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月光
已經接近午夜了,天上的云還是沒有散開,天幕呈現一種灰黑藍相交的顏色。漸寒的西風在呼呼吹著,天空之上云朵也跟著快速翻涌變幻,如同海浪。從大地上仰頭看去,偶爾也能從一道道被風吹開的云隙里看到漏下來的微弱銀光。
銀光讓人覺得有些溫暖,身著銀鎧的年輕人目視著銀光。在灰暗的大地上努力揚鞭,驅動前面的黑馬前進。
從離開老五頭子家算起,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現在他正處在江北道最北端,很快就可以到達北馳道了,那里還有人等著他去救援,他必須盡快趕到那里才行。
前面野依舊在不緊不慢的行走,盡管這樣的行走在林云寒眼里已經堪稱極速的奔跑。
野在平緩地前進,猶如夜色中的一把漆黑色箭矢,沖破迎面吹來的北方朔風。它的眼睛朝向四周,目視著時隱時現的月光下變幻莫測的原野,枯黃的草在風中沙沙作響,并一直綿延向遠方。
不過,比起眼睛,耳朵才是野最敏銳的感官。它的雙耳此刻已高高揚起,在捕捉那流散在夜風中一切聲響,以及身下大地上傳來的戰場上千軍萬馬的震動。
無數的刀劍在互相碰撞,滾熱的鮮血流入大地。那片土地上充滿了戰鼓的擂動聲,廝殺的吶喊聲,北方大地的寒風聲。
那片土地就是千里之外的戰場,帝國軍隊和牧族軍隊已經在那里展開了對峙,無數支獵獵作響的旌旗,上萬匹馬在一齊朝天嘶吼,浪潮一般吼聲沖向天空,沖向大地,沖向千里之外。
千里之外的野全身猛然之間緊繃了起來,身邊還是一片安靜的平野,但它已經感覺到那戰場上的緊張氣息了,并且還在越發地靠近,越發地靠近。很快就要到達了。終于野的眼中閃出了許久未見的黑光,它加快了身下的腳步,面朝著北方的天空,踏碎石塊跑出了筆直的線條。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變得越發劇烈,林云寒注意到前方黑馬的速度正在越發加快。
北風在越發的吃緊,地面也凌亂了起來。無數馬蹄印及車輪碾壓過的痕跡,枯草被壓進地面,石塊被車輪壓碎。這些都是之前帝國軍隊留下的痕跡,他們聚集在北馳道上面要與牧族的軍隊做最后的決戰。
現在,馬車已經十分奔跑在北馳道上面了。林云寒仰頭就可以看到那遠方被火光照得通紅的天空,而野則是可以清晰聽到那些來自戰場的聲音了。
在它聽力之中,帝國的軍隊正在快速地聚集起來形成一座座強力的軍陣,戈戟刀劍朝向黑暗的北方。而牧族的騎兵則是在快速地靠近,他們成千上萬從北方奔馳而來,對結陣的帝國軍步步緊逼。
“吁……。”
這時車上的林云寒拉住了馬韁,野停了下來。狂熱的氣息消失了去,又恢復了原來靜立時的樣子,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盡管在它的聽力之中前方百里外已經在翻山倒海。
林云寒看著那被火光映照成紅色的天幕,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跳下了馬車,牽動馬車走下北馳道轉向一條小道。視線逐漸變的狹小了起來,沿著小道越前進四周的灌木越發密集起來,最后灌木消失變成了一顆顆拔高的樹木。
已經不能再往前走了,不過目的地已經到了。
視野里有著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躺在陰暗的樹林中顯得有些猙獰恐怖。這時天空突然漏下了一縷月光下來了,終于讓人看清了那是什么東西。
那是一輛馬車,靜立在樹林中的馬車。車身由堅硬的木材做成,裝點著錦布十分精致,懸掛著閃光的吊珠。前方拉車的馬卻已經死了,銀光下可以輕易看到那倒下的尸體,它口吐著白沫雙眼無神,野看一眼就知道它是累死的。
“王妃,請問您還在嗎?”林云寒離開野,小心翼翼靠近那輛精致的馬車。
“誰,是誰?”馬車中有了動靜,一道銀色的寒光從車簾里探了出來。那是一把劍,一把兩尺長的短劍,探出車簾的那一刻它撞上了天上漏下來的月光,反射顯得逼人心魄。
“王妃,是卑職林云寒。卑職回來了。”林云寒面朝著馬車,抱拳半跪在樹林枯黃落葉之間。
“林將軍,原來是林將軍。”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敏銳之氣。她撥開了馬車車簾手握短劍走了出來,站到了月光灑落的樹林間,身姿恍若出水蓮花。她看向林云寒,“林將軍,你終于回來了。還以為你遭遇不測了。”
短劍在女子手里轉了一圈,收回了衣袖里面。這一動作看得林云寒有些心驚肉跳,帝國親王的王妃竟然如此膽大,手握刀劍如玩物。
王妃倒是一臉平靜,她出身在將門之家,從小就習劍,是用劍的好手。真要單挑起來林云寒也不是她的對手。只不過她現在已經嫁為人妻,不再隨隨便便就可以舞刀弄槍了,所以平常才會將短劍收在衣袖里。
“王妃,我找來了一匹馬。我們可以繼續趕路了。”林云寒指了指身后的野,又說,“請問,王子和王女殿下現在怎么樣了?”
