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劉囑鶴發現自己穿著晚禮服睡了一夜,感到滑稽,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就在這時,好友南南打來電話,說有重要的事要對她說。劉囑鶴趕快換上白體恤和短褲,來到他們常見面的咖啡廳。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這頹廢的樣子。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南南一見到劉囑鶴就對她的裝束搖頭。
“算了吧,我好不容易穿這么正常你就別損我了。你一定想不到今天早上醒來我穿著什么。”劉囑鶴想到這茬又笑起來。
“整天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高興什么,還能是什么,是晚禮服不成?切,告訴你個好消息,陳教授獲得了最新一屆‘北城’文學獎長篇小說類的金獎。這是內部消息所以還沒有曝出來,但已經八九不離十了。”南南的臉上難掩興奮的神色。
劉囑鶴半天才緩過神來。她是太興奮了,要知道這個獎項是中國文學界的最高榮譽了。而陳教授和她的感情更是不必多言的。
“真的?南南我真是太高興了。真的,他絕對值得這個獎項,絕對值得。”劉囑鶴此時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
“大學時陳教授最喜歡的就是你了,你一定要打電話祝賀他。”南南正色道。
劉囑鶴卻突然陷入回憶中。陳教授的嚴厲她現在還記憶猶新,有一次她的一篇小說收尾馬虎,被陳教授罵了一個月的事情現在還是大家的笑料。但他也最愛惜她的才華,他總和她在一起交流她寫作的一切想法,甚至不惜把自己年輕時的愛情故事分享出來作為囑鶴的寫作素材。他是別人眼里有些奇怪的老頭,卻是劉囑鶴這一生最尊敬的長輩和朋友。
“也不知道陳教授現在怎么樣了,身體還好嗎?以前就有心血管病,不知道現在好些了沒有。”劉囑鶴不禁擔心起來。
“那么擔心就親自去看看他呀。坐飛機去,嚇老陳一大跳。”南南開玩笑道。
劉囑鶴卻突然有些動心了。上次外出是什么時候她都有些忘了。陳教授退休后就一直定居在了西安。那曾經一度是劉囑鶴最想去的地方。不是散發著暈染和文藝氣息的杭州,而是充滿著泥土的味道和無形厚重感的古都。但劉囑鶴一直向往那里,總覺得這個城市厚重而沉默的性格像極了自己。而現在這個時候,關于成然的一切又整日困擾著自己,那么為何不就此離開呢?也許離這個人遠遠的,便是最好的方法也說不定。
當晚,劉囑鶴就打包行李,決定來一次無人知曉的逃亡。有些興奮,還有些害怕。但去西安的決定卻像釘子般打進了劉囑鶴的心里,緊緊的沒有回旋的余地。
那是八年前的事了,劉囑鶴帶著成然逃課去校外一家新開的火鍋店吃火鍋。在北京本不易遇到正宗的火鍋,大多是高湯涮羊肉的感覺。但這家店卻十分正宗,翻滾的紅油看得劉囑鶴口水直流。成然看著她的樣子哈哈大笑。
“你上輩子一定是一個餓死鬼。”成然一臉的心滿意足。
劉囑鶴沒有理會成然的取笑,依舊將各種滴著紅油的美食塞進已經圓鼓鼓的肚中。
吃完飯已經是半夜,成然拖著劉囑鶴疲倦的身子,非不讓她回學校。
“逃都逃了,不如就這樣散步吧。走到哪兒算哪兒。”成然像個孩子似得看著劉囑鶴。
于是他們就走。一路上,他們幾乎把別人一輩子想說的話都說盡了。劉囑鶴聊了自己的父母,青春期的叛逆和初戀。但更多的,卻是關于自己的夢想。
“春蠶到死絲方盡,我劉囑鶴要一直寫一直寫,至死方休。”劉囑鶴一臉的豪邁。
成然卻不管不顧的開始捏她的臉。覺得她可愛得像一個熊貓。
“那我就要寫盡人間疾苦,陪你一起死。”成然突然深情起來,讓劉囑鶴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大街上突然就這樣轉身抱著她,絲毫沒有預兆的。
