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只是個年僅七歲的孩子,怎么會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呢?我還想試圖說服她。然而,她又一次陷入沉默中,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使整個人看起來一直處于緊繃的狀態。
我說,我真的要走了。
她沖我揮手,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我說,你到底走不走?
我覺得我們應該趁著大家還在睡覺趕緊下去,如果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被驚醒,所有人都會在同一時刻醒來,他們會在下面大聲喊叫,你不知道他們喊的是加油還是堅持住,反正一旦他們在夜晚蘇醒,你就會死于這片燈火通明的夜晚。
她波瀾不驚的臉上最終因為我這句問話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驚恐,至少在我看來這樣,她雙手伸展,環抱住天地間一切萬物,她的眼淚肆意流下,她的聲音清脆甜美,但透出無止盡的憂傷。她說,我生病了,很嚴重,隨時都有可能死亡。
隨時都有可能死亡的病一定是絕癥,可是看她的模樣并不像有病之人。她繼續說,七歲的年紀就能知道自己還可以活多久,應該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我現在正打算做這件很了不起的事,姐姐,以后我錯過的任何一件事就由你來代替。她輕松愉悅地交代好遺言,然后縱身一躍,像只美麗的蝴蝶,翩翩起舞,最后被茫茫夜色吞噬。
哪怕多年以后我還會清晰的想起她最后離開時的片段,她讓我一夜之間背負了作為替身的責任和義務。我想,如果當時我成功的阻攔了她,是否還會對這個世界曲意逢迎?我不知道,我就像河流里的一根浮萍,她在落水的那一刻抓住了我,我便有責任把她渡到安全地帶。也許是漂流的時間太長,讓我們在漂流的過程中逐漸適應周圍的環境,漸漸地,再也分不清究竟她是浮萍還是我是浮萍。
我借助所有的力量登上彼岸,我以為我成功的活了下來,于是和所有在艱難困苦中存活下來的人一樣感激著這個世界,和被這個世界理所當然的唾棄。等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能想起,其實我只是一根浮萍,一根一陣風就可以把我吹得飄飄搖搖的浮萍。
我幾乎一口氣跑下去。這棟大樓算是工業區的爛尾樓,只有在白天才會看到流動的人群,他們是對當初被迫簽字至今沒有拿到一毛錢的抗議,我小時候的鄰居也是其中一個。他們每天需要做的就是舉著牌子在一片廢墟上靜坐抗議,一直等到政府出面。但等待是個極其漫長的日子,他們決定把妻兒老小家什物件通通搬進來,他們說,事情什么時候解決了,欠款什么時候給我們,我們就搬出去。于是,他們在工業區唯一一棟居民樓里住了下來,而政府見事情已經解決便再也沒有出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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