王妃撫了撫手,說:“沒事,只是睡著了。先不不必著急趕路,讓他們睡一會兒吧。不用太擔心牧族人了,王爺現在應該馬上就要和牧族人交鋒了,即使失敗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回去帝京。”
王妃輕輕說道,臉色平靜無比。將門出身的她從小就接受過戰場上的訓練,自然擁有軍人最起碼的鎮定。
林云寒遲疑了一下,最后點了點頭。他還是不敢違抗這個擁有將氣的王妃。兩天前牧族一支軍隊突襲帝國軍隊,帝國軍隊完全被沖散起來,亂軍之中王爺命令林云寒率領一支小部隊護送王妃和王女王子回歸帝京,這北方之地太過于兇險。
林云寒當即領命。不過他們卻在北馳道遇上了一股游蕩的牧族軍隊,雙方展開交戰林云寒所率領的部隊全軍覆沒,最后要不是這位馬車中的王妃親自出手,恐怕他們也撕不開牧族軍隊的包圍網。
不過即使這樣,林云寒的坐騎和拉馬車的馬還是在半道被累死。不得已林云寒才決定先讓王妃隱藏進這片樹林,自己外出去尋找救兵或者是拉馬。只是自己太累而昏死在半路上,幸好之后被老五頭子和小八救了。
“那,我現在就來把這匹馬套上去。”最后林云寒說道。
王妃點了點頭,說:“動靜不要太大。”
她目光轉向了野所在的方向,這時頭頂的月光又被灰云擋住了。她視線里的野是一團比黑夜還要漆黑的東西,靜立在那里又好像根本不在那里,虛無般的漆黑令她感到心中一緊,一種十分壓抑的感覺傾襲而來。
月光又流了出來,展現出了野身上那些縱橫的傷痕,映在王妃的眼睛里。她緩緩呼出了一口氣,這只是一匹普通的馬匹而已。
林云寒解下了野身上的繩索,又解下了精致馬車上面的繩索,稍微移動一下馬車之后就將野套了上去。整個過程輕松無比,甚至都沒有弄醒馬車中王子王女的睡夢。
一陣輕松的感覺在野的身體中流淌開來,四肢百骸無處不充斥著風一般輕快的味道。新馬車使用輕木鑄造的,跟原來重型馬車的重量比起來根本就微不足道。若是以前野拉著這樣輕便的馬車跑起來的話,恐怕那些江北道上的馬賊也追趕不上。
“夫人,天快亮了。我們要不要前進。”
灰暗的黎明時刻,林云寒看著天空面色嚴肅。天色已經亮起來了,原本陰暗的大地漸漸變得灰白,又漸漸清晰起來,可以看到天空上那海浪一般的被風移動的灰云了。
“好,我們現在就走。”王妃在車廂里回答,并沒有露出臉。她身邊是兩個精致可愛的小孩,一男一女都是五六歲大的樣子。他們還沒有醒,身上蓋著一塊保暖的棉綢在做著安靜的夢。
林云寒在前方坐上了馬車,對著前方的黑馬小聲呼喊了兩句,繼而揮動了手中的長鞭。馬蹄緩緩邁動,車輪在樹林間滾動起來,慢慢離開那匹死馬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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