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就是這樣,幾乎沒人能夠幫助我,阿潮說的話并不完全是調侃,這是他比我多活的近兩年中所獲得的人生經驗。
即使是看起來親近的朋友,在你遇到麻煩的時候大多也只能看熱鬧,順便安慰幾句,畢竟大家都是能力有限的普通人。
但他們至少是抱有同情之心的吧?如果對周圍的人遭遇麻煩還感到高興的話,是不是有點可悲了呢?應該不會吧?
有多少人同情我是很難說的,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內心脆弱,比煎餅,仙貝,烤米卷都要脆弱!
而在我看見靜與江一起在走廊上聊著天的時候,我的心直接變成了冷飲攤上烤焦的華夫餅,不僅脆弱,還要浸染融化的冰激凌。
當時我正懷著郁悶的心情從教室里走出來,準備去廁所呼吸一下那充滿屎尿味的輕松空氣。
我一眼就看見了他們倆。
靜背著雙手靠在走廊護欄上,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時不時地輕輕拂開耳邊的發絲,而江就站在面前,高個子的他也是一臉微笑,低著頭溫柔地看著她,兩人的距離在當時的我看來和直接觸摸沒什么差別(實際距離應該有一尺)。
他們正說著什么,談得很高興,我從沒見過靜那樣長時間地露出那樣迷人的微笑,就像一個健康,幸福,略帶些羞澀的女孩。
看著他們那樣開心,我也很想開心,然后拿出我的心臟扔在地上狠狠地踩碎,那樣就不會感到疼痛了(初中生的情感其實也是非常豐富的,那種心痛感覺就像是讓心臟處于高加速狀態下的撕扯,應該跟大人們的心痛差不多吧)。
我做了一個很不明智的決定—我沖到了操場邊,坐下,發呆。
為什么說這不明智?因為我本是要去廁所的,但卻沒頭沒腦地跑到了操場。我想著靜的事,努力想使自己鎮靜下來,但那是徒勞,而且后來我發覺自己想哭。
操場上到處是人,哭起來實在太丟臉了,如果在廁所就好了,可以隨便找個蹲位對著沒沖干凈的大便痛哭一場。我想過回廁所,但轉念一想專程從操場轉回到廁所去哭會不會太浪費人力了?
“還是回去哭吧……”我最終還是忍不住了,正要起身離開,迎面來了一個人,徑直走到我面前。
是一個男生,但具有女性的某些特質,例如體香,例如纖細的肢體。他比我矮,站在我面前,昂著頭,清澈的眼睛看著我。沒錯,他就是那天放學時在走廊看見的那個歡快的人,學習成績排在年級第一的superladybody。
“你要哭了?!彼⑿χ?,直截了當地說出了我現在的狀態。
我愣了一下,這家伙的莫名其妙程度超過以往我遇到過的任何人,但我得強裝鎮定。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同學,讓開道,我得去上課了?!蔽艺f著微微昂起頭—鼻涕幾乎要從鼻孔里噴出來了。
“有什么不高興地就直接哭出來吧,別在意別人,別害怕嘲笑?!彼琅f是微笑著,目光平和地看著我。
他的態度讓我心中升起一股無名之火。
“別一副什么都看透的樣子,我知道你是誰,我也很佩服你的學習能力,但別以為這就可以讓你擺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態來這里戳別人的痛處!明白我的話嗎?人妖同學,明白的話就快滾!”
我也毫不猶豫地戳了他的痛處,那在我看來是痛處的痛處。
我感到臉上一陣微涼,是他纖細的手指輕輕點在了我的臉上,緩緩地擦拭著—在我沒意識到的時候,我的眼淚已經淌下來了。
“那個詞在你口中說出來沒有任何惡意,我不會生氣的?!彼従彽卣f,看著我,我不在顧忌了,哭了起來。
……
“要喝嗎?”坐在操場邊的臺階上,他將手里的草莓牛奶遞給我,上面已經插著吸管,看起來被他喝過了。
“不了,我還是更喜歡吸真正女孩兒吸過的吸管?!蔽矣忠淮未亮艘幌滤莻€似乎已經愈合且長繭的傷口。
“你碰到什么煩心事了呢?”他問我。
“類似于偷人被發現了?!?/p>
“是你的女友嗎?如果是,請別這么說她,喜歡一個人是很不容易的,你得順其自然?!彼J真地,小心地教導著我。
“不不不,我可不敢貿然這樣稱呼,我也不打算這樣稱呼?!蔽覐奈窗鸯o當做我的女友,并不是不想,只是覺得她更適合另一種身份。
“那么就是暗戀的女生被他人捷足先登了咯?!彼抗饫飵еσ?,雙手捧著盒子慢慢吮吸著果奶,不說話了,似乎是擅自做出了肯定,只等著我向他尋求幫助。
“我不可能告訴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蔽倚睦镞€是有些防著他,希望能夠快點結束談話,讓一個幾乎和陌生人差不多的,目睹了我丑陋的嚎哭模樣的家伙坐在我邊上開導我使我覺得很不是滋味。
“要不要我來代替她?”他忽然問我,不等我反應,他繼續強調:“我來代替那個被你喜歡的人怎么樣,我覺得你是個不錯的人呢?!?/p>
“如果我下面有三個洞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可惜我只有兩個?!蔽抑苯踊亟^,這不是開玩笑,我雖然沒有歧視**的傾向,但我本人性取向絕對正常,只是偶爾會產生“和男的**會是什么感覺呢?”之類的想法,但這對于連和女人**這種事都沒經歷過的我來說有什么意義呢?