“所以說,你這輩子都別想跑出我的手掌心了,小孫悟空。”成然撫摸著劉囑鶴柔軟的長發。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深情在他的胸中蔓延開來。如果不是劉囑鶴,可能他這輩子都不會做這么肉麻的事,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遇上了,所以你完了。
那時的劉囑鶴從未想過以后會如此懷念這個瞬間,她以為這不過是戀愛中最平凡的場景了。被一個平凡的人擁著,然后說著最爛俗的情話。然而紙醉金迷的時光也經歷過了,為什么那么心動的時間卻再也沒有過了呢?在十年之后,滄海桑田已在劉囑鶴的小說中用了很多次,但只有在想起成然的時候,她才會又一次想起這種感覺,就像又一次溺在水里,突然就呼吸不上來了。
那是一種沒有人想經歷第二次的絕望,雖然曾被那么香甜的糖衣包著。
四
劉囑鶴順利地坐上了去往西安的飛機。
在云端的時候,她產生了一種短暫的暈眩感。是脫離了這一切嗎?劉囑鶴突然覺得很久沒有這么新鮮而又幸福的感覺了。像小孩子第一次學會走路的時候那么滿足。
但后來劉囑鶴終于知道,無論什么時候,旅行都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而只是將問題推后了。當這段時間逝去后,你還是必須面對那折磨你已久的東西。雖然已經腐爛,但只要你不丟掉它,它就會一直存在。而且會更加嚴重。
西安的天空自然是那樣疏朗,不像海南那樣藍的不像話。劉囑鶴一直覺得,那樣的天空是只應該存在于童話里的。對一個成年人來說,西安這樣的天空才是真正珍貴的,真實,不帶有一點欺瞞的想象。
劉囑鶴穿著普通的黑色絲質長裙和平底涼鞋,在詢問了10個以上西安的路人之后,終于找到了南南寫給她的陳教授的地址。
劉囑鶴的出現著實嚇了陳教授一跳。但他的表現卻沒有劉囑鶴想象的那么熱情,這多少讓她有些傷心。但陳教授的愛人,同是教授的于老師卻格外的熱情。一直拉著她的手,而且非要留她在家里吃飯。
吃完飯,劉囑鶴仍舊心有不甘,厚著臉皮說要觀看陳教授平時寫作的地方。雖然陳教授表現的有些冷淡,但還是沒有拒絕,將劉囑鶴帶到了自己的書房。
果然是個適合寫作的好地方,隔音效果非常好,而且陳設很簡單。劉囑鶴仿佛看到了他們夫妻二人在這里討論寫作的情景,頓時覺得十分羨慕。在書桌上,居然還擺放著他們那屆學生的畢業照。劉囑鶴不可思議地看著陳教授。
“陳教授,沒想到這張照片你還留著。”劉囑鶴感激地說。
“怎么不叫老陳了?還是以前的稱呼聽著親切。”陳教授現在看起來才有點高興的樣子,也開始開玩笑了。
“囑鶴,其實今天你來我真的很高興。剛才對你態度不好,確實是因為有些東西憋在我的心里不暢快。但看起來你還有以前我欣賞的感覺,所以還是想跟你說一些我的心里話。你可不要生氣。”陳教授親切地說道。
“您說。”劉囑鶴聽完陳教授的話,感到一絲緊張。
“雖然你現在已經很出名了。剛開始寫的東西也還看得過去。但之后的作品卻一點都不像你。你師母現在老了,也不怎么關注你們的作品了。但我卻是每稿必看的。就拿最近這個電視劇的劇本來說,據說是你的編劇。我看了確實是有些寒心的。”陳教授雖然說得很委婉,但劉囑鶴還是感到了他語氣中深深的失望。
劉囑鶴沒有為自己辯解。有什么好說的呢?陳教授說的句句是實。連她自己也清楚,自己現在寫的那些垃圾連大學時期的東西都比不上。
但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自受不是嗎?她沒有和陳教授提成然的事,因為他畢竟以前也是陳教授極為欣賞的一個苗子。多提只會讓陳教授更加寒心罷了。
臨走前,劉囑鶴緊緊擁抱了老陳。此時她才感到了老陳深深的不舍和希冀。于教授仍舊耐心地攙扶著自己的愛人與心愛的學生告別。劉囑鶴有些紅了眼眶,這樣互相理解的感情,是自己絕不可能得到的吧。
接下來的兩天,劉囑鶴都在西安街頭閑逛。吃了羊肉泡饃,也看到了大街上居然還存在的馬車。劉囑鶴覺得這一切都有點新奇。但是這種感覺真好,一點雜音都沒有的世界,原本也是存在的。
