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新年禮物（上）

　　天氣依然寒冷得讓人害怕，三月的冷雨讓我總也無法想象春光到來之時會是怎樣一副和煦美好的光景。我當然經歷了很多冷雨，但這次的讓我覺得冷徹骨髓。

　　已經是七年級的下學期了，中小學的寒假短暫，南方地區就更是如此，那二十來天的時間甚至還沒讓我來得及從期末考試以及各種事情的失敗陰影中走出來。

　　自娜在我的臉上留下那“驚艷”的紅五星后，我有種淡淡的解脫感，但挫敗感也十分明顯，盡管我最終還是成功地讓娜放棄了對盾的追求。

　　“本以為你是個勇敢的人。”這是娜在正式放棄前對盾說得最后一句話。盾本人無言以對，我倒是覺得他只是不擅長應付這些事而已。

　　在這兩樣情緒之后，上學期后段的時光里，更多的是迷惑，迷惑娜為什么會在狠狠打了我一個耳光后第二天就像是什么事都沒有一樣與我打招呼；迷惑靜為什么在我成功解決問題后依然對我冷冰冰的，直到學期結束，就算我乖巧地叫她姐姐她都不搭理我了。

　　我很快就明白了娜的行為意味著什么，那彬彬有禮的態度，那不卑不亢的語氣，那無關痛癢的廢話，都說明她不會再有任何與我接近的可能了，這份平淡，可以說是特殊的冷淡，正是最好的排斥與拒絕。

　　想明白這個后，我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一直困擾我，一直到期末考試。寒假之前散課狂歡我沒有同阿潮，小強，盾這些朋友去歡鬧，而是被老師叫到了辦公室。

　　我的班級排名從第九名跌落到了十九名，這讓黃老師那小小的眼睛迷惑不解地眨個不停。他肯定是希望我能好好過個年的，但他必定是更加關心我的“前途”。

　　學期最后一天，黃老師這樣對我說：“我知道你家中的條件，父親是公司職員，母親是小生意人。也許你還太年輕，不該跟你說這些，但你遲早是要明白這些道理的，況且你是個有潛力的人，你應該好好想想步入社會后的生活，如果你不能考上重點高中……雖然說學習主要是靠自己，但學習環境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要素，為了最終能夠考上重點大學，一個好的起步是非常重要的！要記住，你可沒有瞎混的資本啊。”

　　在我的有生之年，黃老師這番話應該是無論何時都是相當有道理的，我的確沒有瞎混的資本，但我真的是在瞎混嗎？

　　“呵！這鬼天氣，報名頭一天就下雨。”盾瑟縮著說，時不時重重地抽一下鼻子。校門口，我與他站在傳達室門口躲避著隨時可能從領口鉆進衣服里然后讓人好一陣蹦跳的凍雨。

　　我與盾都是十分喜歡早到的人，報名第一天同學們或許還沒從寒假的溫暖愜意中脫出身來，我們卻在預定時間前一個多小時就來到了學校。這是自小學以來就養成的習慣，他總是喜歡早到和其他同樣早到的同學侃侃時政或是歷史，而我則是因為某種隱晦的焦慮（好像前面已經提到過了）。

　　“說的是啊，怎么就下雨了呢？”我想著自己的事，隨口與盾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淡，似乎都沒什么好說的，這并不是因為好朋友間的七年之癢，而是因為關系太好的話就算是什么都不說也不會感到尷尬，所以在找話題方面就顯得不那么積極了。

　　我幫他解決娜的問題后，他很快就恢復了往常的活躍與瀟灑，這在我被娜抽了耳光的當天就表現出來了，當臉上一個巴掌印的我與他并排走在回家路上的時候，這家伙一個勁兒地笑，邊笑還邊拍著我的肩膀說：

　　“你這家伙，哪里是什么飛魚導彈？根本就是民兵導彈嘛！還是帶了核彈頭的，我這超軍旗可帶不動你，得快點升級成同溫層堡壘才行啊！”

　　他簡直高興過頭了，這直接導致他狀態奇好，學習成績突飛猛進，在期末考試的時候從段考時的第十九名直升到第九名.

　　他還好好贊揚了我的“謙讓精神”。

　　不知道他以后要是發現對于一個有擔當的好青年來說找一個女朋友能夠給他更大力量時不知他會對初中時的選擇作何評價。

　　我看著表情有些傻的盾莫名有種想笑的感覺，而在他猛打一個噴嚏后我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傻笑什么？”他一邊粗魯地用手指捏掉從鼻孔探出頭來的一截鼻涕一邊發抖地問我。

　　“沒啥，就是看你小子一個寒假還真是長胖了不少哩。”我隨口敷衍道。

　　“真的假的！？我怎么沒覺得!?”他慌忙隔著薄襖摸起了肚子，過了一會兒他驚恐地瞪大了眼道：“噫~還真是，活見鬼。你小子，天一晴就陪我一塊兒打籃球去！”

　　“明白，首長。”我歪七扭八地朝他敬了個軍禮有氣無力地說。

　　我正與盾等著其他帶了傘的同學過來救我們走，身后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們兩個，怎么在這站著啊？快點去教室，別感冒了。”