“什么三個洞……兩個洞的?”他眨巴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問我。
“呃……你裝的吧???少給我擺這表情,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就是那種在大家講黃段子的時候突然蹦出來說:‘呀!你們在說些什么呀?人家完全聽不懂呢?!菢佑憛挼募一铮 ?/p>
聽了我的話,他露出了些許羞澀的表情,雖然很好看,但一想到他是個男的,我還是感到一陣恐慌。
“……你戒備心很重。”他這樣說,我沒接這個話,因為這是不好意思說出來的事實。
“實際上呢……”他不打算等我回話,自己繼續說著。
“你應該猜得到,我遭受過很多嘲諷,實際上,很多嘲笑的聲音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伴隨著我了,而現在,這些聲音變得更多了?!彼O聛恚粗?,目光捉摸不透,但沒有讓人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嬰兒。
“可我卻覺得自己漸漸不怎么恐懼這些嘲諷了?!彼^續道。
“是嗎?看你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完全不把這些當回事呢。”我笑道,他用“不怎么”這樣的措辭讓我猜測他是否在強裝鎮定。
但后來,我斷定他絕不是那樣虛偽的人。
“我還是有些害怕那些冷嘲熱諷的,畢竟我也是個有感情的人啊。但是……我已經不再害怕表現出真實的我了,而且,我相信,總有一天,那些嘲諷在我看來也會變得如同灰塵一樣渺小,可以忽略。”
“請問您是如何做到的?!蔽也挥勺灾鞯厥褂昧司凑Z。
他溫和地目光如同陽春的日光。抿了抿嘴唇,一手優雅地支著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下,緩緩道:
“敢于肯定真實的自己,雖然將真實的自己展現出來可能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但遮遮掩掩的話,就只能讓自己活在壓抑和恐懼之中。而等到歲月流逝,我們不得不做出改變的時候,發現自己實際已經丟棄了自我,不必再特別改變了,那會是極痛苦的事情?!?/p>
“你經歷過嗎?”我對他的話有些懷疑,畢竟他年齡與我相同,都還只是初中一年級的學生,他的話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
“沒有,但一些有著這樣痛苦經歷,卻依然不被人認同的人告訴我這些,就如同我現在告訴你一樣?!?/p>
我站起身,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他的話,但我已經決定了。
“我可以向你下跪嗎?”我嚴肅地問他。
“是要求婚還是表示感謝?”他笑瞇瞇的,用開玩笑的口吻。
“感謝。”
“那還是免了吧?!?/p>
我與他告別了,他沒有問我的名字,沒準他已經知道了。
一整天,我都在盼望著放學,而在ladybody同學的開到之后,我現在,已經不再介懷早上那“濃情蜜意”的場面了,而對于我將要說的,做的,也暫時丟掉了恐懼。
“你今天老看我干什么?”放學后,江主動找到我。
“想和你談談,賞臉嗎?”我坐在桌上,翹著二郎腿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靜還等著我呢,我們說好放學一起回家?!?/p>
“給我五分鐘,先生,保管讓您滿意,我自己也會滿意的,而且,只要你聽我說完,并且把我的話轉告給靜,我不會再對你有任何干擾活動,你愛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我這番話相當奏效,他乖乖地坐了下來,當然,我并沒有把這話當計策,我是真誠地說出這番話的。
“你必須得讓我滿意,小同志,我已經不打算再忍受你了,我本想就此原諒你,但你的怪異行為真是讓人感到害怕,我得對靜負責,也算是對你負責。說說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起來,關于我的行為,他似乎從靜那里得到了什么確切的消息,比望遠鏡里看到的還要可信。不過,真虧他還能這樣鎮靜而不是大呼:變態!離我親愛的靜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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