夜晚,劉囑鶴就躺在床上看白天拍的照片。幾天下來,她照的照片連內存卡都快裝不下了。劉囑鶴一直覺得,自己再也不會對任何東西有熱情了,直到來到西安,她才發現,一直以來壓抑的情緒似乎都釋放了出來。
直到三天后,她才想起到西安的名勝古跡去看看。思前想后,她就只想到了兵馬俑。沒辦法,有時候她就是這么膚淺和無可救藥。她就喜歡這些被大家評論爛了的東西,因為她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去兵馬俑的路途遠的要命。在公交車上,劉囑鶴像不懂事的高中生一樣大聲罵著堵得水泄不通的交通。車上的人都看著這個說著普通話的年紀不小的人發瘋,以為她是神經病。
但劉囑鶴還是覺得,一個人都不認識,真好。
等到了兵馬俑的時候,劉囑鶴的胃已經在經受了五個小時的擁擠和顛簸后罷工了。直奔廁所后,劉囑鶴覺得自己頓時瘦了五斤。
兵馬俑確實沒有讓劉囑鶴失望。雖然很多的兵馬俑都已經經受不住氧化倒在了沙泊中。但是那種恢弘的氣勢,還是著實讓劉囑鶴著了迷。突然她的眼前就出現了所有的兵馬俑整齊地排列在這里的景象。
“秦始皇還真是個貪心的家伙。”劉囑鶴不由地自言自語。
剛說完這句話,旁邊就發出了一聲清脆的笑聲。劉囑鶴循著笑聲望去,是一個年輕的面孔,身形十分清瘦。
劉囑鶴白了她一眼,仍舊自顧自地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了。
逛完整個兵馬俑陳列室之后,一陣強烈的饑餓感涌上來。劉囑鶴突然想到,自己已經一天沒有吃東西了。旅游景點的飯店又貴又難吃,但還是吸引了不少饑腸轆轆的游客。劉囑鶴找了一個空位坐下,抬頭一看,是剛才那個取笑她的年輕人。
真是倒霉。劉囑鶴馬上低下頭,只期望對面的那個人專心低頭吃飯。但這個孩子明顯不老實,吃飯的時候不僅東張西望,還開始和劉囑鶴說起話來。
“又不是作家,說話可真夠犀利的。”年輕人不客氣的說道。
劉囑鶴抬起頭笑笑,仍舊低頭吃飯,毫無理會他的意思。
“您應該不是本地人吧。”年輕人仍舊窮追不舍。
“您見過本地人還來游兵馬俑的嗎?”劉囑鶴對他的搭訕顯然沒有敷衍的意思。
“我就是本地人。”年輕人一臉天真。
劉囑鶴一臉無語的吃了最后一口飯,對年輕人笑笑就走出了人滿為患的飯店。
這世上還真是什么人都有,一口標準的普通話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本地人。果然是年輕的孩子啊,搭訕都沒有一點技巧。劉囑鶴心里這樣想著,嘴角卻泛起一絲微笑。
她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他還在盯著自己,不禁心里有些發慌,趕緊別過頭去,快步走到了公交車站。
看著長長的隊伍,劉囑鶴又開始一陣陣的犯惡心。實在是不想再經受五個小時的摧殘了。但從這里打車回賓館的話,價格肯定高得離譜,如果這時有朋友一起拼車的話就太好了。劉囑鶴看看周圍,除了外國人就是一家三口。她突然想起了剛才那個年輕人,好像也是孤身一人,哎,要是剛才態度更好一點就好了。劉囑鶴不禁拍了拍自己闖禍的嘴。
“怎么了,現在覺得不該這樣說人家秦始皇了?”劉囑鶴的耳邊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有些挑釁,但此時對于劉囑鶴來說,卻像是天籟之音。
“你可以和我一起拼車嗎?”劉囑鶴開門見山的問道。
年輕人明顯愣了幾秒,但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后來,當劉囑鶴問起他此時在想什么時,他說:“沒想到現在已經這么開放了,這個女人這么快就看上我了?”剛說完,劉囑鶴就一個枕頭砸在了他的頭上。
但是當時,出租車里的氣氛是有些尷尬的。劉囑鶴畢竟是老手,信心十足,決定一下車就全身而退。所以她盡量表現的友好,多拖一段路是一段路。
