，只有我一個人聽到了，然后他就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xù)和我們有說有笑。

　　真是平靜又美好的日子啊，直到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