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紅五星（二）

　　第二天，我算是明白了，盾這家伙心里其實怕得要命，以至于他一大早的就得通過大聲給我們這些對政治沒多大興趣的屁孩講政史來轉移注意力。

　　我當時想這真是奇怪的減壓方法，但上了高中后，我卻發現這真是個不錯的放松手段，在此不多說。

　　但任憑他用什么手段來緩解焦慮情緒，該來的還是得來，在一陣歡快的哼唱聲中，娜一蹦一跳地進了教室。

　　“給你帶了早餐來了哦，快謝謝我。”她將一盒蒸餃和一小罐牛奶放在盾的桌上，然后側著身子一手撐在他的桌上帶著和煦的微笑說。

　　真是個如同朝陽般的女孩，凡是看到這一幕的男生幾乎都經歷了一個痛苦的羨慕嫉妒的過程，同時這也讓這事傳得越來越遠。

　　“對不起，昨天我說話沒過腦子。”盾在第一節課的課間把我拉到走廊上小聲道歉。

　　“別在意，你對我說對不起反倒讓我覺得尷尬呢。”我笑著錘了一下他結實的胸肌，感覺像是捶上了一塊石頭，很難想象一個初一學生竟然這么強壯。

　　可就是這樣么一個強壯的人，在面對娜這樣的女生時卻驚慌失措，居然開始主動來尋求我的幫助了。

　　“遠堯。”他道過歉后低著頭有些猶豫地叫了我一聲，“你腦子好使，幫幫忙吧，我沒辦法了，要是這事兒傳到黃老師耳朵里，我可就……”

　　我看著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從小學一直到現在，盾從來沒露出過這樣恐懼的神色，也沒有說出過這樣的話，這一下讓我的世界觀出現了不小的震動。

　　“你都這樣說了，我不幫你簡直是天理不容，放心，兄弟，包在我身上了。”我一時激動拍著胸脯應承了下來，雖然我本就是懷著給他解決麻煩的想法，但當著他的面宣誓就有點過了，畢竟還是希望能夠平靜地解決此事。

　　盡管我答應幫他，但心中很不是滋味，這樣一個可愛的女孩，盾卻如此排斥，視之如虎狼。

　　就這樣，在盾的感謝聲中，我撓著頭回到了教室。幸好第二節課是無關緊要的音樂課，我走神也不會有人管我，段考的班級排名出來后，我排名第九，與入學時一樣，老師依然是對前十位同學格外關注。

　　靜的成績肯定是比我要好的，在我的眼里，她除了看那些文學作品之外就是在學習，也許還得想想關于我的一些事，但這是不會影響她的。

　　“嘿！”

　　阿潮趁我發呆的時候對著我的耳朵一聲大叫，差點讓我從音樂教室的窗戶跳下去。

　　“混蛋！你要嚇死我嗎！？”我生氣地轉過頭去瞪了他一眼吼道。

　　周圍一片寂靜，這時候我才意識到現在是在上課，帶著高度近視眼鏡的謝頂音樂老師是個爛好人似的家伙，但我們這樣出格的舉動還是讓他有些生氣了。

　　“如果我的課讓你們感到不舒服，你們可以向我提出意見。”他用渾厚動聽的嗓音緩緩地說。

　　面對這樣的老師，即使是微小的過錯，我也會感到羞愧，隨即低下頭不再有動靜，但阿潮卻依然嬉皮笑臉地坐在我后面動手動腳。

　　“嘿，你小子，發什么愣呢？是不是又想姑娘了？下面硬了吧？”他在我耳邊說著這些流里流氣的話，但我真的無從反駁，因為我的確是在想姑娘，并且下面真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不知不覺中就那啥了。

　　“還用問？準是在想靜的事。”坐在一邊的小強把頭湊過來肯定地說，“怎么樣？與她和好了沒有？”他問我。

　　我搖了搖頭。

　　“唉，繼續努力啊。兄弟，學習我不如你，但把妹你還真得向我學習，給你個建議，你直接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跟她表白心意，最好是送一束花，讓她覺得自己很有面子，認為你在乎她，這樣什么問題都沒有了，開房都不成問題！”小強認真地說。