“你看起來很小,一個人來旅游?”這次是劉囑鶴開始搭訕。
“我已經23歲了。”年輕人很認真地回答道。
真是黃金年代啊,只有這個年紀的人才會說:我已經23歲了。到了劉囑鶴這個年紀,一定會到處說:“我才29呢。”后來劉囑鶴才發現,雖然只有六歲,卻從一開始就有了無法跨越的鴻溝。
劉囑鶴裝作微笑地點點頭。
“你呢,怎么一個人旅游?還是這么個不前不后的時間。”年輕人問道。
“怎么,大齡女青年就不能離家出走了?”劉囑鶴直視他的眼睛。
年輕人看到這個女人的嘴角掛著一絲戲謔,但眼睛卻是如此真誠。出租車外路燈昏黃,將她的皮膚映襯得更加白皙。一縷頭發不聽話地徘徊在她的耳際,看得他心里癢癢的。他下意識地將她的頭發別到耳后,繼而發現這樣的動作有些輕浮,于是低下頭,假裝不知道的樣子。
劉囑鶴也感到一絲尷尬,但也許是在這樣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和夜晚,劉囑鶴的心里卻更多的是溫暖。年輕人是如此年輕,全身上下都散發著無知無畏的氣息。劉囑鶴突然覺得這氣氛十分曖昧,但卻不由得陶醉其中。
“林蘇予,我的名字。”年輕人抬起頭。
“劉囑鶴。”她也試圖與他的眼神對接,但一抬頭就看到了那雙年輕而又炙熱的眼睛,仍然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夜晚似乎更加濃郁。劉囑鶴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賓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與林蘇予分別的。躺在床上,卻感到渾身像散了架一樣,明天的行程還不知道怎么安排,卻又想起了林蘇予的眼神。劉囑鶴拍了自己一巴掌,看來自己還不夠成熟,還會為萍水相逢的人心動。但他也知道,這都是自己長久以來太寂寞的緣故,或許說,更多的是錯覺。
劉囑鶴沒想太多就睡著了。卻是一夜好夢,很久沒有過的安心。
第二天早上八點,劉囑鶴的手機就開始堅持不懈地響起來。一遍又一遍,劉囑鶴終于被對方的耐心打敗,揉著眼睛接起電話。
“囑鶴,快出來。今天去乾陵!”是林蘇予的聲音。
劉囑鶴嚇得一下坐了起來,自己什么時候告訴了他電話?看來自己是真的瘋了。劉囑鶴蹂躪著自己的頭發,一邊罵著自己沒有節操一邊進了浴室,草草打扮了一下之后就來到了約定的地點。
劉囑鶴遠遠地就看到了林蘇予,這孩子長得太高了,還背著一個很大的畫架,回頭率不是一般的高。
林蘇予看到劉囑鶴的時候就露出了他的招牌微笑。劉囑鶴不知好歹地白了他一眼。
“大早上的精力就這么好,都說年輕的孩子愛賴床,你該不會是謊報了年齡吧?”劉囑鶴一見面就開始毒舌。
“不是精力好,是沒睡著。好了,我們快走吧,一會兒就太熱了。路程還遠呢。”林蘇予明顯不理劉囑鶴的諷刺。
“為什么沒睡著?”劉囑鶴奇怪地問道。
“你猜?”林蘇予耍小孩子脾氣。
劉囑鶴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害怕這孩子一沖動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來,進而催促林蘇予趕快進地鐵站。林蘇予顯得有些掃興的樣子,但在地鐵上找到座位后似乎又開心起來,繼續和劉囑鶴耍貧嘴。劉囑鶴也不甘示弱,利用自己寫小說積累的那些狠毒的句子,常常讓林蘇予啞口無言,但他卻一點也不生氣。
乾陵是武則天的陵墓,也是讓劉囑鶴最為期待的地方。巨大的無字碑一直沉默的立在乾陵的周圍,等待世人來解惑,但這個傳奇美人的故事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曉了。
雖然經歷了很長時間的車程,但下車的時候卻并沒有劉囑鶴想象的那么疲倦,她和林蘇予約定好,一定要爬上**山的頂峰。