　　“黃老師好。”我與盾回過頭去異口同聲道。

　　“好，好，好。”黃老師點著頭緩緩地一連說了三個好，他平時說話的速度都不怎么快，給人感覺還不錯。

　　這個時候我注意到他身后還跟著一個小不點，是他的女兒，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黃老師的女兒，當時我著實被嚇了一跳，這個看起來只有四歲左右的短發小女孩本該是天真活潑的小精靈模樣，但當時見她的時候卻怯生生的，始終躲在爸爸的身后不敢出來，當然這并不是最讓我震驚的，最讓我感到不解的是，在她小小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幾乎占去她小臉一半的近視眼鏡，我敢肯定地說那鏡框上裝著的是我見過的最厚的近視鏡片，至少有一千度。

　　盾看到那小女孩兒時也明顯地愣了一下。

　　黃老師倒是若無其事，根本沒有發現我的情緒波動，他也許早就習以為常了吧？

　　“你們沒帶傘啊？別擔心，后面已經有幾個同學來了，你們與他們共傘吧。”他說著輕輕抱起女兒，快步朝教學樓的辦公室走去。

　　幾分鐘后，來了幾個同學，主要是班干部。

　　“你們怎么來這么早？”術問我，由于身高原因，他吃力地舉著傘。

　　“習慣問題，誒，那啥。”問我一直很在意那個女孩，便低下頭去問道：“黃老師他女兒是怎么回事啊？為什么帶那么夸張的眼鏡?”

　　“那個啊……”術作為經常和老師打交道的副班長對這個也有所了解，“那個是先天的眼疾，很難治愈的，聽說就連現在的激光手術都沒辦法。”

　　“不能治好嗎？”我問。

　　“我不太清楚，反正要很多錢就是了，我們去黃老師家的時候……唉，簡直連件像樣的電器都沒有。”術搖頭道。

　　那應該是我這輩子唯一一次產生了希望老師辦一個收費補習班的想法，當時我只是懵懵懂懂地產生了這種想法。

　　正走著，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從我們身邊駛過，那車的噪音相當小，我當時沒看清是什么車，只記得術吹了個口哨道：“喔~好車啊。”

　　能讓這個家里頗有資財的公子哥說這話，應該就是一輛不錯的車了。

　　那車在遠處我們那棟教學樓前停了下來，由于距離遠，且雨蒙蒙的，我沒看清那上邊下來的誰，總之是有三個人。

　　很快我們就進到了教室里，我剛踏進門，只覺得后背狠狠地被撞了一下，接著就是一股沉重的壓力，我差點沒直接被壓趴在地上。

　　“噫——吼！堯子！小乖乖！我真是想死你了！”背后傳來阿潮尖叫的聲音。

　　“趕緊滾！惡心死了！”我一肘擊向后方，正中阿潮那脂堆滾滾的圓肚子，由于我也是“怪力具備者”，他一下被我打得捂著肚子縮在墻角哼哼了好久。

　　“嘁！才一個月而已，這家伙就暴露本性了，原來不是‘直’的啊。”緊隨其后的小強陰笑著說。

　　“少廢話，我就是基佬怎么著？趕緊的，老實交代，今年過年收了多少‘碳敬’啊？”阿潮蹦起來一把抱住小強問道。

　　“唉，嚴冬難熬啊，才十來個萬，想買副新架子鼓都不夠。”小強說這話時語氣和表情十分嚴肅。

　　我還在想象這位頗有藝術天分的小少爺想要買的那個新架子鼓是怎樣的鑲金嵌銀，一幫班上的女生就尖叫著把小強這個超級偶像圍了起來，問這問那。真是個命犯花癡的臭小子。

　　“嘿，遠堯，聽說了嗎？咱們班要轉來一個新同學呢。”這時候阿潮悄悄地對我說。

　　“才剛開學，你哪知道的消息？”我驚問。

　　“呵，你也不想想我是誰？”他得意地說，我的確知道他是誰，我也知道他爸以前是“道上的”，這家伙的信息搜集能力堪稱一流，他這么肯定地說，基本上就容不得我質疑了。

　　“好吧，這消息對我來說有什么用呢？”我問。

　　“你就不想知道是男是女嗎？”

　　“請您務必告知。”我夸張地裝出一副感興趣地樣子說。

　　“是個男的。”他點點頭道。

　　“這算怎么回事？你覺得很高興嗎？還是說你認為自己終于要遇見真愛了？”我調侃道。

　　“扯淡，我只是聽說那小子特別的帥，跟小強有的一拼，想想咱們班這群花癡的笨女人，你猜會有什么好戲發生？”

　　“得了吧，我不是也挺帥的嗎？為啥和小強同班到現在還沒啥好戲發生？”我半真半假地說，實際上我對自己的相貌倒還是有點信心，畢竟我媽一直說我非常的帥，我一個青梅竹馬的小姐姐也這么說。

　　這自然只能換來他以及周圍聽到我言論的一眾男生的白眼。

　　教室里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阿潮很快也加入了擾亂秩序的隊伍，我只得出去找別的同學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