　　“說的沒錯。”阿潮在一旁跟他一唱一和，“實在不行，你就霸王硬上弓！讓她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嘻嘻嘻嘻，小伙子，你身體這么強壯，必定是要讓她爽上天啊。”

　　“我倒是想。”我冷笑一聲沒好氣地說。

　　阿潮的話對我來說顯然是沒多少意義，并且這種話對于這個國家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初中生來說都無異于白日唱夢。

　　“想就去啊！”小強根本沒聽懂我的話。

　　阿潮倒是聽懂了，但也當做不懂，只管涮著我玩兒，他說：“對啊，去就好了，但是可要注意保護措施哦，聽說頂樓中間那個班有個女的都墮胎兩次了。”

　　“什么！？”這次我是真的被嚇了一跳，“真的假的？才初一啊！”

　　“人家是留級生，都快十六歲了。”阿潮滿不在乎地說。

　　“可這也還是太小啊，才十五六歲，今后生不出小孩兒可就麻煩了。”

　　小強白了我一眼道：“你瞎操什么心，還是先把自己的妞搞定吧。”他說著，把手伸進口袋一陣掏，“要錢不？得有活動資金才好展開行動啊。”

　　“不不不，謝了，老要你給錢不合適。”我不愿接受，但小強最終還是塞了三百元在我手里，頗有些不滿地說：

　　“才拿了幾次就說老老老的，我上小學的時候我那些朋友在我這隨便一拿就是七八百。”

　　聽他的話，我猜他那些同學多少還明點事理，若是一天要他七八百，這小學過來還不得一百好幾十萬，盡管這對他們家來說根本是九牛一毛。

　　“你還真是個散財童子，我的學費干脆就你來出算了。”我開玩笑道，誰知道他居然滿口應承了下來，并且還十分嚴肅地說要為我這個狐朋狗黨出大學的學費，搞得我又是一陣解釋。

　　跟著兩個家伙扯起了閑談，一節音樂課過去，最終還是沒有想出辦法。

　　下午第三節課的課間，我算是有點頭緒了，實際上就是最簡單的辦法—直接去勸說娜，總方針就是讓他放棄對盾的糾纏。

　　“娜同學！”我直接叫住了剛從廁所出來的娜。

　　“有什么事？”她一邊輕輕整理著有些亂的長發一邊歪著頭問，澄澈而充滿靈氣的眼睛看得我有些不好意。

　　“那個……你是想要跟盾交往吧？”

　　“是啊，怎么了？”

　　她一直看著我，我則盡量避開她的目光。

　　“能否請你……放棄呢？”

　　“為什么？”

　　“他本人覺得這讓他很困擾，已經影響到他的生活了。”我實話實說，但對方卻不買賬。

　　“是他讓你來說這些話的嗎？”她語氣平淡，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算是吧，他請我幫忙說服你，讓你不要再纏著他。”

　　我剛說完，娜斜了我一眼，輕笑一聲，帶著一股濃濃的不屑之情。

　　“自己的事情都解決不了還要幫別人，先去提高一下自我認知能力再來管他人的閑事如何？”

　　雖然有所準備，但娜的這句話還是讓我措手不及，根本不知道如何反駁，而她在占了優勢之后并沒有打算就此罷休，而是繼續說：

　　“自己膽小如鼠，不敢去和靜表白就要打著幫朋友的旗號來干擾別人的戀愛嗎？真是好笑。”她說完瀟灑地甩了甩長發頭也不回地朝教室走去。

　　“愚蠢，虛偽。”耳邊傳來靜的聲音，我回過頭去，只見她正站在我背后，似乎也剛從實驗樓那邊走過來。

　　“不不不，她是個好女孩，別這么說她。”我走過去說。

　　“說的是你，笨蛋。”靜冷冷地說，像避垃圾似地繞開我朝教室走去。

　　我追著她，一塊回到了座位上。

　　“你說愚蠢我沒有怨言，但為什么說我虛偽？這太傷人了。”我湊到她耳邊用極小的聲音說。

　　“難道不是嗎？還記得我昨天跟你說的嗎？你自己也認同了，但為什么今天卻是滿口漂亮的廢話？”

