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北邙
戰場空寂了下來,只剩下了最前端那輛靜止下來的馬車,以及馬車身邊的幾名銀風騎。
“王爺,你沒事吧。”李靜心奔跑到王爺身邊。現在的王爺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干凈,他全身都是血污,腹部鎧甲還留著被刀鋒砍過的痕跡。
“沒事,一點皮肉傷而已。”年輕的王爺回答說道,目光已經轉向了那輛靜立的馬車,快步走動了起來。李靜心緊跟在其后,眼里帶著震驚與疑惑。
越過無數冰冷的尸體,王爺終于來到馬車的身邊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匹拉車的黑馬,眼里還燃燒著之前李靜心所看到了熊熊烈火,只不過現在的火光顯得更加柔和起來,就如同向東方奔流而去的山河大川,讓人感覺帶著一層朦朦水霧。
“啊,是你啊。你居然來到這里了,真是真正的王者啊。”
王爺看著靜立的野顫聲說道,聲音充滿了難以壓抑的激動心情,他緩緩地靠近那匹渾身傷痕又安靜如同死物的黑馬,最后甚至緩緩在黑馬面前俯身跪了下去。
“王爺,王爺您這是干什么啊?”李靜心上前阻止王爺這一突然的舉動,“這只是一匹馬啊。”
“別碰我。”年輕的王爺大吼,聲音堅定得如同刀劍在斬鐵,讓人知道他并沒有精神失常。
李靜心看著黑馬終于意識到了什么,只能跟在王爺身后一齊朝著這黑馬下拜,身邊的十幾個銀風騎也立刻下馬俯身。
要不是沒有這匹黑馬出現的話,今天他們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亡。先不說身后包抄襲擊來的那小股黑王騎,就是正面對面黑王騎他們也是無法戰勝的。
正是因為野的出現,他們才獲得了這場勝利。
“這就是你之前一直說的那匹南方的野馬吧。”馬車中王妃緩緩拉開了車簾,看向地上跪拜的王爺,“果然是厲害啊,恐怕連你也不及它啊。”
一語散開,身邊所有人都驚訝起來。沒想到這王妃還在這輛馬車之中,要知道這輛馬車在之前可是遭到了無數狼牙箭的圍攻啊,現在馬車上還插著數十支狼牙箭呢。
“夫人。”王爺抬頭看著馬車上的那個女人,無奈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將門之女果然名不虛傳。不錯,這就是那匹連我也馴服不了的野馬,來自南方的野馬。”
聽到這樣的話語,王爺身后的李靜心和周圍的銀風騎都不禁震撼起來,忍不住朝著拉馬車的黑馬看去。這竟然是一匹臉王爺都馴服不了的野馬,難怪能夠無數牧族的大馬破開黑王騎的防御啊。
王妃也是笑了笑,緊接著她反手拉出了一張印花棉被,甩出了馬車落到地面上。那棉被上插滿了狼牙箭,那些都是射進馬車里面的,只是被王妃用棉被做成的屏障阻擋下來了。
“我和孩子們都沒事,只是林將軍已經不在了。”
王妃安靜說道,忍著肩上的箭傷跳下了馬車,身后兩個哭紅了眼睛的王子和王女不斷地對王爺喊著父王父王。無奈王爺跑去車軾旁邊接下這兩個受驚的孩子,好生安慰起他們。
“原來這就是你所說的那匹南方野馬啊。”重新站立在荒野之上,王妃忍不住對野投出了目光。
剛才沖進軍陣中的時候,聽到王爺對士兵下令誰都不準攔住黑馬,她就隱約猜到了這就是之前王爺所說的那匹南方野馬。那匹帶著龍一般氣勢和威嚴的野馬,只有這樣的馬才會讓王爺燒起火焰。
“真不愧是馬中之帝王,是它救了我們啊。”王妃又喃喃道。
身邊的王爺也是點了點頭,心中感慨萬分。當年在南方驛站分別之后就再也沒遇見過野,沒想到兩年之后卻在這北方的戰場相遇了,簡直就是一個奇跡啊。
“把這套子給我完全解了,帶下去好好照顧。”王爺看向李靜心,又轉向了身后那快覆蓋著尸體的白色裹尸布,“好好安葬飄霜,所有的戰馬都是我們的戰友。”
遠處忽然吹來了冷冽的寒風,寒風貼著地面掀開了那塊染紅了的裹尸布,露出了下面和雪白色的馬的尸體。那是飄霜的尸體。在剛才的兇猛進攻中,飄霜為王爺抵擋了數十支羽箭,最后戰死了。
它確實是一匹有靈性的并且護主的好馬。
風聲止了下來,裹尸布重新覆蓋住了飄霜的尸體。野在這個時候動了起來,在所有人的目視之下靠向了飄霜的尸體,安靜如同落葉雙眼流露出令人感到復雜的神色。
那是一匹野相遇過的馬,它們曾經一起在江南的那個驛站江岸上奔跑角逐過的。
帝國與牧族今日的一戰,可以說帝國終于取得的開戰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也是逆轉性的勝利。牧族軍隊被帝國軍正面擊退,黑王騎兵團損失過半,再無之前囂張跋扈的氣焰,只能快速退守北方的長城一線。
