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時間像一根橡皮筋似的,被我拉長,又被靜縮短,而近來由于段考的臨近,時間變得更快了。我雖然對考省重點不抱多大希望,但我也看重這種成績,當然主要是因為我的父母看重。
如果能夠得到不錯的分數,也能讓整天懷著那些“奇怪”妄想的我感到寬慰,至少能夠讓我在這段短暫的時間內覺得自己不是對社會完全無用的人。
我那時就是懷著這樣矛盾的想法,膽怯又狂妄,貪圖享樂卻又想著要為自己樹立高大的形象。
段考前的那段日子中,在我的心里,始終都回味著那天早上的事情,對我來說這種行為已經不再是懲罰與痛苦,早已升格為游戲了(而以現在的我的眼光來看,那已經在不可于現世重演的回憶中變成一種神圣的儀式)。
那種瀕臨崩潰卻又同時享受著溫暖,柔軟,或許還帶著一點淡淡的,尚未成熟的情欲的感覺,如同一杯回味悠長的苦茶,苦澀早已在舌尖散去,但茶香卻始終于喉鼻處縈繞。
段考前,靜再沒有與我玩這“游戲”了,好像那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她與我的話也漸漸地多了起來,但與別人還是一樣,幾乎不怎么說話,盡管這是她的個人意愿,但這還是讓我感到了一絲占有的快樂。
當然,這渺小的快樂肯定是不能讓我滿足,我期待著與那天早晨一樣的,刺激的感覺。
但靜始終沒有給我傳遞紙條,也沒有提出這樣的要求。有時候,我看著靜白皙可愛的臉,微微飄動的黑色發絲,專注且深邃的眼睛,總會產生“這個可愛的普通姑娘就是真正的她啊。”這樣的想法。
談一場戀愛如何?我甚至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但在明文規定中,這是不允許的,不要說初中生,即使是成年的高中生,戀愛也只能是如同特工們執行任務般隱秘。
……我與靜呢?這樣的關系更加不能見光,似乎只能拿“在相關規定中未具體提及”來自我安慰了,我堅信那絕對不是戀愛。
在我那漫無邊際的胡思亂想中,我們迎來了段考。
喉嚨被人掐住似的兩天之后,半個學期就這樣過去了。緊張的備考,一片死寂的考試,我們大多緊張過頭了,連老師們都一樣,因為這一次的考試是多校聯考。
成績很快就出來了,我們學校的成績非常不錯,至于年級內與班級內的個人成績排名,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公布,并不是因為工作效率低,而是因為為了讓同學們放松一下,學校決定舉辦一場籃球比賽,讓一年級與二年級的同學參加。
聽到這個消息的盾和我都感到十分高興,這半個學期以來,我們兩人打球的能力已經得到了全班的認可,甚至連一些外班的人都知道了我們倆,我們十分想要這樣一個能夠出點風頭的機會。
別看盾平時一副冷靜沉穩的樣子,實際上是個人來瘋,人越多打球的手感越好。
比賽決定宣布后,離籃球比賽還有一個星期,我們立即開始了訓練,我與盾作為班上最高的兩人,必定都是首發,阿潮也是隊里的,但是他太胖了,坐了個替補的位置,他自稱“不可缺少的第六名隊員,不管何時都是諸位的堅實后盾,必要時可以充當拉拉隊員?!?/p>
阿潮會跳霹靂舞,會走太空步,這讓大家感到十分驚訝。
由于課程的緣故,我們的訓練只能在放學后進行,這天最后一節課下課之后,我對靜說:
“要不要去看我訓練?”
“嗯?!膘o隨口應了一聲。
對于她的冷淡回答,我早已經習以為常了,在她看書的時候找她說話她大多是不予理會的,我與她說還能得個回應,已經是高級別的待遇了。
讓我有些無語的是,靜在回答我后就沒了動靜,這讓我不知是該催她走還是等她看完,瞟了一眼那本厚厚的書,我不禁搖了搖頭,伸出食指輕輕戳了戳她的肩膀。
“嘭”地一聲大響,靜重重地合上書,轉過臉看著我,這個明顯是生氣的動作卻配了個微笑的表情,我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我根本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一丁點都不行。
“……那個,是不是先去操場?盾他們該急了,班長也在呢?!蔽倚⌒囊硪淼卣f,陪著一副生硬的笑臉。
她的書包自然是我提,自從我認同了她這個“姐姐”之后,只要是我在她身邊,打水和提書包這種事情都是我來做的。
她只需要抱著她的書就行了。
“這是什么小說?”去操場的路上,我問她。
“是詩集。”
說到詩,我多少還是知道點兒的,于是忍不住要在靜的面前賣弄一下,就像是小狗要討好自己的主人似的。
“是誰的呢?白居易還是杜甫?那個……你喜不喜歡普希金的詩?”