　　靜的話讓我有些不太明白，這時候她的一只小手慢慢撫上了我的脖子，這突如其來的動作以及那瞬間一涼的頸部皮膚讓我一個激靈，幸好這時教室里沒多少人，沒人注意到靜這一說親昵也像，說曖昧也像的動作。

　　我不說話，準確地說是忘記了說話，她涼涼的，只及我手掌四分之三的小手讓我只顧著感受那奇妙的觸感了。慢慢地，指甲輕輕地扣進了肉里一點，有些疼，但我沒有任何反抗。

　　“你啊……”她似笑非笑地與我對視著，“腦子太清醒了呢，要是把你的頸總動脈掐斷，讓腦子里的血少一些，說不定會好一些。”說著她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我真的產生了一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我不記得我當時是什么神情了，但我依然沒有反抗的意思。

　　“就這樣被掐死也不錯吧？”這樣一個讓我自己都覺得恐怖的想法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我還在猶豫是要推開她的手還是靜靜地享受這一輕微的壓迫感時，她主動松開了。

　　“就遵照與你剛才想法類似的意念去解決這件事吧。”她說這話時詭譎的笑容傳來一陣徹骨的寒意。

　　“你知道我想什么！？”我驚恐地說，差點尖叫出來。

　　“你猜。”她眼珠轉了轉，微微撅著嘴像個調皮的姑娘似地說，然后就不再搭理我。

　　最終，臨近放學，我總算是明白了靜的意思，想清楚的瞬間讓我產生了一種不知是墮落還是升華的感覺。

　　“我是飛魚導彈，那你就是超軍旗戰機，要你來發揮我的最大威力。”放學后，趁著娜還沒走，我對盾說，現在的我，去找娜說話她是不會搭理我的，得經過盾。

　　“明白了。”盾點點頭，正當我深吸一口氣準備出戰時，盾問我:“你覺得福克蘭群島應當屬于阿根廷嗎？”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行了，我只是隨便打個比方，跟擊沉英國佬戰艦的那條導彈沒有任何關系！你這家伙，看政治書看魔怔了吧？真虧你想得到那去。”

　　進到教室里，我和盾像儀仗兵似地一步一步走到娜身邊，她正收拾書包，其他同學走得差不多了。

　　“一起回家吧，稍微等我一下。”娜抬起頭來微笑著，溫柔地對盾說，自然是無視了我的存在。

　　“娜，遠堯有話與你說，我覺得你有必要聽一下。”盾咽了口吐沫小聲說。

　　“之前那些廢話就不必了。”娜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不悅，她看著盾繼續道：“盾，為什么不愿意接受我呢？請求這樣懦弱的人來擾亂我們的關系，你會受他影響。你應當勇敢一點！”

　　到了這個時候，我看我可以隨便插話了，不等被娜說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盾回話，我便將手撐在她的桌上，嚴肅地說：“我覺得你非常可愛，沒有必要堅持糾纏一個不愿意和你交往的人吧?試試和我交往如何？”

　　說實話，我不曾想過我會說出這樣大膽的話來，這完全是靜的原因。至于我本人對這次“表白”的預期，自然是不抱任何希望，而結果也如我所想。

　　娜先是愣了一下，任憑她再怎么成熟，再怎么強大，畢竟只是個初中生，面對這樣的表白必定是要先經過一個大腦空白期的。

　　不過必須要對她懷著敬佩之情，她很快就恢復了平靜的神色，漠然地瞥了我一眼，說：“你是出于怎樣的目的說出這樣不負責任的話？也該適可而止吧？你要將靜置于何地？”

　　她倒是出人意料地從有利于靜的角度說出這番話，我本以為靜這朵孤冷的白百合不會討其他女生的喜歡。

　　思緒回到娜這里，面對她帶著厭惡情緒的問題，我長吸一口氣，說：“我注意你很久了，我從沒有見過性感如你這樣的初中生，你的身體之美真是令我著迷！就算不能與我交往，也請你放棄盾吧！我無法想象你的胸部被其他男生揉搓的樣子！”

　　我說著低下頭去從上面看著她敞著的校服，可以看見隱藏在女式襯衫下的淡花色內衣，我毫不顧忌地這樣盯著。

　　“啪！”

　　一聲脆響，我的臉上印下了一個紅紅的，小巧的掌印，如同一顆滿含赤誠之意的紅五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