令人感到驚訝的是,這次戰爭決勝的關鍵居然只是輛半道沖到戰場的馬車而已,是那輛馬車地突然沖入才給了帝國軍隊反攻的機會,最終突破黑王騎的浪潮。
因此,這場驚世之戰在歷史上也被稱之為長車之戰。帝國是靠一輛馬車大敗牧族軍。
一個月之后,帝國軍大營馬帳。
鏗鏘的撞擊聲在漸寒的空氣里作響,西風陣陣不絕從遠方吹來,拂過夜里銀色的輕鋼鎧甲。李靜心手握著火把跟在王爺的身后朝著帳走去,風吹得火把上的紅炎呼搖不定,使得前進的道路也明暗間快速變化。
最后風猛然加緊,火把終于在夜色中湮滅了。
不過,前進的腳步聲卻依舊堅定無比。蒼藍色的天幕月明星稀,月光水一般流散在這北方的荒野上。前方的王爺在月光中前進,雙手前伸執著一座馬鞍。銀色的,在月色下散發著冷冽的寒光,恍若一道誕生在大地上的星辰。
幾十步之后,馬帳近在眼前了。
王爺的視線看向那個野所在的馬帳,那里是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白色帳布下是一片的漆黑,那漆黑之中有存在著一團更加漆黑的東西。看上去就像是灰暗的花瓣鑲嵌著墨黑的花蕊,妖艷之極。
那花蕊就是野,站立在灰暗馬帳之中的野。看起來它還是沒有什么變化,依然是干瘦的軀體,傷口縱橫的身體。即使這一個月來它受到的待遇是帝國所有戰馬中最好的。
終于那個年輕的王爺靠近而來了。
他再一次在野的面前單膝跪了下來,將身體支撐在枯草之間,手捧著一整套笨重的馬鞍和銀甲,抬起頭來面朝向了野,雙目之中有火光燃燒。這次身后的李靜心沒有阻止,只是靜靜站在馬帳外看著王爺。
“來自南方的野馬,來自荒野大山的王,請助我揮軍北上,掃蕩牧族,還我帝國大好江山。”
聲音從王爺那涌動的喉嚨之中發出來,如同鋼鐵一般堅定又帶著瞭望天空的虔誠。又被西風吹散向四周千萬帳篷,將聲音傳遞到更遠的地方。
安靜,安靜,安靜……
野靜立在王爺的面前,看著這個拜服請求的人,眼睛里只有安靜。如同營帳之外濃烈的黑色,讓人看不到遠方的真相。最后是王爺站了起來,捧著銀色馬鞍緩緩地靠近野,將那馬鞍架在了野的身上。
野依舊靜立如同以往,在那座馬鞍被放到肩上之時。也許是它接受了這個年輕王爺的請求,也許只是因為經歷了無數風浪之后,野已經漸漸退去當年江南驛站時的那種輕狂。現在,它學會了將銳氣包藏起來,然后要在某一時刻完全爆發出去,響徹云天。
第二天到來之時,所有的營帳都被撤下來了。休整了一個月的帝國軍隊終于朝著北方起身了,那里還有更多的國土沒有被收復,長城還在牧族人的手里。
火紅色的錦旗被士兵高高舉起,在天空中被風拉得筆直。“銀色之槍”形成一個巨大的雁行之陣,幾十萬把刺向蒼穹的長槍長戟,腳步聲震動大地之時戰歌已經響遏行云。
“云浩浩兮天蒼蒼,天蒼蒼兮長城長。長城長,路漫長,長城長兮是北國,路漫長兮是家鄉。是家鄉,遭天狼,是家鄉兮我刀揚,遭天狼兮誅天狼……”
銀色之風騎兵團位于雁形陣的兩翼,身披銀色甲胄的戰馬踩踏枯草,正面迎著來自北方的烈風快步前進。在銀色之風騎兵團的最前方,也是就是雁形陣的首雁位置。一匹身披黑銀色鎧甲的戰馬傲然奔跑,銀黑色的孤傲身姿位于萬馬之前。
那就是野,身披黑銀色戰甲的野。其上是帝國第一人的年輕王爺,他們在所有人的最前方,破開吹來的冰寒霜風,如同一把利劍刺向北方的天空與大地。
一個月后,長城之下。
呼呼的烈風聲在原野上不斷低吼,越過層層的高坡和衰倒的枯木,帶著寒冰一樣的刺人的鋒芒沖上石磚鑄就的長城又躍下南方的平野。薄薄的白色冰霜在空氣中凝結,蓬草被吹上灰黑色的蒼穹。視線之內越發的陰沉冰冷,天空之上濃云滾滾,低垂下來俯視著長城連綿的大地,大有黑云壓城之勢。
已經是入冬的天氣了,何況越往北方這樣的情況就越發明顯,就好像在冬天向你靠近的同時你也在向冬天靠近一樣。
綿延萬里的長城就處在獵獵霜風之中,橫亙東西方如同一條長龍般地斬切南北。顯得雄壯而又浩大。長城連綿之間,一座巨大的雄關又屹然坐落,坐北朝南傲視天下。
北邙關,長城中最龐大的一座關卡。也是直接連接帝國疆域和牧族疆域的要塞,歷來只要帝國和牧族發生戰爭,北邙關就必定會成為兵家爭搶和流血之地。此次帝國和牧族戰爭的開始的時候,牧族人就最先選擇進攻北邙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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