我聽到靜輕輕地哼了一聲,或者說是稍微加重的喘氣聲,她沒有回答我,表情冷漠,加快了腳步,我討了個沒趣,無奈地跟了上去,在我走近一些的時候特意看了看那本書的側邊,由于很厚,所以印刷的字體也很大,書名和作者名什么的都很清楚。
“……波德萊爾?”我那時還不知道這是位極偉大的詩人,看了一眼,很快便忘了。
有一段時間我還想著,一個初中生,怎么可能懂這種欣賞者寥寥的深奧詩集,但我忽略了一點:如果是靜的話,就算是再淺薄的理解,也肯定要比我理解得深刻,因為我幾乎是不怎么看這些東西,這些都是很久后才知道的。
“太慢了,你們倆干嘛去了?”盾看著姍姍來遲的我與靜不滿地說,此時他已經滿頭大汗,而他這句無心之語卻引來了各種各樣的竊竊私語,阿潮是不會竊竊私語的,他直接陰陰地笑了兩聲大聲說:
“還能干什么去?準是在教室里,那啥唄?!彼贿呎f還一邊朝我擠眉弄眼,表情夸張,惹得邊上很多同學都是一陣哄笑,盾則是一臉茫然,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義正言辭地說:
“阿潮!不要亂傳這種不健康的信息!”
盾這樣說,讓阿潮十分不高興,他雖然看起來是個油腔滑調的胖子,但也是受不了管的“壞學生”,他不屑地說:
“喲,好大的官威,才當個隊長,就要來管我?”
“你怎樣?不服嗎?”盾也是個說一不二的強硬人士,針鋒相對道,甚至開始向他逼近,一副想要好好教訓教訓他的樣子。
“行了,你們倆,現在是集體的行動,你們想要因為這些小事情而讓班級蒙羞嗎?”一位戴著眼鏡的女生擋在了他們中間輕叱道。
盾不動了,阿潮也聳了聳肩,找了個地方一屁股坐下來不再說什么。
這個女孩是我們現在的班長,之前的鳳只是代理班長?,F在這個名叫心的女孩要沉穩一些,長得也漂亮,平時總是一副文靜禮貌的樣子,顯然更加容易獲得同學們發自內心的好感與尊敬,也就更加適合班長這個職位。
“同學們,籃球隊并不是打完這次比賽后就解散,今后會有很多的校內比賽,甚至可能會從我們中挑選人才去參加大規模的比賽,所以大家一定要團結協作,切不可因為個人情緒而影響到整個集體?!毙姆隽朔霰橇荷系溺R框說,然后看著我們繼續說:“開始訓練吧,體育委員負責組織一下。”
我與盾兩人被安排搞什么“雙塔戰術”,對于這些過于專業的東西我向來是弄不明白的,我打球完全是憑借感覺與興趣,這一點上盾比我做得要好多了,他知道三角進攻,也知道什么是聯防,而我那時候只知道:接球,傳球,投球,或是沖到籃筐底下再跳起來投球。
這些都不重要,靜正坐在場邊看著我……或者說是看書,順便看我。我覺得身體所有的細胞都被調動起來了,特別的賣力,但這似乎并沒有讓教練也就是我們的體育委員高興。
“遠堯!你別老是接到球就往籃下沖啊,要看看邊上是不是有隊員沒人防。”
體育委員在籃球方面也是個半調子,連他都看不下去的話,我應該是做的很過分了。
“遠堯同學,始終要記得,你們是一個團隊,要多關注你的隊友?!毙倪@個完完全全的門外漢也跟著體育委員教育了我一句,然后繼續蹲在還在生悶氣的阿潮面前給他做著思想工作。
“哈哈哈哈……這樣很好啊!有沖勁的人才能提振士氣嘛!來遠堯!傳給我,看我來個拉桿上籃!”盾倒是看得開,畢竟我們倆都是懷著出風頭的想法參加球隊的。
“好嘞!接??!”我應道,把球甩了過去。
一陣歡鬧中,阿潮也與盾和好了,畢竟只是一群初中生,最終還是以胡鬧收場,就連文靜的心也在我們的慫恿下到場上拍了兩下球,投了一個,引得一片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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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西垂,淡淡地金輝鋪灑在寧靜的校園里,微微帶點涼意的黃昏微風,是草木無形的舞伴,在一片柔和的沙沙聲中跳出和諧的舞姿。
靜的身體輕輕抖動了一下,終于是意識到我的存在了。她看書看得入神,以至于所有人都走了她都沒有意識到,而我則一直蹲在她面前看著她。
“湊這么近干嘛?怪惡心的。”靜輕輕推了我一下,起身準備將書放回書包里,突然她身體晃了一下,差點就要摔倒,我一把將手臂橫在她背后扶住她。
“起身別這么急,大腦會供氧不足的,不過這么容易就出現這種情況,你的體質還真是……”我一邊笑一邊說著,等我意識到靜正生氣地看著我時,我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便立刻打住了。
我那時候才發現,靜從來不與我們一起上體育課的原因:由于體弱,不能做劇烈運動,甚至連稍微快些的跑步都不行,對太陽光也比常人要敏感,這或許也是她總要留到最后一個才走的原因,那時太陽已經沒有什么威力了。
竟然讓她陪著我在太陽下待了這么久,盡管只是夕陽,但我能清楚地看見她脖頸處白皙的皮膚上已經泛著淡淡的紅色。
“……對不起。”我與她并排走著,憋了好久我才說出這幾個字。
靜沒有回應我,不知道是生氣還是懶得說。
“中午的太陽毒著呢,你不在教室里午休,都到哪里休息的?”我繼續問她。
她還是不說話,神情已經變得緩和了,只是仍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這樣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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