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鳳凰偕飛（改編自《格林童話》中的《灰姑娘》）

一 廚房 正午 內

溪瑞兒（正在心事重重地洗著一大盆碗碟，邊洗邊唱）：

盤碟迤邐，杯盞狼藉，金簪銀釧又換作荊釵布衣。

燕雀怎堪比龍鳳，雖一闋琴瑟和鳴，四目凝睇，

到底只落得子夜奔逸，為把寒素身世隱匿。

聽聞他快馬加鞭尋芳跡，道黑路滑失馬蹄。

聽說他傷重一病不起，叫我心煎熬踟躕涕泣。

好在芳丹妙藥起死回生，才不致無端生別離。

（白）小乞兒怎么還不來，叫我好生心焦。

小乞兒（從外面溜進來）：姐姐，姐姐！

溪瑞兒（趕緊瞅瞅房門）我后母沒看見你吧？

小乞兒（得意地笑笑）：沒有，我機靈著呢。

溪瑞兒（急切地）：有消息嗎？

小乞兒：聽說，鄰國公主帶來的祖傳秘方挺靈驗的，王子已經完全蘇醒了。而且宮中傳言準備擇日為王子與鄰國公主完婚……

溪瑞兒（欣喜又遲疑地）：他真的醒了嗎？確定嗎?

小乞兒：放心！千真萬確。我天天在王宮門口玩耍，侍衛們沒必要故意騙我。

溪瑞兒（又轉而黯然）：那……婚期……決定了嗎？

小乞兒（試探地）：姐姐，你是不是喜歡王子，為什么總讓我打聽他的消息?

溪瑞兒（掩飾地）:怎么會……我只是和大家一樣……關心王子的病情。（喃喃自語）：只要伊平安，我便了無牽掛。

小乞兒：姐姐，那我先走了，我可不想被那個惡毒的老太婆用棍子攆出去。

二 窗前 下午 內

溪瑞兒（倚在窗前，邊聽著窗外潺潺的雨聲邊唱）:

想那日，仙袂飄飄，香鬢擾擾，玉指纖巧，

一闋弦歌驚四座，與伊笛箏合奏余音繞。

午夜鐘聲催命符兆，長橋上遺落玉履更遺落好夢一遭。

念今朝，伊是佳人在側紅袖添香煩憂盡拋，

而我是肝腸寸斷了無生趣梧桐細雨伴苦宵。

（嘆）：只要伊平安，我便再無牽掛。

三 長橋，晚上 外

（溪瑞兒踱到長橋上，那里聚著為王子祈福的百姓，正議論紛紛。）

甲：王子可是個大好人，上次我的小孫兒差點驚了他的馬，結果他不但沒有責罵，還把孩子抱到馬上，遛達了好大一圈呢。

乙：聽說是王子提出的禁酒令，不然我早被醉鬼丈夫打死了。

丙：是他請求父王母后在自己每年生日那天開倉救濟，讓我們安度寒冬。

丁：他每次打獵都沖在最前面，箭法也最好，但獵物都給我們大家分了。有一次，為了追逐一只伶俐的麋鹿，他一個人跑了好遠，終于把它追上了。可后來不忍心讓它離群，又把它放回叢林了。

溪瑞兒（聽著聽著，留下愧疚的眼淚，唱）

耳聽得聲聲贊譽，卻好似道道鞭擊。

豈只闕野鴻溝橫，志性品節如云泥。

自以為瓊琚玉履，能成全佳偶傳奇。

卻不過田間燕雀，偏借來鳳凰羽翼。

自慚形穢汗淋漓，安可腆面又對伊。

水波幽微夜迷離，心馳他鄉神游移。

(不知過了多久,人群漸漸散去。湖水漸漲，溪瑞兒的意識與視野都模糊了起來，不知不覺，向冰冷的湖水倒了下去。王子不知何時已悄然來到她身邊，趕緊扶住溪瑞兒。)

王子（關切地）：小心！

溪瑞兒（難以置信）：你……

王子（微笑）：我們見過？

溪瑞兒（躲閃地）：沒……沒有……

王子（嗒然）：溪瑞兒，原來你這么看我。

溪瑞兒（一愣）：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王子（認真地）：溪瑞兒！我那晚怎是拜倒于你那高貴的容貌與高妙的琴藝？！若只是如此，我早可以招攬萬千佳麗。

溪瑞兒：那你……？

王子（輕握住溪瑞兒的手）：你知道嗎？有一次，我追趕一只麋鹿，偶爾經過你家……準確說是你后母家的院子。你正邊唱著歌，邊搓洗著一大盆衣物……（沉醉在回憶中）粗糙的衣裙，凌亂的頭發都掩不住你的美麗和優雅。我仿佛聽見一個精靈，仙子，天籟般的歌唱……后來我便忍不住一次次去看你。

溪瑞兒（欣慰又羞慚）：原來你知道真相，那次“琴瑟合鳴”盛會，我……

王子：那次盛會正是我拜托你的神仙教母安排的。你不知道吧，伊也是我的教母。

溪瑞兒（恍然）：難怪教母贈我裙裾玉履，叮囑我千萬要去……（看著毫發無損的王子，迷惑地）可你不是受傷了嗎？！

王子（微笑）:說來話長,還記得那個被你救助的小乞兒嗎？是我特意安排伊在長橋上與你邂逅。我讓伊帶給你一個假想的故事，只為了讓你有機會弄明白自己對我的真心----我對于你來說是否只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王子。當然他也傳遞了你的關切，當我今天聽到他說你已“再無牽掛”，感覺不妙，幸好及時趕到。

溪瑞兒（憂喜交加）：原來是這樣!(更加黯然神傷)然而，你還是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接受一個寒素的我。所以你讓我妝容華麗地出場……

王子： 不！絕不是這樣！我愛你的憔悴，窘迫和困頓，因為它們讓我見識到了你的堅強與開朗。你的生活是黯淡的，但你卻怡然美麗與淡定，簡直無與倫比。但我更愿意在你的回憶里，我們的相遇，是你美麗嫻雅而非自卑落魄地站在我和眾人的面前，我們平起平坐，笛箏和諧。然后你幸福地聽我長長地對你說---愛！（歉疚地）可現在看起來，倒讓你誤會了。

溪瑞兒(百感交集)：我們那天合奏的《鳳求凰》真美！如今再讓我為你另歌一首如何？

王子:好啊!那是我的幸運！

溪瑞兒（沉吟）：就叫《鳳凰偕飛》吧!(唱)

鳳兮凰兮，棲于樹梁。

吸風飲露, 濯羽清霜。

唧唧足足，憂懼凄惶。

交頸和鳴，鼓磬鏘鏘。

振翼四海，竹實清芳。

嬉戲逐浪，伉儷頡頏。

披枝穿葉，游歷山岡。

月映花墻，偕飛還鄉。