一路上,劉囑鶴都在為這個美麗的陵墓感嘆。雖然很多石碑在**的時候被損壞了,但仍不妨礙它的美麗。林蘇予卻顯得淡定的多,只是靜靜的觀察著一切,偶爾轉過頭看著劉囑鶴。
終于到了山頂,劉囑鶴已是氣喘吁吁,林蘇予卻仍然淡定。
“現在我站在武媚娘的**上。”林蘇予說道。
劉囑鶴卻笑了起來。
“這么好的文筆,怎么不去寫詩?”劉囑鶴微笑著說道。
“因為我有更重要的東西。”林蘇予轉過頭看著劉囑鶴。那眼神是劉囑鶴沒有見過的。
林蘇予取下自己一路上背著的畫夾,坐在山頂上畫起素描來。
“原來你喜歡畫畫。”劉囑鶴恍然大悟。
“別小看我,這是我此行的目的。”林蘇予沒有再跟她開玩笑,而是全身心的開始了創作。這時的林蘇予看起來是那么的成熟。
劉囑鶴沒有再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林蘇予畫畫。這氛圍卻一點也不尷尬,明明是一個認識不過幾天的人不是嗎?但卻像認識很久的朋友一樣不說話也不覺得尷尬了。
“有些無聊嗎?”林蘇予突然轉過頭問道。
劉囑鶴搖搖頭。
“我爸爸也畫國畫,每次我也喜歡這樣看他畫畫。覺得很有趣。”劉囑鶴看著林蘇予的眼睛。覺得他的眼神是那么溫暖,像這漸漸落下的夕陽。
“你很美。”林蘇予卻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話。
劉囑鶴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覺得這句話不合時宜。盡管這的確是沒有道理的夸獎。她看著林蘇予脈絡清晰的手臂不停地變換角度完成畫作,感到很滿足。
回去的路上略顯沉默。林蘇予顯得有些疲倦,但更多的是一種刻意的冷淡。劉囑鶴也大概明白這種冷淡來自何處,所以也就任由他去了。
坐在賓館的床上,劉囑鶴不知為何感到一點失落。確實,這次西安的旅程有點久了,北京應該已是一團亂麻。且不說工作室的情況,南南應該也是憤怒到了極點,因為自己一直沒接她的電話。
劉囑鶴看著鏡中的自己,沒什么區別,還是那個不知所措的劉囑鶴而已。林蘇予只是一個插曲,之后,自己又會回到那個沉重的主旋律中了。
劉囑鶴躺在床上,一直迷迷糊糊的睡不安穩。夢里是乾陵,劉囑鶴仍舊是一個人站在**山的山頂上,林蘇予的畫夾還在,但人卻不知道哪里去了。劉囑鶴蹲下身子看林蘇予的畫,但卻怎么也看不清。就這么朦朦朧朧的一直折磨著劉囑鶴。
深夜的時候,恍惚間聽見有人敲門。
劉囑鶴穿著睡衣開了門,是林蘇予,他一句話都沒有說,徑直走進了劉囑鶴的房間。
劉囑鶴看著林蘇予的背影,沒有一句話,但卻異常堅定。她從背后抱住他,將自己的頭靠在他的背上。林蘇予顫抖著轉過身,凝視著劉囑鶴。
劉囑鶴直視著林蘇予發燙的雙眼。那是一個孩子稚嫩又誠實的眼睛。劉囑鶴撫摸著林蘇予滾燙的面頰,踮起腳尖吻了他。
林蘇予也低下頭回吻劉囑鶴。幾乎是掠奪式的,帶著孩子式的笨拙。劉囑鶴感到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自己現在是被誰抱著?這種熟悉的感覺又是從何而來呢?為什么埋頭在他頸間的時候內心的滿足感竟像是從未有過的呢……劉囑鶴一遍遍地問著自己,卻仍是任由林蘇予吻著,她感到自己的肌膚與林蘇予的手臂緊貼著,那熱度竟讓自己感到一絲戰栗。仿佛過了很久之后,林蘇予突然停止了親吻,也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而是直視著劉囑鶴的雙眼,并且幾乎是帶著怒氣地看著她。劉囑鶴至今都不明白這種怒氣來自何處。但那時的林蘇予竟像個失去了母親寵愛的孩子一般地看著她,然后轉身離開了房間。
劉囑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下的,仿佛那些清晰的烙印突然變得朦朧起來,然后自己就無比困倦地睡著了,竟然一個夢都沒有做。
第二天,劉囑鶴就“風卷殘云”般地離開了西安。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